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又小又软,颇为眼熟。
李榭心中一疑惑,就被那股大得有些出奇的力道扯了进去,还未适应帐中的黑暗,那双小手就往上捂住了他的嘴,那个熟悉的身影踮着脚尖凑到了他耳边,细软的声音还有些微微的沙哑。
“阿兄,是我,跟我走。”
静好拉着人七弯八拐,乘着他们忙着救火的慌乱和黑夜,偷偷牵了一匹马,绕了大半圈回到了之前的城墙下,仰头却看不见那根绳子。
她正着急着找绳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的李榭却突然发力扯住了她的胳膊,一用力就把她转身推在了城墙上,身前就是他,再无路可退。
“他们说偷溜进军营的那个人就是你?”李榭伸手撑在她的头顶,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她,背光的脸色看不清,那语气却是万分的阴沉,“你胆子大得上天了,居然敢一个人偷偷溜进敌营?你知道你要是被抓了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吗?”
他移了手,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就用力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迫得她不得不仰头看着他,被他浑身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所笼罩。
“李静,你是完全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说让你顾好自己,让你呆在府中不要出门,你是完全将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完全忘了我的警告是吧?”
他的语调阴冷,连音量都未曾压制,一旁的马儿都忍不住躁动地跺了跺四蹄,焦躁的打了几个响鼻,在寂静的夜里声响颇大。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谁?非要一次两次救我,你以为自己是谁!”
静好被他的手握得肩膀生疼,刚要挣开他的桎梏,城墙上一时火把大盛,兵甲之声带着人声传来,立即就将他们所在之处照亮,“城下来者何人?”
李榭抬头看了眼,对着那些正对着他们的尖利箭头连神情都未变上半分,直直就盯着那个带头喊了话的人,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笑意,“人在城下,你想放箭便放箭。”
“不要放箭!”静好大喊一声,抬眸死死地盯着笑得毫不在意的李榭,“我们是大司马府上的人。”
她的话才说完,上头就让开了一个缺口,李冠探出头来,定睛一看后更是申请难辨,“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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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被拉上城墙,还未等李冠质问一句,她就先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他,开口就把罪责引到了自己身上,“阿父不要生气,是静儿讨厌那些在城外的坏人,偷偷溜出去的,阿兄担心我才跟上来,要不是阿兄,静儿就……刚才阿兄已经狠狠地将静儿骂了一遍了,阿父还要再接着骂吗?”
她为了方便,仓促间只能脱了最外的那层漂亮的汉裾,身上又被蹭出了不少的污渍,连衣裳都勾破了几处,小脸也脏得很,倒是真有几分可怜。
李冠怒气难忍,巡卫发现这处的绳结,一大堆人在这守候了半夜,没想到抓住的却是他的儿女,偏偏缘由又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静儿,真让他处置他还真下不了手,可不处置又难以安在场的人的心。
当即就看向了站在静儿身后沉默着的李榭。
“静儿一个人怎么能跑出城去,榭儿……”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在另一处守着的守将就喘着气跑过来,“大司马,方才敌营里大火一片,探子来报,说是其粮草已烧掉了大半……”
李冠立即就低头去看呆在一边的女儿,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没想过烧粮草,但一时抽调不出合适的人,而且敌军知道粮草的珍贵之处,定是会加强防守,想烧也不易。
没想到,静儿胡闹一场,粮草就被烧了大半。
静好没错过他眼里的那丝震惊,微微提了声量让在场的人都听得见,“原来阿兄放火去烧的是粮草啊,我还说他们怎么那么着急去救火。”
全场的目光都转向了站在灯火下,一直沉默着的那个少年,眼里已是都带了佩服。
李榭握紧了手,只抬头看着那个背影,待李冠再开口问时才施礼,“儿惶恐,幸得能助父亲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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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突然在府里失踪,把郤夫人也是吓得够呛,静好被送回来后,她更是盯紧了人,严禁府中奴仆再和四姑娘提起战场上的事,直到有好消息才告知了她。
“敌军打败而溃逃,昊城都保住了,那阿父和阿兄也该是回来了吧?”静好乖巧地跟着郤夫人做绣活,装了几天的初学者之后,最近的已经有模有样了,“这战也打了有十来天了,终于要结束了。”
“可不是。”郤夫人也松口气,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这次还好是烧掉了他们的大半粮草,那些没东西吃的敌军就去捞野味,也不知是吃到了什么,一个个都浑身无力地,还有好些病着病着就自己死了,不然这场战我们不知还得损耗多少进去。”
敌军发病?
