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星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的二人,“起来回话!”
婆子互相看了一眼,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腿忍不住打着颤,“回少爷的话,老奴二人做的是午饭。”
“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做的还是午饭?”
“ 未时二刻,少爷,老奴知错,求您饶了老奴这一回吧。”二人扑通一声又给跪下了。
另一个婆子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宁南星的脸色, “少爷饶命,老奴二人原是在前院守着门的,因为厨房中的厨娘们都给发卖了,老奴二人是被临时找了来的,因着不熟这厨房之中的活计,所以给耽搁了午饭的点儿。”
宁南星倒是没有想到,这方管家的手伸得那么长。一想也是,这厨房本就是油水多的地方,方管家怎么可能放过这些地方。“嗯,我知道了,你们去账房领点儿银子,去外头买些包子回来对付着几日。”
二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宁南星这才忍不住头疼,他到底没管过家,没想到,由着性子发卖了方管家一系人,府中的人手就已经明显不足,就是连厨娘都没剩下一个。
宁南星不由地恼上了方管家,这是将府上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这明晃晃地四处安插他的人!恼归恼,日子还要过。
一路到了祠堂门口,守门的秦伯诚惶诚恐地请了安后,就伺立在一旁。“秦伯,这些年辛苦你守着这里了。”
秦伯听着少爷有叙旧的意思,也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他年纪大了,这么多年,只是依着老太爷的吩咐,日日都守在这祠堂门口,守着宁家为数不多的牌位。“不辛苦,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也是老奴没用,眼睁睁地看着方管家势大。不过,幸亏,老太爷和少爷都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少夫人……”
秦伯说着,激动地抹着泪。宁南星将随手带的帕子递给了秦伯,秦伯忙不迭地摆手,“老奴有帕子的,有带着帕子的。老奴只是年纪大了, 这眼睛时不时地就流眼泪。老奴还以为自己怕是等不到老太爷和少爷归来的一日了,也怕辜负了老太爷的托付,幸亏都回来了,幸亏……”
秦伯一连说了几个“幸亏”,末了,只是用袖口抹了抹眼泪。
“是啊,都回来了。”宁南星就陪着秦伯站在一旁。“我那儿有一瓶药露专治眼疾的,回头我让人送来。”
“少爷的药,怎么使得!老奴只是年纪大了,不碍事儿!少爷的药,还是留着给有用的人吧,老奴这半条身子都已经进了土了,不浪费好药了。”
宁南星坚持,“秦伯能帮我跟祖父,能帮我们宁家守着祠堂,就是宁家的大恩人,不过就是几瓶药,你当得起!”
没等秦伯再拒绝,宁南星又开了口,“这么多年我在外头,已经跟着祖父学了医,难不成秦伯就不想试试我的医术,可有比祖父高明一些?”
“好,好!少爷自是青出于蓝的!”秦伯一听这话,果然应了,老怀欣慰地看着宁南星,“若是夫人泉下有知,知道如今少爷也成人成才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宁南星只是浅浅的笑着,听着秦伯说着以前的往事儿,虽然,很多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听着,却是很温暖,抚平了他一日的躁动不安。
秦伯是宁夫人救下的,一直感念着宁夫人的好,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代替着他们守着祠堂。
宁南星就是不用问,也知道,秦伯守着祠堂必然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不说方管家,就是那个安宁侯府,一定也没少找茬。
当初,秦家落了难,秦伯兄弟俩一起被发卖了,一人被人贩子打算送入宫,因为年纪大了些,宫里不收,人贩子一看秦伯没了用处,又是性命垂危,打算丢弃在山脚随他自生自灭。
秦伯与老管家是亲兄弟,老管家偷听到了人贩子说的话,一直留心地看着,等人扛着秦伯扔了去的时候,老管家钻了狗洞偷跑了出来,一路跟着去了山脚,等人贩子走了后,才敢出来,抱着秦伯大哭,恰是被路过的宁夫人见了个正着,将人带回了宁府,还让宁老头儿亲自给秦伯医治,捡回了一条命,二人也在宁府留了下来。
秦伯说了不少的旧事后,看着宁南星的脸色缓了缓,不复之前的清冷,才开口说道:“夫人泉下有知,若是知道少爷跟少夫人闹了别扭,一定会心急不已的。夫人在世时常说,少爷往后一定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如老爷一样,一定会疼爱自己的发妻的。”
宁南星失笑,“秦伯,您老放心,外头都是一些没影的事儿,我娘说的, 必然是极对的。少夫人要孝敬公婆,我这儿子的,到底不好拂了少夫人的好意儿,让少夫人对陪陪爹娘。”
宁南星不愿秦伯跟着操心,他也知道,这一个个地都往祠堂来,就算是偏居一隅的秦伯也能猜测地到定然是出了事儿。秦伯操劳受累了十几年,如今他们都回来了,宁南星不愿意秦伯再跟着操劳,也是该享享清福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奴瞧着少夫人是个好的。”秦伯知道宁南星不愿意多说,只是不放心又说了几句沈团团的好话。
宁南星点点头。“还是劳烦秦伯跑一趟,我记得老管家又个儿子的,叫秦鸣来着,可对?”
