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把聘礼送到女婿家中,请亲戚看礼接茶,喝定亲喜酒,柳媒婆带领新郎孙馨进房拜见岳母,行了四拜,礼毕归坐。曹氏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婿,看得是满心欢喜,满意极了。
转眼到了十月十六,何素吩咐家人安排喜宴,四人抬着官轿,跟着鼓手和唢呐手,柳媒婆头戴红花身穿花袄,一行迎亲队伍鼓乐喧天,朝小杨村大路走去,惊动了很多邻近村民来看热闹。
孙家这边,孙秀才嘱咐儿子孙馨说:“何家的喜轿就要到了,你快点梳洗,戴上头巾,穿好新郎服等着做新郎去入赘。”想想还是不放心,接着说:“你到何家当女婿,更要用心读书。你爷爷被充军遇赦回到家乡,我才能考到秀才,你更要发奋图强,刻苦读书,等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在岳父岳母跟前,你早晚必须更加殷勤,不可偷懒,你都记住了吗?”
孙馨答应说:“我一定听从父亲的教导!”正在这时,只听鼓乐之声,笙管箫笛齐鸣,四人抬的大轿到了门前。
柳媒婆下马,用手拍门,大声叫道:“吉时已到,请新郎上轿,别误了时辰!”孙秀才欢喜地开门。孙馨高高兴兴地往外走,刚出门坎儿,侯春过来了:“恭喜孙兄新婚之喜!”孙馨一看是同学,只得拱手陪笑说:“侯兄,您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啊?”侯春冷笑着说:“孙兄,我看你帽儿光光,要做新郎,在下有个请柬邀请您去喝杯喜酒。”
没等孙馨答话,孙秀才抢着说:“侯相公,孙馨有事,就不去打扰您了。”侯春微微冷笑:“老先生,是官府邀请的,不但您儿子孙馨得去,您也得跟我走一趟。”侯春带来的八个公差一听这话,便如狼似虎地跑到孙秀才跟前。打头的公差从怀中掏出一张传票,孙秀才仔细观看,只见上面写着:“侯春揭发逃军孙茂,沙河县知县张明传唤他的子孙孙信、孙馨立刻到当堂听审。如敢违抗命令,就用锁链套住带到县衙。”孙秀才看完怔住了,对侯春说:“孙家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孙馨也是您的同窗好友,您为什么要冤枉我们孙家?”侯春大骂道:“你不要装糊涂!破坏我的婚姻大事,这不是天大的仇恨吗?夺妻之仇,我一定要报!”
公差不容分说,把新郎孙馨和孙秀才锁住抓到县衙去了。何家来迎亲的人、柳媒婆都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干着急。
这时何素说:“就因为他求亲两次都被我拒绝了,而没想到孙馨却是逃军之后,这个罪名不轻啊。侯春一定是买通了衙门,要置孙馨于死地。我一定会使尽家财替他洗清罪名。”于是带领家人进城了。
侯春和八名公差带着孙信和孙馨父子二人来到县衙公堂听审。知县张明问:“孙秀才,你父亲早年犯罪充配湖南,为什么谎称自己被特赦?快从实招来!”孙秀才回答:“知县大人,很多年前,我父亲被冤枉,发配到湖南,后来被朝廷恩准特赦回乡,我也考了个秀才的功名。今年侯春向何家小姐求亲好几次,何素不答应,而是将我儿子孙馨招赘,因此侯春怀恨在心,诬告孙家。恳请大人明察!”说完直叩响头。
张知县听完孙信的诉词,说:“孙秀才,据你所说,你父亲早年充军湖南遇赦,不是逃军?”孙信点头。知县又对侯春说:“你是不是为报仇诬告孙家?该当何罪?”侯春忙说:“知县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孙秀才并不是被特赦回乡的良民,如果是,那他一定有官府凭证,请大人问他有没有凭证?”张知县便叫孙秀才把凭证拿来。孙秀才一听,不由得吓了一跳,心中暗自吃惊,说:“大人,当年是康熙皇上赦免我家,原有一纸凭证,不料有一年家中失火,把房舍全都烧着了,那纸凭证也烧毁了,本打算另补却没有路费,只好作罢。求大人格外开恩,查阅官府卷宗,里面肯定有记载。”
张知县生性糊涂,没有主见,不擅断案,人送绰号“一盆粥”。他听了孙信的话,觉得有理,便叫人把卷宗拿来查看。可是卷宗上面只有“孙茂充军发配湖南,连同妻子郑氏、儿子孙信一同充军”,却没有“特赦还乡”的字样。张知县看完大怒,大骂:“该死的孙信!当堂还敢耍赖?根本就没有特赦还乡这回事!念你年事已高,就将孙馨押到湖南充军,用孙子代替祖辈受罪,理所应当!”说完就吩咐公差给孙馨上了刑具,准备上路。
正在这时,何素赶到了,看到孙家父子就说:“亲家,让您受苦了!”孙信说:“亲家,侯春把我们害得好苦啊!”何素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亲家,侯春为人刁恶,横行霸道,派媒婆两次上我家提亲,都被我拒绝了。我是看中了孙馨,不料却害了他啊!我听说孙馨要替祖辈受罚,充军发配湖南。我家女儿会严守妇道,一直等孙馨回来。我在酒楼定了桌酒宴,咱们去吃个团圆饭,为女婿送行!”
