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毛线拿回宿舍,她立刻开始赶工。
次日上午,李漱白参加的那个培训班举行了结业典礼,中午和同学老师们一起吃饭,下午就回了江城。
因为惦记着女儿,而且,到江城的时候也是女儿放学的时候,他便跟岳母打电话说他自己去接孩子。
圆圆极少看到爸爸等在幼儿园门外,看见爸爸的那一刻,她站在院子里,极其骄傲自豪地对身边的小朋友说“今天是我爸爸来接我哦”。
李漱白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静地站在家长等候区,偶尔和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问候一下,其他时间,视线一直在女儿的方向,看着女儿在队伍里说说笑笑,他的心里也轻松许多。
家长们等候的地方距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这是幼儿园为了保障孩子们的安全而做出的规定。
圆圆跑出来,一下子扑到爸爸怀里,李漱白蹲下,抱住女儿,给她拉上羽绒服的拉链。
“爸爸,抱我!”圆圆撒娇道。
李漱白笑着,拿过女儿的小书包背在肩上,又把女儿抱起来,道:“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当然有了!”
“爸爸要去问问你们刘老师!”李漱白捏捏女儿的小鼻尖,走到门口站着的一位年轻女老师面前,问起圆圆在幼儿园的表现,吃饭啊睡觉啊什么的。老师很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还说“圆圆很乖呢,昨天还帮别的小朋友穿衣服”。
李漱白看着女儿,女儿得意地“哼”了一声。
父女俩跟老师再见,一路上,圆圆又跟别的同学大声喊话,俨然是一个小头领的样子。
走到车边,李漱白和女儿一起坐在后座,司机便将车子小心地驶出停车位。
听着女儿一刻不停地跟自己说东说西,看着女儿那酷似沈家璐的五官,李漱白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然而,这些日子,他始终都不能忘记关晓宁,不能用“那是个意外”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如果不是意外,那又是什么?他的心里怎么会接受除了沈家璐之外的另一个女人呢?
“爸爸,爸爸?”圆圆见爸爸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摇着爸爸的胳膊。
“啊?什么?”李漱白问。
“你都没有听我说。”圆圆撅着小嘴,说道。
“好,爸爸错了,圆圆不要生气,原谅爸爸一次,好不好?”李漱白忙讨好地说。
圆圆仰起脸,笑嘻嘻地看着爸爸,问:“爸爸,我要给你送圣诞节礼物,你想要什么?”
李漱白抱着女儿,做出深思状,道:“呃,圆圆的礼物啊,爸爸要什么呢?呃,不如圆圆自己猜?”
圆圆盯着爸爸,道:“唉,算了,不问你了,我自己回去想,等那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漱白笑了,说:“那爸爸是不是也要给圆圆准备礼物?”
“这就看你的心意喽!”圆圆搂着爸爸的脖子,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地说道。
李漱白看女儿这样子,八成就是跟沈家琛学来的。再想想刚刚在幼儿园里她对同学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简直活脱脱一个小号的沈家琛!
将来,会不会变得和家琛一样呢?
李漱白不禁想。
待父女二人回家,圆圆就跑到自己的房间去忙了,说是“大家一直很辛苦地照顾我,我要向大家表达我的谢意”,要准备给家里人的圣诞礼物。
沈主任听罢,说道:“看看我们圆圆多懂事,这么小就知道感谢别人,哪像他舅舅——”
李漱白摸摸女儿的头顶,把她交给保姆陈姐带上楼,对岳父岳母说:“家琛现在也很努力,他跟我谈的时候,我觉得他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他在艺术方面也很有天赋,虽说他不能像家璐那样成为一位艺术家,可是他能把艺术和商业结合起来,也是条很不错的道路。现在做艺术品投资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不做投资,把画作买回家做装饰的人也比以前多多了。”
“是啊,现在的人,经济水平和欣赏水平都比过去提高了很多,家琛的方向还是抓的很好的。”谢玉华接着说道,又对沈主任说,“你啊,也别总是觉得他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咱们也该好好鼓励他。”
“等他先坚持半年再说吧!”沈主任道,说完就起身上楼了。
看丈夫离去的身影,谢玉华有点不高兴,上半身向后靠着沙发背。
李漱白见状,起身给岳母的茶杯里填满了水,道:“妈,喝点水!”
