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你的成长,会在想,大师兄,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想想,我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你们呢,是羡慕吗?
直到七年前,他就彻底消失了,怎么查也查不到,死是不会死得这么干净毫无痕迹的,是更新换姓了。
所以,青儿,如果你再见到他,把这盒子里的信拿给他。
盒子里的匕首是留给你的,真正落魄的时候,也可以当个好价钱。
再不相见。
颜青把信放下,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家主总是喜欢难为她又手下留情,到最后知她将死之时,还要救她。他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诡异无情,相反的,在他心里住着个比任何人都柔软的灵魂,只可惜,只因生在颜家,就算再柔软的灵魂,也要变得强硬起来,否则,如何活得下去?
再看向盒子里,果然有一把匕首和一封信,颜青拿起匕首,还真是有够花俏啊,抽出匕首,却是好东西。
再看那封没有封口的信,颜青展开。
大师兄,原来能写下这三个字,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当我杀了前任家主杀了护法站在家主那个位置上,当那天的腥风血雨过后,我看见你眼里对我的失望,我的心痛得只能握紧双拳,却不敢让任何人看出来。
你是我们这一辈的大师兄,你自小就聪明伶俐,被师父宠着,你从来都备受瞩目,同门弟子都喜欢与你接触,你当然心里堂堂正正,你天生就是个好人,而我,天生就是个恶人。
我也想跟别人一样学武,我想跟别的师兄师姐们一样,在你身边,有你关怀着,我也想有师父的教导,如果不是每次都被你们欺凌,如果不是你们对我那么冷淡,我会那么冷血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再了解了解我,让我的心里没有那么大的恨,我会不会就不能变得那么邪恶?我会不会就不能血洗颜家?也就不会让你这么仇恨地看着我……,你那个眼神,我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大师兄,你可曾有一点点的懊悔?
历史从不会重演,这些假设,永远也没有答案。
那我就随意说说,我不曾提起的过往好了。
我自小就在颜家,从一出生,我的世界里,便是颜家。那个时候的我和娘亲,一起住在歆园。
很多年以后我见你偶尔返回颜家,包括后来在歆园教导颜青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可曾想过,你可曾知道,那是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呢?
说起我的娘亲,你可能已经忘记了吧?还记得那个火房的五婶子吗?记得吗?做菜很香的那个,那就是我的娘亲,我最初的恨,就从娘亲被同门弟子欺负开始。那时起我便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血洗颜家。
我至今不知道我的爹到底是谁,在哪里,如果爹在,娘亲就不会那么被欺负了吧,不知道到了阴曹地府见了娘亲,她会告诉我吗?
坐上家主以后,我想娘亲的时候,偶尔会在深夜到火房,尝尝七婶子的汤泡饭,那是最接近娘亲的味道,是我最怀念的味道,如果在那个时间有人想杀我,我一定毫无防备,不管是谁,都能杀死我。
正因为常常去火房,所以知道颜灵儿的所有,包括她的天赋异禀,她就像年幼时的我,所以就算我知道她很危险,也从没有想过要除掉她,直到她有一天竟想杀害你喜欢的颜青,那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果被你知道,你是不是会更仇恨我?那样的眼神,我再不想看到。于是,我就像你当年摒弃我一样,我摒弃了她。
所以不要怨我,我们虽然同在颜家,但是我们的生长环境实在不一样,我无法像你一样,那么堂堂正正,坦坦然然。
我自封家主那天,站在高高的石阶之上,俯视着曾经欺负过我的瑟瑟发抖的颜家人,我的心里终于畅快了,除了你,除了你。你没有跟我对决,是自知没有杀掉我的信心还是不忍杀我?我宁愿相信是后者。
我知你的心愿,所以当我站在颜家的顶端俯瞰整个江湖,才知道,原来最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我不想你再仇恨地看着我,为了保护颜家,我靠向了齐王,哪知已经不受我的控制。
幸亏了颜青,这个状态就是你所期望的吧,原来,你一直看人都很准,你所期望的人做得很好,而我再努力,也不过如此……
想想那一年,我在崖边,万念俱灰之时遇到你,是你告诉我,做人只有做到更强才行。
那一年是春天,柳絮飘飘扬扬,你和我站在树下,你温暖的眼神,是我这一世最美好的记忆,再无其他。
你说是颜家造就了冷血的我,还是我造就了冷血的颜家?
唯愿,再无此悲剧。
颜青把信叠好收回怀里,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这也是一个悲剧了。直到听到轻轻叩门的声音方才回神。
颜青推开门,再一次迎来刺眼的阳光,这一次她选择勇敢地面对。
吩咐把颜回的房子清了出来,就这样,颜回死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颜家家主消失了再辉煌的人物临了了不过是一具尸体,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
留在颜家历史的,只有一句话,“第三十六任颜家家主颜回,殁于生死赌局。”
颜家偏房。
颜青坐在首位,听颜修道着近况,颜并也在旁边坐着。
这时,门推开了,三人见到来人皆是一愣,颜青更是脸色有些白。
忠老伯眼神犀利,看了一眼颜修,缓缓道,“我说过,你杀了灵儿,我要你血债血偿。”
颜修目不斜视,看也未看忠伯。
颜青走了两步,站在颜修和老伯的中间,“忠伯,您要他的命,我不许。”
忠伯皱眉,“我劝你让开。“
“忠伯,颜修是颜灵儿要用生命保护的人,所以我不会让灵儿再流泪。”
颜修的眼睛动了动。
颜青接着说道,“更何况,教唆他杀死灵儿的,是已经死掉的颜回,你要他怎么办,如果他不杀灵儿,如果灵儿落入颜回的手中,您不觉得……那才是最悲惨的事情吗?”
忠伯倒退了一步,缓缓低下了头,慢慢转身走开了。
颜修瞥了一眼颜青,“你有什么资格管这个事情?”
颜并恨声道,“你是不打算领这个情了?”
颜修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颜修。”颜青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轻轻问道,“不想让我管的原因,是觉得对颜灵儿心存亏欠,一心想死吗?”
那个后背僵了一下,没说话,离开了。
颜青愣了一会儿,在颜修波澜不惊的面容下,也是凄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