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漱白知道岳父的做派,只要他不说完,是不允许别人插话的。于是,李漱白也不解释,只是听着岳父说完。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可是,唯独最近,我不放心你,漱白。”岳父看着他,道,“一是你跟我隐瞒了你和关晓宁的事,二是上次你单独去见了周书记。关于第一件,我也不该怪你,毕竟那是你的私事,咱们又不是父子,你想要和谁结婚,并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第二件,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跟他承诺什么,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也在等你跟我解释,可你没有。”
“漱白,第二件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我不想被辛苦培养出来的你背叛。因此,直到今天为止,我还在看你的表现。而你没有让我失望,漱白!咱们都很清楚,如果你背叛了我,周书记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处理这件事,而你要是准备背叛我,你肯定会在事发第一时间去找周书记解释,我知道你有你的途径,只要你愿意去找,肯定能和周书记见面。可你没有,你来找我。这就是我把你带到这里,让你知道我的秘密的原因!”
说完,岳父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朝外喊了一声“莹莹”,莹莹便立刻走了进来。
“莹莹,从今天起,有事要跟漱白说。”沈如风道。
“是,沈主任,我记住了!”莹莹应声道,说着,便从手上的小包里取出一把钥匙放在李漱白面前。
“漱白,这是我在浦发银行的一个保险柜的钥匙,东西在上海,具体地点莹莹知道。这钥匙一直是莹莹保管的,今天我把它交给你。”沈如风目光如炬,盯着李漱白。
李漱白看着茶几上的钥匙,迎上岳父的眼神。
“如果你要告发我,只要有这把钥匙和莹莹就够了。”沈如风道。
李漱白只觉得后脊梁生出一股凉意,那个曾经让他生畏的沈如风,似乎又回来了!而让他最心惊的是,岳父这字字句句里的深意。一方面是在托付,一方面又是在考验,看似信任他,实则依旧在怀疑。沈如风,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都说黄河有九十九道湾,李漱白觉得岳父的心思,怕是比九十九道湾还要多。只不过,今天的决定,对于沈如风来说是一场赌博,赢了,他就得到了女婿全身心的接纳,输了,这辈子的一切就都完了。李漱白知道,岳父在意的不是什么钱财,像他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衣钵能否得到传承。正如许多皇帝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总会设置各种考验去筛选最合适的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不一定是最优秀的,却一定是最让皇帝放心的。
可是,面对眼前沉甸甸的钥匙,李漱白不知如何回答岳父了。
他不愿选边站,不管他选择哪一方都是麻烦,正如他对苏逸清所说,大不了就不升职了,又没什么损失。可是,现在,他必须要做出选择,是成为沈如风的继承者,还是掘墓人?
与此同时,得到沈如风指示的秦明在会议午饭休息时间拜见了省委书记,以汇报工作开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江城机场扩建,之后便很自然地说到了李漱白的事情上。周书记很清楚秦明的来意,等秦明说到李漱白这件事的时候,周书记没说话,默许了秦明跟他解释。
当秦明说选择苏家是市委常委会的意见时,周书记问了句“是你们集体决定的,还是李漱白决定的?”
“李市长主管这方面的工作,对于其中的情况,他是最熟悉的,他的意见我们还是很重视的。”秦明道。
“可苏东海是他的新岳父,你不知道吗?”周书记道。
“他要娶的是苏东海的继女,并非亲生女儿。”秦明道。
周书记笑了,说:“我之前还给他介绍我侄女儿呢,没想到我的面子还敌不过苏东海!”
秦明忙陪笑道:“怎么会?怕是他和那姑娘早就心意相通了吧!毕竟他先前的妻子也过世三年了,时间也长了。”
周书记笑道:“再怎么说,都不能改变他和苏东海之间的姻亲关系。现在人家都告到我这里了,你们要是拿不出铁证,证明李漱白没有干涉这次的招标,我又怎么跟全省上下交代呢?难道我也要冒徇私舞弊的风险?”
秦明看着周书记,知道自己失败了,只好讪笑。
等秦明离去,孙修华小心地对周书记说:“那个女孩子好像离开苏家十几年了,一直都没有来往。”
“那能说明什么?只要苏东海没有废除她的继承权,李漱白就有徇私之嫌。”周书记道。
“让苏东海去法院申请解除他们的父女关系,就可以了吧?”孙修华道。
周书记笑了,说:“如果那女孩子没了继承权,李漱白还会和她结婚吗?这个李漱白啊,总是算的很清楚,每一次婚姻都不吃亏。第一次结婚,娶了市委书记的女儿,第二次结婚,娶了全省首富的女儿,他啊,权财都占了!你就不羡慕?”
