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勋看着龙沫儿进了大宅的背影,眼底有了浅浅淡淡的笑意。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一路穿过花园,打开门,随后关上门,门里门外,彻底隔绝的两个世界。
他倚在车门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点燃,火苗窜起间,映着他俊逸的侧脸,几分捉摸不定。
熟悉的烟草味弥漫开来,楚勋眼眸微微眯了眯。
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其实一点都不知道。
有个成语叫玩物丧志,可是他倒是认为玩爱丧志。多的是人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本末倒置,他的父亲便是。
世人只道楚家夫人命好,却不知道所有的好都是为了以后的厄运做铺垫。他的母亲,那个笑起来很温柔的女人,是朵只能依附在男人身旁的菟丝花,这样的女人,若是能有一个一直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好的男人,那便是莫大的幸运。
菟丝花又何妨,再娇弱的花,只要有人用心呵护,便能一直无忧无虑的开放。
他记得,小时候的楚家远远不像现在那样冷清。他有温柔的母亲,风趣幽默的父亲,优秀的兄长,慈祥的爷爷奶奶,他们都在他身边,房子里总是欢声笑语,让人现在想起来都会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
这样平静的生活却被打破了,父亲爱上了靳家的小姐,决然的抛弃了自己的母亲。做了一辈子菟丝花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病不起早早就去了。
而自诩找到真爱的父亲,忘却了自己曾经与母亲承诺过的诸多誓言,连母亲病逝都不曾来看一眼。
靳家那位小姐也是个不知廉耻的,公然跟父亲出双入对,在楚宅呼来喝去。兄长无法忍受又不想大家太难看,干脆带着嫂子远走他乡,他们秉着浪漫情怀,坐船去往异国他乡,却不曾想如此浪漫的退走,结局却是可怕的。
游轮在海上风暴中没有坚挺下来,沉在了那片海洋里,优秀的兄长和温婉的嫂子就这么的葬身在异国他乡,天可怜见,他们的孩子却活了下来。
楚子杰彼时只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被好心人抱着一路在救生艇上漂着,终于是被搜救团队找到,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楚家这一代终是四分五裂,爷爷跟楚父断绝了父子关系,楚父干脆带着那位靳家小姐移了民,留下楚勋一个人带着小奶娃留在这个诺大的家里。
楚家爷爷年事已高,根本无法庇佑楚勋了,或者说是有心无力。楚勋在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内心却满是讥诮与嘲讽。
以往他从不出头,是因为兄长自是优秀,自然不需要他来分担。何况他也是个懒人性子,不想沾手这些麻烦事情。
兄长去了后,他依旧不想沾手,毕竟身为楚家人每年的分红都已经能让他过得潇洒无比了,更遑论他还有自己的产业,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楚子杰养大。
可是他这么想,别人却并不是。
三番两次找上门的麻烦已经让他失了耐心,这种耐心在有人绑架了楚子杰后到达了定点。
既然想送死,那他干脆送他们一程吧。
短短几日之间,他就将那些跗骨之蛆,让那些恨不得吞噬他血肉的亲戚旁人一个个滚落下台,再无翻身之地。铁血手段,让人胆寒无比。
敢绑架楚子杰,那自己的孩子想必也不用放在心上了,不管谁有没有参与,各族亲戚的后代小辈他都让人绑了个遍,还想闹事,行,那就让你孩子饿着吧。
谁闹得最凶,那就剁一个小指头给谁,要不就是剪个小耳垂。
楚阎王的名头就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因为他六亲不认。
但是他们都忘记了,在这些没有发生以前,他只是一个安安静静在英国美院画画的学生,那么安静,那么与世无争。
他明明是那么懒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所以他厌恶‘爱’这个字眼,也厌恶靳家,楚家与靳家也因为这样的往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以往还够不上仇人这个名头,只是互不往来而已,直到靳家那位小姐死于非命,而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楚勋。
当靳家上门来质问时,楚勋却是吊儿郎当的笑道,不就是死了个人吗?如此大张旗鼓干什么。他很恳切的告知靳家,靳家小姐绝对不是他杀的,因为那个女人死于溺水。
简言之,这个锅宝宝不背。
靳家直言,就他嫌疑最大。
楚勋笑得放肆而又张扬,继而不屑道,若是他要弄死靳家那位小姐,可就不是溺水这么简单了,最差也得是个车祸,至少得撞个面目全非。要不然就一起绑了靳家小姐和楚父,下地狱也最好做一对鬼鸳鸯。
这番言论让人惊骇不已,众人才知,对于这样的人大概弑父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
