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慕高贤总是有些自负,可是有一些事情他是没有说错的,慕秦易查人的速度,的确是快得吓人,晚上的时候,这婢女的详细身份,就已经被整整齐齐地用白色宣纸,狼毫小笔写好了,放在慕秦易的案几上了。
今天一整天,慕成凰都没有离开过慕秦易的营帐,就连晚膳都是一起用的,这些日子以来,慕成凰一直回避着慕秦易,今日两人重修旧好,便是犹如小别胜新婚,似乎稍微离开一刻,都会觉得无比的想念。
当然,这婢女的来历,慕秦易看完之后,第一个,便是交给了慕成凰看,这婢女,身份,还真是有些不简单。
这婢女的名字和身份都十分普通,不过是从乡间找来的一个手脚比较麻利的小女孩,可是这女孩子,偏偏姓陆,经过了向云衫的事情,慕成凰已经对陆这个姓,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尤其是,这女孩子也是来自岭南京城的乡间。
可是印象中,陆嬷嬷并没有什么亲人或者家人,村里头的人都说,她身边只有那个捡来的叫做碧落的小姑娘,也就是后来的向云衫。
“然后呢?”慕成凰翻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资料,翻来覆去地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却是一无所获。
“你还想知道什么?”慕秦易若无其事地翻看着手中的兵书,他知道慕成凰已经翻查了许久,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也明白慕成凰到底想要找什么,便是放下手中书卷,直言道,“你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这婢女是姓陆没错,可是这天下间姓陆的人不少,并非只要是陆这个姓的,都和你的母妃有关系。”
慕成凰叹了口气,只是将这一沓资料放在旁边,将眼神别过去,有些疲惫地抚摸着额头,手边却是突然一热,慕秦易突然亲自递上了一盏热茶到慕成凰的手边,声音温柔充满磁性:“好了,知道你心急,也是想要帮忙,你最近有些累了,我这边手头上,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几日后,便是要大战来临了,你好生休养,届时,我会让骆平护你周全。”
慕成凰听闻,只是点了点头,亦是将手安心放在慕秦易的手心里,问了句:“大皇姐,还在京城里,若是打起仗来。”
“生死有命,”慕秦易不想用什么一定会保护大公主安全的话来糊弄慕成凰,毕竟,这种说不准的事情,他不希望让慕成凰先是充满了希望,最后更加绝望,“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控制不了的。”
月明星稀,今日的月亮,似乎显得格外的孤寂,只有少许的星星点缀在旁边,像是都不忍心再出来面对这人间即将要发生的动荡和血光之灾。
江南的星月比这西边的星月稍微柔和一点,月亮犹如一只明亮的咸鸭蛋黄,旁边几许璀璨明亮的星星,静静地照耀人间。
江南向家门前的两棵垂杨柳已经开始吐出新芽,和这青灰色的向家瓦墙相比,犹如一个新生的婴儿,充满了生机,而这向家深沉的瓦墙里,也不知道藏着怎样的秘密,最近,住在附近的人,都只知道向家出了一些意外,向家老夫人身子骨不好了,谢氏忙着照顾向家的独苗苗,只有向家的一个外戚,听说是向家老夫人的远方侄孙女,一直在照顾着老夫人和向家的事情,名字极是好听,换作向云衫,在这之前,大家似乎都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
不过这闺女进进出出也着实能干,将向家里里外外,连同向家的生意都处理的有条不紊的,原本谢氏还想要多多帮衬一些,见着向云衫做事如此伶俐,竟然也全然地信任了向云衫,让她全权处理。
算起来,这谢氏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从来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人,这个向云衫,有些本事。
青瓦石墙下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年轻男子正窝在墙角边上,嘴里头还嚼着一根稻草,一身布衣,宛如一个四处流浪的小混混,他看似嘚瑟不羁,可是这心思却十分沉静,此时此刻,正是在屏住气息,听着周围的声音,就连蚂蚁爬过的声音,也不会放过。
墙的那头,突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若不是有内力的人,绝对不会发现,这嘴里含着稻草的男人突然起身,趁着旁边没人,一个反身,便是直接跃进了这向家的院子内。