谢玉华叹了口气,道:“家琛这孩子就是喜欢玩,做事情也不如家璐那么专注。现在他好不容易安下心来做点事了,你爸怎么就——”
李漱白劝道:“妈,爸是担心家琛,在爸的眼里,家琛始终都是个孩子。家家户户都这样,儿子事业做的再好,当爸爸的总是不放心。”
“我知道,可是,有时候就是心里不舒服。家璐不在了,有些话,我也不该说,只是,唉!”谢玉华道。
李漱白知道岳母心里想的什么,可是这事,他也不好插话,便默不作声。
“漱白,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怨你的意思。家琛那孩子,根本不听我和你爸的话,你有空的时候,多替我们盯着点。他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真的还是个孩子!”谢玉华道。
“妈,您放心,我会帮他的。您也别太担心了,家琛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李漱白道。
谢玉华点点头,道:“他说要早点回来的,我打电话问一问。”
李漱白起身上楼。
沈家的小楼里,一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二楼是沈主任夫妇的地盘,三楼则是沈家璐姐弟的,而圆圆的房间则和外公外婆的在一起。李漱白先到二楼,却发现岳父不在,便直接来到圆圆的房间,走到门口就听见爷孙二人在说话。他轻轻推开门,就见岳父坐在地上,看着圆圆坐在自己的小桌子跟前画画。他看不见岳父的眼神,可是听岳父说的话,心想老头子一定是想起自己过早离世的女儿了。
李漱白没有打扰他们,轻轻掩门下楼。
沈家琛一回来,家里的热闹程度就乘几何级数增加,舅甥二人闹成一团,别人劝都劝不住。
李漱白离开的时候,家里人因为圆圆住院而心情不好,现在圆圆也身体好了,他也回来了,沈家琛也在,这顿晚饭做的相当丰盛,一家人也其乐融融。
“姐夫,这次多亏了逸清哥了,真够意思,我给他一打电话,他就让人把最好的那一个厅给我了!来,姐夫,我敬你!”沈家琛端起酒杯,对李漱白说。
“现在装修弄的怎么样了?”李漱白和他碰了下啤酒杯,道。
“刚开始,看来只能等到过完年才开张了。”沈家琛道。
“到时候妈去给你算个好日子!”谢玉华道。
“妈,没那么迷信啦!我——”沈家琛话没说完,就被老爹给打断了。
“这又不是搞迷信,不管干什么,都得选个差不多点的吧!你就别犟嘴了,让你妈去!”沈主任道。
饭前一直心情不大好的谢玉华,听到老公这句话,心里算是舒坦了。
“真是受不了你们,随便你们吧!”沈家琛道,说完又对李漱白说,“姐夫,你这两天有事吗?”
“明天许市长要去腾远县,让我一起去。”李漱白道。
沈家琛“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后天能来吗?”
“嗯,计划是后天下午回来。怎么了,你有事?”李漱白问。
“啊,没事没事,什么都没有!你忙工作去吧!”沈家琛忙否认道。
晚饭后,因为明天是周六,圆圆也可以晚睡,便坐在客厅里玩自己的小玩偶,大人们则一起聊天。
等李漱白哄了女儿睡觉,岳父岳母也都回房间去了,而沈家琛就自己在房间里折腾。李漱白路过他的房间,听见他在打电话,轻轻笑了下,返回自己和沈家璐的卧室。
床头的墙壁上,依旧挂着两人的结婚照,床头柜上也是两个人的合影。
至于衣柜,依旧是每人一个,沈家璐的那个里面,还是挂着她穿过的衣服,只不过全都罩起来了。即便如此,保姆也会每隔一阵子把那些衣服拿出来重新洗烫,然后又整整齐齐地挂进去。
李漱白倒在床上,盯着房顶。
耳畔安静地什么声音都没有,刚刚和沈家琛喝了几杯啤酒,可现在脑子里清醒的不得了。
下午接了圆圆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了江城市一院那标志性的住院部大楼,关晓宁却极其固执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他有些想她了。
刚刚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时候还好,现在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那种思念便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他坐起身,看着卧室地上的行李箱,走过去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个中等的手提袋,盯着看了一会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刚刚站起身,他就瞥见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沈家璐的照片,再一抬头,便是墙上那副巨大的结婚照。他看见了照片里的沈家璐,看见了自己,曾经他们都是那么开心,都在笑。可这些年,他几乎已经不知道除了女儿的一些小进步之外,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自己再那样笑了,直到最近——
他缓缓走到床头柜边,闭上眼,将自己和沈家璐的合影翻过来压在床头柜上,默默说了句“家璐,我,要出去一下,对不起”。
当卧室门在他身后关上,他再也看不见照片里的沈家璐是如何看着他笑了。
去家琛房间要了他的车钥匙,下楼开上车就出去了,只跟沈家琛说“我很快就回来”,沈家琛却没在意姐夫那急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