楚家在沉寂多年后,出了一个大变态,无人再敢略其锋芒。
估摸楚父也知道楚勋是个什么性子,所以这么多年也从来不敢再回国,也从来不在公众前露脸。
有人说楚勋毫无人性,自家爷爷去世也没有去往葬礼祭奠,可是谁也不知道,在那天晚上,楚勋坐在自家清冷的大宅里,喝了一夜的酒,抽了一夜的烟。
那个晚上,他对着懵懵懂懂的楚子杰说道,“这下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日子本该这么平淡的过着,偶尔给靳家使个绊子,好不快活,可是这一切却在一个交龙沫儿的少女出现之时,被打破了。
她让他总是会猝不及防的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该这样的。
明明,起初他只是为了气气靳昭烈,试探靳昭烈,想借此打击靳昭烈。
可是到最后却变质了,好像一直在做戏,最后却入了戏,沉溺其中,不想再出来了。
他不想承认这是爱,姑且只能是喜欢吧。
喜欢看着她笑,喜欢看着她炸毛跳脚,甚至连她苦恼的表情他都觉得异常有趣。
直到,吻上她。
脑海中像是炸裂出无数的烟花,从未体验过的愉悦让他根本无法有任何反应,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让他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想,坏了。
他要远离她,不能再沉溺了,虽然此前他已经提醒过自己无数次要远离这个让他无法掌控心绪的少女。
可是罂粟之所以是罂粟,就是因为你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去欣赏它的美,明明知道有毒,却总是戒不掉。
已经尝过甜蜜的冰淇淋,谁又想去喝苦涩的黑咖啡。
时间才会冲淡这样的味觉,他忍受着,忍受着……
眼看自己就要成功了,龙沫儿却又从天而降了,就这么落到他的眼前,像一尾妖鱼的落到了他眼前的水中。
那一刹那,他浑身的血液都快倒流了。
原来,不想念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冷静的安排一切,自己却退走到另一侧的房间里,黑暗中他思考了一夜,理了理心中的思绪。
天将破晓之际,他终于是对自己嘲讽一笑,不过是爱上了,有什么不敢承认。
难道他身为楚家人,还怕自己掌控不了爱情这个东西吗?
今天他说出口了,他不在乎龙沫儿的拒绝,因为他要慢慢的将龙沫儿从靳昭烈那里抢过来,他不着急。
猎人想要打猎,对待猎物总是很耐心的。
楚勋抽完最后一口烟,猩红的烟头在地上升腾出最后一丝烟雾,他转身将车子行驶至远方。
龙沫儿回到家便直奔二楼书房,她看到门口玄关处靳昭烈的皮鞋了,那就代表着他回来了。
一路小跑至书房门口,正准备叩响,门却被忽然打开了。
龙沫儿开心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说道:“好巧啊,我正想敲门呢。”
靳昭烈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对啊,好巧啊。”
他牵过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书房的小沙发上坐下,仿佛是不经意的随口问道:“去哪里玩了,开心吗?”
龙沫儿低着头咬了咬唇,“去找东西了。”
她顿了顿,想到楚勋说的那些话以及强吻她的事情,有些低落,“不开心。”
靳昭烈微微一挑眉,眼底划过莫测的情绪,“不开心啊,那就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来说说开心的事情吧。”
“嗯?什么开心的事?”龙沫儿眼睛一亮,好奇的问道。
“婚礼。”靳昭烈揉揉她的脑袋,吐出两个字。
他拿出一本婚礼策划的文件夹,“我挑选了几个婚礼方案,你来看看,看你喜欢哪个?”
龙沫儿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翻开便看了起来,草坪婚礼,水上婚礼,花房婚礼……
各种各样的婚礼看得她目不暇接,大呼美丽,可是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绪猛然低落了下来。
“怎么了?”靳昭烈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开口问道,“不喜欢这些吗?”
龙沫儿摇摇头,看着靳昭烈的眼睛,小声的用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那你妈妈……不是会反对吗?”
之前叶舒文为了靳昭露对她破口大骂顺带还扇了巴掌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些害怕。
她怕,这个婚礼会让靳昭烈不开心。
她知道,没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完美的,她不想让靳昭烈也这样。
靳昭烈一看她的神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软成了一片,轻轻捧起她的脸颊,落下轻柔的一吻,“不要担心,沫儿,我的沫儿,我会给你最盛大的婚礼,让你一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