“嗯,少爷打小就是记性好,是叫秦鸣来着。少爷若是有差遣,尽管叫秦鸣去做,秦鸣与他爹一样,都是不服输的性子,虽然大事儿做不了,跑腿儿的活儿还是能行的。”
宁南星听着秦伯这般说,料想这秦鸣到底是不会差的,至少心性不会错。
“好,我这儿正有事儿要找秦鸣去做。”
宁南星目送着秦伯走远,这才抬腿走近,推开门,就看到沈团团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面前放着一本经书,嘴里念念有词地念着佛经。
“少爷,你来了。”肖嬷嬷欢喜地看着宁南星推门进来,她原本在祠堂里跪着与夫人说说话挺好,哪成想,话没有说多久,才刚说到江夏城的时候,二人刚刚定亲的时候,哪成想,沈团团就跟了来,还特意挨着肖嬷嬷跪着。
肖嬷嬷问她,这是做什么来了。
沈团团答,她这是来陪着祖母,爹,娘说说话来着。
肖嬷嬷怎么会信沈团团这话,也顾不上与夫人叙旧,心神不安地就盼着宁南星早点儿来,接着沈团团回去。
哪成想,这左等右盼地等了近俩个时辰,宁南星才姗姗来迟。
“少夫人,少爷接你回去了!”肖嬷嬷看着沈团团依旧面无表情地翻着佛经。
宁南星跪在沈团团的身边,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找了一个木鱼慢慢地敲着。“肖嬷嬷你先回去吧,府里头的大小事务都离不得你,回头你找个可靠的牙人,买几房下人。”
宁南星想到了厨房里没厨娘的尴尬境况,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找几个惊于厨艺的厨娘,人要可靠,银子好商量。”
肖嬷嬷呐呐地应了,不停地给沈团团使眼色,可惜沈团团压根就没有接收到半点儿,仍是低着头,径自念着经。
“嬷嬷还有话说?”宁南星这是下逐客令了,肖嬷嬷就算是再不放心,也只能出了祠堂,顺道地将门给带上。
肖嬷嬷也不敢走远,生怕二人在祠堂里就打了起来。
“念在这是祠堂的份上,应该不会打起来吧?”肖嬷嬷虽然不敢确定,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笃笃笃”的木鱼声,和低低的吟唱着的佛经声。
沈团团目只斜视地盯着经书,余光瞥见宁南星修长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正配合着她的念经的声音,沈团团不由地有些恼了,不过,闻着宁南星身上传来的药味儿,再念着经,不知为何,心绪平静了许多。
一本佛经末了,沈团团又重新翻到了第一页,刚翻开,就看到佛经上挡着一个手,是宁南星的右手。沈团团不解地看向宁南星,“有事儿?”
“你这是打算诵经到天黑吗?”宁南星原本想要晾着沈团团几日,但是一想到她辛辛苦苦地跪了这么久,宁南星的心里就只剩下心疼,也只有她才能磨得他没了脾气。
沈团团咧嘴笑了,“我就知道南星哥不会真的恼了我的!”沈团团刚要扑过来,才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腿麻了,“哎哟,哎哟”地唤着疼。
宁南星这下子彻底没了脾气,只得坐在蒲团上,将沈团团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地揉着,“该!看你往后还惹不惹事!”
“不惹了,不惹了!”沈团团回的很快,宁南星就知道,这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往后,我也不罚你,没得跟我自己过不去。我就罚你身边的人,让他们带你受过,若是你忍心肖嬷嬷和冬芸他们代你受过,你就可劲儿地瞒着我折腾吧!”宁南星手下一用力,惹得沈团团疼得挤眉弄眼。
“真不敢了!我这不也是怕人觉得我好欺负,回头什么人都敢往你身边塞人吗!”沈团团小声地嘀咕着。
“没有别人,我只有你,我只是你一个人的,这话你记好了,我不会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