孙修华笑道:“我羡慕是羡慕,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那个福气的。”
“是呀,别说你了,我也羡慕。你说,这样一个让咱们羡慕的人,他想混得好,可能吗?人啊,绝对不能犯众怒,犯了众怒,连老天爷都饶不了啊!”周书记道。
孙修华毕竟是受了苏逸清托付的,总要尽职责的,可周书记现在这态度,明显模棱两可。
“您不是说他是个可造之材吗?”孙修华道。
“那要看他的造化了!”周书记道,他端起茶杯,略有深意地问,“他没和你联系?”
孙修华愣了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周书记说:“要是他想通了,刚刚找我的人就该是他,而不是秦明。既然来的是秦明,说明沈如风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
莫非周书记是在等着李漱白——
孙修华的脑子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周书记想把李漱白当楔子插进江城这块石头,可李漱白上次没有答应,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来找周书记。他应该很清楚,只要来找周书记解释,基本这事就会过了,可他没有——
想到此,孙修华谨慎地看向周书记,却见他眉头紧锁。
“可能他只是在试探您的口风——”孙修华道。
他想知道,如果李漱白真的是在观望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在周书记这里得到一分呢?
周书记摇摇头,道:“他跟着沈如风出去了。”说完,周书记叹息一声,“江城这地方,还真是麻烦!不过,能解决掉一个麻烦,也少一个。”
孙修华没有明白,却也不好再问,对苏逸清,他也好说话了,至少他也算了解了周书记的部分想法。
下午,李漱白参加完分组讨论,和苏逸清见了面,将中午的事情告诉了他。回家的时候,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而家里的两个人,一直在等他。
关晓宁做好晚饭的时候,刚好六点半,按照李漱白昨天说的时间,这个点就会到家了。她和圆圆等待着他进门,两个人都很兴奋地期待着他如何评价两人这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可是,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往前走,始终不见他进门。
圆圆越来越失望,一言不发。
关晓宁看着孩子这样也不忍心,就给李漱白打电话,接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最后只好给他发了条信息“有空了给我回个电话,爱你”。可是,面对圆圆,她只能说“爸爸突然有事要办,不能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阿姨先陪着圆圆吃,别饿破了圆圆的小肚肚,好吗?”
圆圆撅着嘴,道:“每次都这样,爸爸是个骗子,大骗子!”
说着,满心失望加伤心的孩子哭了起来,关晓宁把圆圆抱在怀里,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去眼泪,道:“爸爸工作太忙了,他不是故意不守约定的,圆圆是乖孩子,不要和爸爸生气,好吗?”
可孩子听不进去,使劲哭。
“等爸爸回来,我们好好惩罚他,惩罚他不遵守约定,好不好?圆圆乖,我们先去吃饭,边吃饭边想怎么惩罚爸爸,要是饿着肚子的话,可就没力气惩罚爸爸了哦!”关晓宁劝道。
这招看来是管用的,圆圆不再哭了,只是抽泣着,关晓宁给她擦掉泪水,把她放在餐椅上。
“菜都凉了,你想吃哪几个,告诉阿姨,阿姨给你热一下去。”关晓宁道。
圆圆站在椅子上,用手指着桌上的碟子,关晓宁忙取来几个小碗,从那几个碟子里分出一部分菜拨到碗里,对圆圆说:“要是爸爸没吃饭怎么办呢?我们要留一部分等爸爸回来了给他热。”
孩子看着关晓宁,一言不发。
菜热好了,关晓宁坐在一旁看着圆圆吃,心中却在想李漱白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接电话。
孩子吃完饭,已经不怎么在意爸爸爽约的事,坐在客厅里看起电视来。
关晓宁没有孩子那么平静,她知道李漱白肯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所以才不能回来,可是,为什么他不提前打个电话告诉她,为什么他的电话打不通?
过了九点钟,圆圆已经睡着了,关晓宁关掉孩子房间的灯,小心关上门,走回客厅,却发现李漱白就坐在沙发上。
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关机,可是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闭着眼睛,好不容易狠下来的心又软了。
“怎么了?是不是很累?”她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他睁开眼望着她,摇摇头。
“圆圆睡了?”他问。
“嗯,刚刚睡着。”她说,他眉间的疲惫让她无法开口说“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可你连个电话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