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婉兮神情怔愣的样子,胤禟现在的脸色也不算好,他本来只是想诈一诈婉兮,看看她心里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却不想这其中还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让她这般犹豫?
“娇娇这是为何?爷说过只要有爷在,定然无人可动你,你到底在怕什么?”胤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跟自己对视。
婉兮对上胤禟清亮的双眼,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垂下眼敛,颇有一种被逼到无路可逃的窘境。她轻轻地偏过头,一路躲藏胤禟的视线,直到退无可退,躲无可躲,这才选择直视他的存在。
抱着婉兮的胤禟,显然是十分有耐心,静静地等着婉兮自己开口,单看他脸上的笑意,便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从她嘴里挖出真相来了。
婉兮一阵沉默,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若说自己活了两世,这话她自己都惊得不行,何况张嘴告知胤禟。百转千回之下,婉兮还是决定撒谎,把上一世经历的一切都当成一个梦,一个困扰了她近半生的恶梦。
“爷之前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而现在却这般突然地想从妾身口中要得一个答案。爷就不怕妾身说不出口,胡乱应付吗?”婉兮轻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微微透着一丝无奈和迷茫,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般。
她的话音刚落,胤禟不由得朗笑出声,“娇娇若真的不想说,那爷也没办法,但是爷一直相信爷的娇娇是信任爷的。”
婉兮闻言,眼中噙着的泪水突地一下就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胤禟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好似没有停歇的样子。但是他一直耐心地等着,只是眼中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地凝重起来,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巧笑万分的婉兮心思竟这般重。
“所以呢,爷哄得妾身开心了,妾身便将藏在心里的话一一说给爷听么?”婉兮最终还是决定将所有的一切当成一个梦讲给胤禟听,毕竟重活一世什么的太过惊世骇俗。
胤禟看着婉兮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呆愣,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显然是没有想到之前还在顽抗的婉兮会突然之间松口。
婉兮既然已经打算开口了,那就没必要再继续僵持了,微微放松有些僵硬的身子,靠在胤禟的怀里,细细说起了那个被她称之为恶梦的上一世。
当然,她不可能告诉胤禟这个梦境自选秀之时便已经存在,她只说进了府后的某一天她做了这样的恶梦,心中惶惶不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对于梦中那些算计她的人都暗算地防备起来,并因此而躲开了不少的算计。
整个书房里,等到婉兮的话音一落,更满室的寂静,胤禟似乎也没有想到婉兮心中隐藏的秘密竟是这个!他这人虽然不像四哥那般信佛,亦不像八哥那样信道,但是对于神明还是存着两分敬畏之心的。只是敬畏是敬畏,没遇上之前,这敬畏之心远远比不上心中的质疑。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人真的还有梦到上一世的可能?
不,与其说是梦到上一世,不如说是上天在示警。他能从婉兮的话语里听出几分庆幸来,从这里不难看出她对于这个梦境还是很相信的。
“照娇娇的意思,梦里的事情都一一发生了?”莫名地胤禟竟起了一丝兴致,他握着婉兮的手,轻声问了一句。
“也不是。有些事情一如梦里那般,真实地发生了,可有些事情也发生了变化。比如爷,梦里的爷虽然对妾身也不错,可是却没有现实里这般体贴,更不会注意到妾身是如何被董鄂氏她们磋磨,甚至是要了性命的。”想到上一世的种种,婉兮心里也是有一丝怨气的,因为前世今生,区别太大了,有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原本只是想弄清楚让婉兮不安的秘密,却不想还没到最后就把自己给扯进去了。这完全是误伤,不过即便如此,胤禟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居然在梦里被他自己所苛待,这样的结果让微微有些不能接受。
“怨爷么?”胤禟伸手抚着她的柔嫩如皙的小脸,柔声问道。
“怨什么!真论起来,妾身对于梦里的自己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但凡妾身有一丁点反抗的勇气,也许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毕竟爷在梦里也是宠着妾身的,只是妾身并不敢出声罢了。至于爷问得妾身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急躁,那是因为妾身离梦里殒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婉兮深叹了一口气,觉得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就把该说得都说了,至于之后的命运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走,除了天命,还得看他们自己如何杀出一条血路。
