鸳鸯笑道:“今日宝玉在老太太那里用膳,求老太太的恩典,向二奶奶要安琪在房里。老太太遣我来向二奶奶传个话。”
安琪听了,犹如晴天霹雳,还来不及开口,已听凤姐儿先道:“看来安琪你倒是一个抢手的货!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我自当遵命。你今日便去怡红院当差罢!衣物我自会遣人给你送过去,已经入夜了,你自己搬过去也不便宜。况且你初到那边,惊扰了其他人也不好。”
鸳鸯笑了笑,便向凤姐儿告退。
凤姐儿瞧见安琪的神色欲言又止,忙抢道:“安琪,你送鸳鸯出去。”
鸳鸯笑道:“不必啦。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说罢,已转身而去。
安琪这才向凤姐儿道:“二奶奶不是答应要送我出去的么?”
凤姐儿叹气道:“我原是这么想的,只是谁知道宝玉偏偏之前听见了我们的话,以为我要撵了你呢。我也不知他会在老太太面前要你,想必是舍不得你罢。不过话说回来,你离开的贾府,也是没有一个去处的。虽说蔷哥儿要收你在房内,但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是不能做他的妻子,这么着只会让外头说咱们府里乱七八糟,倒不如在宝玉的房里待个一年半载,等以后看怎么样罢。”
安琪心想:“分明是你不愿得罪了宝玉和贾母,因为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竟说得如此无辜!我就不信,宝玉没有得到你的同意,便私下向贾母说了。”
安琪心中虽然如同明镜似的,但嘴上只是悻悻地说了句:“全凭二奶奶做主罢。”
凤姐儿叹气道:“我哪里能做什么主。说到底,只能怪你与蔷哥儿无缘罢了。”
安琪不置可否,只道:“那,我过怡红院去了。”
“去罢,去罢!”凤姐儿摆手道。
且说那安琪心中虽不情愿,也只往大观园这边来了。
才到院子外头,瞧见贾蔷从里边出来,安琪想起凤姐儿的那句“只能怪你与蔷哥儿无缘罢了”,不禁通红了眼眶。
贾蔷不待安琪开口,已经先问道:“这么晚了,你去院子里做什么?”
安琪半晌才道:“从今往后,我便在宝二爷房里伺候了。”
贾蔷心中一惊,恍然晴天霹雳一般,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
安琪道:“是宝玉求了老太太,让二奶奶放我过去的。二奶奶也不能逆老太太的意思……你若有心,再过一年半载,求宝玉放人罢。”
贾蔷心头一酸,忽听得身后一人道:“你怎么才来,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唬得贾蔷、安琪忙闻声瞧去,却见袭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笑脸。
见着贾蔷,袭人又行了礼,便拉住安琪道:“宝玉方才已经遣人来跟我说了,我已经将住处给你备下。快跟我来,我再介绍院子里的姊妹给你认识,大家也先熟悉熟悉。”
说罢,拉住安琪,便往院子里去了。一时间,袭人又介绍也宝玉房中的大丫鬟、小丫鬟并引导的婆子,一一给安琪认识。不在话下。
只说那宝玉回到怡红院,便拉住安琪道:“她们嘴上的胭脂我都吃过了,好好姐姐,你也赏我吃一个罢。”
唬得安琪推开宝玉便道:“你再这么胡闹,我可要跟林姑娘说去了!”
宝玉听了这话,便不敢再造次了,如同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来,心里拔凉拔凉的。
晴雯在一旁听说了,心里好不欢喜,一边涂着修长的指甲,一边笑道:“阿弥陀佛,咱们院子里总算来了一个镇得住神的佛了!”
宝玉听了这话,越发没有了意思,合着衣服便倒在床上就睡。
袭人此时走进来瞧见了,也不知什么情况,只担心宝玉合着衣服睡觉着了凉,于是便上前推拉,柔声劝道:“先起来梳洗罢。这像什么?”
“不要你们管!”宝玉悻悻地说,却只是不转过身来瞧袭人一眼。
袭人浑身一怔,道:“好好的,怎么又发起脾气来了?”见宝玉再不理她,心里生疑,便转身来看了安琪和晴雯一眼,最后向晴雯道:“你也是,怎么在房里还让二爷这样?定是你又说错什么话,惹恼他了罢?”
晴雯冷笑一声:“好没意思!他爱生气,便是我惹恼的?谁知道这脾气究竟是谁惯出来的。你别瞎赖人!”
袭人听了越发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红彤彤的。
安琪忙上前劝道:“原是我多嘴,惹恼了二爷。”于是又向宝玉道:“我之前不会是跟你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
宝玉听了这话,才蓦地坐起身来,道:“你若不愿意待在我这里,我便回老太太就是,何苦来说这些不待见我的话。”
安琪急道:“我如何不待见你?只是你这个性子多早晚才改呢?”
袭人听他二人说了,心里已明白了许多,于是一边拉劝宝玉,一边向安琪道:“你去吩咐小丫头打点水来,二爷梳洗了便要睡觉了。”
晴雯冷眼睨了袭人一眼,却不说话,仍旧顾着自己涂指甲。
袭人又向宝玉道:“你也是,这样的脾气不改,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不知要发生多少次!你不是不知道安琪这个人,况且她刚刚来咱们院子,你这样,还叫她怎么跟你玩笑?”
宝玉想来袭人这话也有道理,便不再怄气了。
一时间安琪打水进来,袭人和晴雯伺候宝玉梳洗,不在话下。
只说次日,晴雯和安琪伺候宝玉更衣,忽听得有人进来通传:“芸二爷来给二爷请安!”
宝玉听了,忙道:“快请进来罢。我怎么就忘了你两三个月!”
说话间,只见小丫头坠儿引着贾芸往里屋走。
安琪和晴雯从一架大穿衣镜前绕过,瞧见贾芸恭恭敬敬地进来,于是道:“请二爷里头屋里坐。”
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连忙答应了。
宝玉忙向安琪和晴雯道:“快去叫人奉茶!”
安琪、晴雯只是答应,便往门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