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探望沈家琛的人陆续前来,很多人连病房门都没进去,留下慰问的信函和礼物就走了。关晓宁没有经过这种场合,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谢玉华让她好好收着就行,除了感谢的话,什么都别说。关晓宁便照做了。
因为沈家琛手术结束还不到一天,听到消息的人来了很多。当然,他们探病不是目的,是来在沈如风面前亮个相的。
沈家琛这么一睡就是大半天,到了傍晚还没醒来。因为他已经醒过了,所以大家也就不担心什么,让他尽可能久的睡觉是好事。
傍晚的时候,关晓宁主动问谢玉华想吃什么,她去买。
“不了,等会儿家里会送来。”谢玉华含笑道。
关晓宁也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不好意思说自己就出去吃饭去了,只好也在一边坐着。
抬眼一看,沈家琛又醒了。
“感觉怎样?”她赶忙过去问,“是不是有点疼?”
沈家琛眨眨眼。
“没事,那是正常的,还有什么感觉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又问。
沈家琛张张嘴,她靠过去,就听他说“恶心”。
“对不起,家琛,你忍忍就好,手术完了总是会有很多不适的。”她解释说。
沈家琛又张张嘴,她又听他说“别说对不起了”。
关晓宁的鼻头控制不了的酸涩,忍着眼中的泪没有流下。
谢玉华起身,坐到儿子身边,拉着孩子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谢老师,家琛好像想和您说话。”关晓宁道。
谢玉华俯身,耳朵贴在儿子的嘴边。
不知道沈家琛说了些什么,谢玉华笑了,关晓宁发现沈家琛似乎在恳求什么的样子。谢玉华看了关晓宁一眼,笑着对儿子点点头。
这时,李漱白给岳母打电话说他在来医院的路上。
“嗯,好,等你回来,我们和小关一起出去吃个饭,她这一下午出出进进的也辛苦了。”谢玉华道。
等挂了电话,谢玉华说:“小关,有些话,我想和你说,咱们去外面。”
关晓宁看了沈家琛一眼,见他对自己眨眨眼,她满心疑惑,还是跟着出去了。
中午的时候,李漱白回到岳父在省城的家,岳父让他回房间好好睡觉,可是他根本睡不着。现在只要一想自己和关晓宁的处境,就让他头疼到了极点。苏逸清说的很对,眼下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做,希望在沈家琛康复之前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要不然——
李漱白不敢想象关晓宁和自己分开的情形,如果说沈家璐的离世是老天爷制造的一场悲剧的话,那么,他和关晓宁被迫分离,就是一场人为的悲剧。而他,不能再让悲剧发生,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他一定要阻止事情向那个方向发展。
然而,关晓宁丝毫不知道谢玉华神神秘秘地要跟自己说什么,跟着她到了病房的外间。
“小关,是这样的。”谢玉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谢老师,有什么事,您跟我说,我听着。”关晓宁道。
“你也别叫我谢老师了,我比你妈妈年纪大,你叫我伯母,可以吗?”谢玉华含笑望着关晓宁。
很少有人这样和她亲近,关晓宁觉得有点不适应,可是,想到沈家琛,她还是很礼貌地叫了声“伯母”。
谢玉华显然很开心,连连点头,道:“那我叫你晓宁,可以吗?”