待婉兮说完,胤禟握着她的双手的大掌不自觉地紧了紧,捏得她有些痛,可婉兮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呆在他的怀里。
“那在梦里,到底是谁要了你的命?”胤禟虽然能够猜到几分,却还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即便只是一个命,他也不容许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被人逼到这份上。
“董鄂氏是主使,梦里的她一直都是九福晋,兆佳氏和刘氏是刽子手,而整个后院的女人是帮凶。用她们的话来说,爷对妾身的宠爱让她们觉得慌,因为除了妾身,爷似乎并从来没有把谁真正放在心上。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妾身对于董鄂氏,不,应该说对于整个后院的女人都抱以警惕之心。”婉兮这话是半点水份都没有掺,自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虽然没有想过疯狂地报复谁,可是世事无常,那些被利益蒙住了双眼的人,可不管她是不是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于是乎,她被逼得赶鸭子上架,亦被逼得不得不硬起心肠来,把那些敢于对付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送入黄泉。
婉兮既然动了手,自然不会再因为此事为难自己,更不会衍生出什么愧疚之情。对于无辜的人,她尚有几分怜惜,可对于那些罪有应得的人,婉兮比想象中的来得更为冷漠。
胤禟一脸的沉默,从婉兮的话里,不难听出她的处境并不好,而且这个梦对她的影响一直都存在的,否则她不可能一直对后院的女人保持着一种让他都为之侧目的警惕。之前他不明白,而现在他明白了,她不是看不惯这些女人,她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孩子们的命。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爷?”胤禟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问。
婉兮垂头的瞬间,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淡笑,沉吟片刻,才道:“世人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事实呢,这种事依旧少有能接受,妾身若是张嘴便说,爷怕是也要被吓一跳,何况妾身本人一开始也只是半信半疑,直到兆佳氏进府并且对妾身出手,妾身才发现事情虽有偏差,却也相差不离,至少这梦里的敌人在现实里并不是毫无关系的,甚至个个都是想要妾身性命的。即便妾身同她们一开始并无龃龉,可这又怎么样呢!只要爷还宠着妾身,妾身就是她们的敌人,就该死。”
婉兮说这些话,除了是想解除胤禟的疑惑,也是想逼他做出抉择,毕竟这后院的女人现在老实,以后也未必老实,何况这些女人没一刻老实的,她又何必给她们留余地,而且她即打定主意让胤禟亲自将这些女人送走,她就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
胤禟看了婉兮一眼,见她一脸疲倦的模样,颇为心疼,他一直以为她把后院打理很好,毕竟他在外做事,从来不必担心后院着火,但是此刻他却能真实地感受到她的辛苦。
后院的那些女人,来得再多他也养得起,但是只要想到她会被这些女人联手逼死,眉头并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娇娇在梦里是什么时候出得事?”
“新帝元年,也就是雍正元年,爷为了新帝的事情忙碌,难免会对后院有所疏忽,而梦里的妾身不过只是一个媵妾,生死还不是董鄂氏这个福晋的一句话。只是妾身死得有些惨烈。”想到上一世她手起刀落时的利落,婉兮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纤长白皙的脖颈。
若是不刻意想起,她还好好的,但是真正去回想的时候,那种被逼到绝境却不得不迎向死亡的恐惧瞬间遍布全身,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胤禟听了婉兮的话,原本还想问这雍正是不是四哥时,便察觉到了婉兮的不对,伸手将她搂地怀里,感受到她的颤抖和恐惧,心中的愧疚和恼怒并存。他愧疚于自己的刨根问底,亦恼怒于后院那些女人的恶毒。平日里一个个在他面前表现得贤良淑德,私下里却一个比一个黑心肝,再思及元凶,他都想把董鄂氏从坟里刨出来再弄死一回。
“别想了,都是爷不好,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事情!”胤禟搂着她,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安抚,一句一句,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就仿佛只要面对婉兮,他就有着用不尽的耐心一般。
事实上胤禟对于婉兮的确有着用不尽的的耐心,他这一生,不提年少的荒唐和任性,除了他母妃、兄长和胤俄他们,他何曾对谁这般用心过。不,应该说,比之其他人,胤禟花在婉兮身上的耐心比这些人加在一起还多。
“不,是妾身自己看不透,明明只是一场恶梦呐,可是妾身却当真的,甚至将这一场恶梦套在了自己身上。”婉兮扬唇想笑,可是硬生生扯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不想笑就不要笑,在爷面前,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去迎合谁,包括爷自己。”胤禟轻拍她的背,声音又轻又柔,每一个字透着一股安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