若是换了平时,谢氏在外院的时候,有人闯入,她一定会发现,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可是这几日,为了向伯庸的病,谢氏日日都在内院。
里头接应这男人的人身材娇小,若是仔细看,倒是能看出也是个练家子,可这身上,穿的却是向家婢女的衣裳,如此和外人勾结,这倒是向家人,不会做的事情。
“先生可是请来了?”这婢女似乎担心着什么事情,眼神十分的憔悴,她低下头,感叹了一句,“如今向云衫已经不怎么让我贴身服侍老夫人了,最多我也就只能进个院子去看看,这女人,当真如五公主所说的那般,看着善良,实际上,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这向家,鲜少有人敢这样直言说道向云衫的事情的,加上向云衫做事滴水不漏,一个婢女竟然也能看出这向云衫的真面目。
“宋宁在外头等着。”这年轻男子将口中的稻草往地上一吐,直言道,“随时可以进来。”
转眼,便是到了深夜,向家的院子内院和外院却都是灯火通明,守护着向老夫人的奴婢不敢掉以轻心,时刻都是点着一盏小灯在外头坐着轮流守着,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互相交接的时候,会谈起下午发生的一件怪事。
下午,这老妇人房里头的长明灯突然猛烈地抖动了好一阵,像是有什么人来回走动,惊扰了这气流,可是这里头,却是什么人都没有,自是有人开始揣测,这老夫人已经病了这么些时候了,一直昏迷不醒,这动静,莫不是那地府的人来了,是要接老夫人去投胎的?不过也有人反驳,说是这老夫人洪福齐天,要是来接,也必定是那天上的使者来接了老夫人去做神仙的,其实说来说去,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便是大家都觉得,这老夫人,大抵,是撑不过今晚了。
另一头明亮的灯火,来自老夫人旁边的一个小院子,这院子虽然不大,可里头的陈设却是不差的。
向云衫正是在这院子里头住着,如今,她的跟前正是放着一沓又一沓的账本,若不是以前跟着主人家里头帮工的时候,也学会了看账,这些事情,只怕她还处理不好。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那时候,自己还是叫做碧落的时候,只是贴身服侍向家姑娘的一个婢女,那时候,向家的夫人和老爷也是想要向云衫学着做账的,只是向云衫偷懒,其实,私下里,夫人和老爷给向云衫布置的功课,都是碧落去做的。
曾经的碧落,已经成了如今的向云衫,可是,她的眼光,已经早就不在这些向家的生意上了。
她有着比这个更加宏远的目标,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要慢慢地,夺回,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尤其是她每次面对向老夫人的时候,向老夫人总是会感慨地对自己说,说自己虽然是向家的远亲,是落寞的岭南的一支出来的,可是,却比这江南的向家的孙女辈的人,更加贴心。
虽然向老夫人一心是想要夸赞向云衫,可是每说一次,都像是在向云衫的心头戳了一下,她多么地想要告诉向老夫人,老太婆啊老太婆,我可不是你什么远方的外孙女,我才是你嫡亲嫡亲的外孙女,是你最喜爱的女儿的亲生女儿,是这大顺的五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人中之凤,而不是一个要假冒着落魄家族的小姐的婢女。
你这一切,本来就是应该给我的,五公主慕成凰所拥有的荣华和富贵,原本也应该是我的,这所有的,原本都应该是我的,我的,是谁,偏就是你们,将这些东西夺走了,现在偶尔给我一些恩惠,以为我就能忘记了这一切吗?
而如今的向云衫已经不一样了,在她慢慢地掌握了向家的东西之后,便是要开展下一步,她准备将向家的产业慢慢地变现,然后开始勾结京中的人,听说,岭南慕家已经和沈家相互勾结了起来,既然如此,她也要开始找一个靠山了,她已经暗中联系好了接盘的人了。
向家之前的生意一直不错,想要买下向家产业的人不少,价钱开得,也算是合理,向老夫人绝对想不到,就在她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她苦苦守住,费心经营的向家产业,便是这样轻易地,转到了他人手中。
只需要,现下在眼前的契约上签下字,这产业,便是再也不属于向家了,向云衫此刻有些激动,她反复将狼毫在砚台上过了好几次,正准备签字,突然外头却是传来向老夫人一声气正腔圆的呵斥:“孽畜,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