这一下子距离拉近了好多,关晓宁微笑点头,应了一声。
“好,那,晓宁,有个忙,我想请你帮帮,可以吗?”谢玉华道。
“可以可以,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关晓宁忙说。
谢玉华拉着关晓宁的手,面带微笑认真地看着她,道:“其实,是家琛的事,我想拜托你一下。你看家琛刚刚做了那么大的手术,身边也需要个人照顾。我和你沈伯伯年纪都大了,漱白呢工作又忙,虽说我们也可以找护工来,可是,全都交给外人不放心,而且,家琛又挑的很——”说着,谢玉华笑了,忙说,“家琛也没别的什么毛病,就是从小被我惯的,唉。”
关晓宁知道谢玉华的意思,说道:“伯母您别说了,就算您不说,我也会留下来照顾家琛直到他康复出院的。家琛出了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傻孩子,别这么说,这也是意外,谁都料不及的事。何况,要不是你把他从山上送到医院,我和你沈伯伯这会儿,说不定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你有什么责任?你一个弱女子,把他从山坡下面背到车里面就已经很辛苦了,你看看你,这脸上的伤,唉,要是你这脸上留下疤了,我们怎么对得起你呢?你看这么漂亮可人的孩子——”谢玉华看着关晓宁脸上贴的创可贴,一脸不忍。
关晓宁不自然地笑了下。
“晓宁,我们还是会请个护工过来的,你呢,白天过来陪家琛说说话什么的,他喜欢热闹,要是只有护工在这里,他会闷坏的。难得你们能聊到一起,也算是缘分,你说是不是?”谢玉华道。
关晓宁只有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晓宁,谢谢你帮我们。”谢玉华拉着关晓宁的手说。
“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的,我应该做的。”关晓宁忙说。
谢玉华的笑容,虽然很慈祥,可是关晓宁心里觉得怪怪的。她不知道让她留下来是沈家琛的意愿,还是谢玉华的意愿。不过,应该是沈家琛说的吧。不管怎样,关晓宁都决定自己要照顾沈家琛,这是她唯一能表达歉疚和感激的方式。
没一会儿,李漱白和岳父来了。
沈家琛今天还不能进食,父亲和他坐了一会儿,沈家琛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鼻子一阵酸。
医院帮忙联系的护工,也很快就到了,白天夜里轮班的两个,都是年轻的男人。沈主任夫妇看着人也挺老实,就答应留下了。今天先是夜里值班的一个,沈主任夫妇就将儿子交代给护工,就带着关晓宁和李漱白去医院外的一家餐厅吃饭了。
军区医院附近也是有不少高档餐厅,毕竟这家医院是邻近几省最好的部队医院,再加上大军区司令部就在洛城,这家医院经常接待军区的各级领导前来疗养,医院的配备自然不会逊色。
包厢也算奢华,好大一张桌子就坐了四个人。点菜的时候,谢玉华问关晓宁喜欢什么,关晓宁说什么都好,也没要求,李漱白便按照岳父岳母平时喜欢的口味点了几个菜。
“老沈,我刚刚和晓宁谈了下,请她帮我们照顾家琛。”谢玉华对丈夫说,“晓宁是医生,又和家琛是朋友,在医院里说说话,他们年轻人共同语言多,家琛的心情也好,恢复起来也快。”
沈如风有点意外,却还是含笑望着关晓宁,道:“太麻烦小关了,老太婆,咱们自己的儿子,自己陪着就行了,小关还要上班呢!”
“不麻烦,沈主任,我,我晚上就打电话跟何主任请假。”关晓宁忙说。
谢玉华满脸含笑。
李漱白看着关晓宁,心中滋味杂陈。
一顿饭下来,李漱白和关晓宁几乎没有交流。
四人回到病房,陪沈家琛待了一会儿,李漱白便准备送岳父岳母回家。
“晓宁,你,是回苏家?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家里住的地方也还是有的。”谢玉华道。
“不了,伯母,我,我有地方住,我回家去就好了,明天早上再来看家琛。”关晓宁道。
“你啊,给人家小关一点自由。”沈主任道。
“要不要一起走?”李漱白这才问关晓宁。
关晓宁含笑摇头,道:“不了,谢谢,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四个人离开沈家琛的病房,李漱白和岳父岳母去乘车了,关晓宁一人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手机突然来了信息,她打开一看,是李漱白发过来的。
“你在医院门口那个上岛咖啡等我。”
看到他的短信,关晓宁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虽然他一直在身边,可是她真的好想他。
“嗯,我等你。”她立刻回复道。
没有接到他回过来的信息,她将羽绒服拉链拉高,双手插进衣兜,迎着寒风走出医院。
李漱白送岳父岳母回到家中,是省政府分给沈如风的一幢小楼,自从沈如风调到省里,就一直住在这里。
“漱白,家琛这住院看样子还要很长时间,我们也就暂时不回江城了,过年看来咱们都得在这里待着。干脆我打电话让茹萍明天把圆圆送过来,要不然,还得麻烦你姐姐他们。”沈主任道。
“我跟茹萍说吧,您和妈就别管了,早点休息。”李漱白道。
等李漱白给沈茹萍和李明英分别打电话交代了圆圆的事,就跟岳父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便离开了沈家。
这一路,他开的很快,心里那个想要见到关晓宁的愿望急切到几乎将他焚烧。还好,晚上交通基本通畅,他将车子停在咖啡店楼下,快步上了楼。
关晓宁找了个一进门就能看见的显眼位置,点了一杯咖啡坐着,视线却一直停在门口。每次有人进来,她就以为是他,每次都是失望,最后只得端着杯子发呆,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流逝。
等待,总是这样让人难受,总是让人在失望与希望之间徘徊,来来去去没有个停歇。
咖啡在杯子里,从热变凉,她才喝掉,再点一杯,继续从热变凉,如此往复。等到第三杯咖啡温的时候,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猛然抬头,这次果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