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自觉没趣,索性蹲下身子要自己搬了那盆花回去。
安琪忙劝道:“这么大热天的,你搬得回去么?”
贾蔷赌气道:“即便搬不回去,左不会是昏倒在路边。我就不信,还有人见死不救不成?”
安琪只得笑着去拉贾蔷,道:“你还是去找人罢。”
贾蔷瞧出安琪有些和色,这才起身笑道:“我请你帮我忙罢。”
安琪不明其理,惊道:“我?我如何搬得动?”
贾蔷笑问:“你搬不动这花,养花可在行?”
安琪顿时一惊,不由得心跳加快,低眉佯装不知道:“你这话有趣。二奶奶把这花送与你的,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贾蔷笑道:“你当真不明白么?”
安琪瞧出贾蔷神色炙热,如何能不明白?顿时面红霞飞,只得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自此以后,每每见到贾蔷,安琪皆有些不自在。且又听说了贾琛那日与贾琛打架的事情,心中越发乱了。
辗转元宵将至。
只因贾政择日题本,奉朱批准奏: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元妃省亲。
于是正月初八日,便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同。
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打扫街道,撵逐闲人。
贾赦等人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
次日,因有太监骑马来报:“娘娘未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刻才起身呢。”
于是贾母等暂且自便,园中悉赖凤姐儿照理。直至掌灯时分,元妃才由宫人护送,缓缓而来,那等气派声喧自不用说。
元妃坐轿游园,见到别院之豪华,不禁暗暗叹息:“太奢华过费了!”
一时间换了衣裳,又与贾母、王夫人等说了写体己话,娘儿们不免哭泣一番。
元妃只得强忍悲痛,笑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好容易今日回家,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儿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到这里,不觉又哽咽起来。
邢夫人等忙上来解劝。
元妃又命宝玉等姊妹上前来,考妹辈们作诗,再改看别院的一些题匾。不消繁记。
贾蔷带领十二个女戏,在楼下静等着。
龄官道:“如今还在作诗,不知几时才罢呢。兴许咱们今日就不唱了?”
贾蔷忙喝道:“休要胡说。再等等罢!”
龄官白了贾蔷一眼,心里不禁有了两分委屈。
正等得不耐烦,只见一个太监飞奔而来,说:“作完诗了,快拿戏单来!”
贾蔷忙将锦册呈上,并十二人花名单子。
少时,太监出来,只点了四出戏: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贾蔷忙令妆扮演起来。
那元妃瞧见龄官,不觉一愣,又瞧了黛玉一眼,心中暗想:“那个唱小旦的,与黛玉倒有几分神似。”
因将转身向后身的太监道:“那个唱小旦的极好,送一金盘糕点与她,再命她作两出罢,倒也不拘是那两出。”
太监忙答应着执糕点去了。
贾蔷忙答应着,命龄官作《游园》和《惊梦》二出。龄官却因不是本角之戏,便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
贾蔷扭她不过,只得依了他。
元妃见那龄官是一个有胆识的,心中十分赏识,便赏了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食物等。
又赏赐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贾敬、贾赦、贾政、宝钗、黛玉、宝玉、迎春、惜春、探春、贾兰、尤氏、李纨、凤姐、贾琏、贾珍、贾环、贾蓉等以及各房的丫鬟婆子,许多的财物。
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鸾。”
元妃听了,不由得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不忍释放,再四叮咛:“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糜费了!”
贾母等已哭得哽噎难言了。
元妃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上舆了。
这里龄官得了赏赐,便分与了其他的伶人一些。瞧见贾蔷在这里,便上前笑道:“二爷今日受累了,吃块糕点罢。”
贾蔷摆手道:“我待会儿要有要事,况且手也没有洗……”
“这有什么……”龄官说着,将手中一块糕点送到贾蔷嘴边,笑道:“那日我昏倒了,多亏有二爷在。如今我请你吃也是应该的。”
贾蔷听了,便只得张口咬进嘴里。
“好吃不好吃?”龄官笑问。
贾蔷一边嚼一边点头微笑,眼角晃到一个人影,扭头一看,却是安琪站在一旁。
瞧着贾蔷与龄官的神情,安琪转身便去了。那贾蔷又急又悔,却只得望着安琪的背影干着急。
好不容易,待元妃回宫,贾蔷便拉住安琪悄悄道:“适才并非你见到的那样。”
安琪冷笑道:“二爷这话好笑。你们怎么样也不必跟我说,我也没功夫理。我这里还有很多活儿没做呢。”
贾蔷解释道:“她不过是谢我上次救了她……”
“你们谁施恩、谁报恩,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安琪道,“你也不必跟我说什么。我看那龄官学戏很快,想必种花也一定在行。我只会摧花,可不会养花。二爷还请教龄官罢。”
说罢,也不等贾蔷开口,便转身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