说完他们连同押解孙馨的衙役杨新一行四人来到酒楼。何素对衙役杨新说:“求您把我女婿的刑具松开一会儿,我会给您好处的。”杨新答应了,随即将孙馨手上的刑具松开了。何素让孙秀才上坐,然后归席相陪,家人斟酒。何素先敬杨新三杯酒,又送给他五两银子,托付他路上照应孙馨。吃喝完后,杨新押着孙馨上路奔湖南去了。孙秀才回到家中,气得大病一场,不久便含冤去世了。何秀芳立志为孙馨守节,一心等他回来团圆。
不料侯春又想出一条恶计,他暗地里买通了小柳村的里长周宾,在半夜弄了一个刚刚被埋的尸体放在何素家门外,第二天诬赖何素杀人,将他捉到县衙。张知县糊里糊涂地就把何素判成杀人罪,关在大牢里,秋后处决。
何秀芳母女二人想不出办法营救何素,急得抱作一团,哭得呼天喊地的。这时丫环报告说有个朱媒婆前来求见,曹氏吩咐请她进来。不一会儿朱媒婆就进到房内,问:“夫人、小姐,你们为什么哭成这样啊?”曹氏回答说:“朱婆,我家相公无缘无故被人陷害,现在被关在大牢里,秋后就要被处决了,这么大的冤情我们母女却没处申诉,能不伤心吗?那您到这来有什么事啊?”朱媒婆点头赞叹道:“可怜何老员外了,也该想个方法搭救啊。”曹氏说:“我们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啊。”朱媒婆装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说:“夫人,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救何员外,但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曹氏说:“人命关天,我们怎么会不答应呢?您快点告诉我们吧!”朱媒婆说:“离这十里远有一位有钱有势的员外,姓侯。”曹氏接话说:“您说的是不是侯信啊?”朱媒婆说:“正是他。以前侯家状告孙家逃军,与您家结下了仇,所以不敢提亲。昨天听说您家何员外被冤入狱,就想搭救何员外,于是派我来与您商量。如果您答应这门亲事,侯员外包管叫何员外平安无事。”曹氏说:“朱婆,我女儿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姑,正在为孙馨守节,恐怕不会答应改嫁的。如果侯员外肯出手救出我家相公,我情愿把全部家产都给侯家,您看怎么样?”朱媒婆微微冷笑说:“侯员外金银财宝应有尽有,哪里稀罕你家的这些银子?他要娶何小姐过门才肯出力办事,其他的免谈。”何秀芳坐在旁边,心中也拿了一个主意,不等曹氏开口,先就讲话:“母亲,事已至此,父亲就要被秋后处决了。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救他谁救他啊?为了父亲,我情愿重婚,嫁入侯家。”曹氏微微点头,然后叹气说:“女儿,那就只好这样了,你父亲终于有救了。”于是朱媒婆回侯家回信儿,侯家拣选了一个娶亲吉日,专等娶亲过门。
转眼间侯家娶亲的日子到了。何秀芳穿了一身红色的新嫁衣,明艳照人,跪倒在母亲面前,悲声地说:“母亲,女儿为了父亲嫁过去了,希望父亲出狱之后您二老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丫环将何秀芳搀扶起来,送上花轿。接亲的队伍鼓乐震耳,一会儿就到了侯家,侯春在门口迎亲,将何小姐接下轿,一起拜了天地,双双入了洞房。
一双红烛照得洞房喜气洋洋,何秀芳低着头坐在床边。侯春喝得醉醺醺的,越看何秀芳越高兴,不由地说:“娘子,自古夫妻姻缘都是前世注定的,自从上次清明郊游时看见你,我就开始对你朝思暮想。不料两次提亲都被岳父大人拒绝了,反而将你许配给了孙馨这个家伙,我一生气就把他告了,让他充军湖南。这次又去提亲,怕岳父大人还不答应,于是想了这个办法把他弄到监牢里了,免得他又坏了咱俩的好事。娘子,相公我为了你收买里长打通官府,可没少花钱啊,今晚终于如愿了,你我二人可要好好庆祝啊!”说完就要抱住何秀芳。何秀芳听侯春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这些事情都是他搞的鬼,气得浑身打颤,决心杀掉侯春,为孙馨和父亲报仇。于是何秀芳假装顺从侯春,频频给他灌酒。一会儿,侯春醉了,何秀芳趁机拔出侯春腰间的小刀朝他脖子上一抹,侯春立即鲜血喷出,“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侯信闻声赶到侯春房中,见儿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气得立刻让下人把何秀芳绑了起来,连夜送到县衙,关入大牢。过了几天,侯春伤势好转,到县衙状告何秀芳谋杀亲夫,证据证人都有,张知县就不分青红皂白,判何秀芳秋后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