静好手一抖,针尖就刺破了食指,鲜红的血珠滚了出来,吓得郤夫人赶紧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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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昊城的战事已了,但战后的事情却也不少,等都处理得差不多,已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入冬了的天气更是严寒,偏偏前线的战事又还胶着,而且听说对峙的两军也都出现了之前溃败的乌殳联军的病症,倒下的人已不在少数。
李冠父子俩已是忙着不着家,李榭在这次的战役中立了大功,连元怀帝都破例给他封了个从三品左益将军之职,也跟着一起议事。
静好陪着担忧着远在宁城的二子的郤夫人说了一日的话,回到卧房刚进门就被安坐在桌案旁的人吓了一跳,挥退婢女,掩上门才走了过去。
“阿兄今日怎会有空回府?”
李榭手边放着她绣了大半的一个香囊,手指在桌案上扣了两下,接了她奉上的茶盏才开了口,“自然是回来和你算账的。”他挑眉看了眼静好,经过几日的厮杀,又得了封赏,之前还显得有些稚气的脸又成熟了不少。
“莫非你觉得此事就此揭过了?”
他敲了两下桌案,不轻不重,“想得美。”
“今上不是帮阿兄算了这笔账吗?从三品的左益将军,怕是阿父之前要给大哥他们请封的职位,都要比这个低上不少吧?”
静好压住心里的那丝疑虑,连语调都是淡淡。
李榭最近春风得意,能来找她说话已是挤出的时间,也就没在意到她的语调,“那是元家人给的,你没听话的账还没算。”
他握了那个香囊扔到她手边,“我明日要出发去宁城,大约年前便可回来,回来时将这个绣好给我当赔罪礼。”
他起身后又弯腰摸了下静好的头,“这次若是再不顾好自己,踏出府门一步,我定会和你好好算账。”手下一动,已是将她头上缀着的一朵绢花收到了衣袖中,微微一顿之后难得的放柔了语调,“疫病还未好全,千万别食河鲜。”
☆、第49章 乱世枭雄(0)
时间一眨,又到了一年年尾的时候,秦格知之前就答应了在跨年时参加一个yy访谈,现场直播,也算是和一众粉丝们一同跨年。
但家里呆久了,他对出门这件事就愈发排斥,除非是两人一起出去游玩,否则轻易是不想踏出房门的,就连下楼倒个垃圾,一般也是掐好了静好还未起床的时候,看见电梯还未到都要转身回家再看一眼人。
只不过这种心情,他一向都自己压抑着,丝毫没有斥诸于语言,若不是这一次答应好了不能反悔,又要在录播间里呆大半天,他不会连嘴角的笑都有些寥寥。
静好一路慢条斯理地吃了饭,等着他欲言又止地讲了等会晚上不能和她一起跨年的遗憾,轻描淡写地点了头作为应答,吞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站起身拉住有些垂头丧气的秦格知的手,顺便还抽了张纸抹了抹嘴角,带着一条抛物线投向了垃圾篓,回过头对有些呆怔的秦格知笑了下。
“走吧。”她干脆就抱住了他的手臂,张开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对了,忘了告诉你,之前陈可可邀请我一起跨年,我问了知道你早就答应,就也答应了他。”
她打量了下秦格知的脸色,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哥哥没有生气吧?”
生了气现在也没了。
秦格知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带人往自己的录音间走,“有一个耳麦坏了,我忘了去换,现在只有一个能用。”
“没关系,”静好跟着他走,“反正你那条微博一发,也没几个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本来秦格知发的那条微博里,连她的脸都是模糊的,可偏偏后来张驰转发了微博,说什么恭喜两位大神终成眷侣,解楠又点赞了一个猜那个女的是她的评论,真相就此大白于圈内,她和秦格知的微博被又哭又祝福地闹了一个星期。
提起这个,秦格知的脸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下,他轻咳一声转过脸去,低沉又暗哑的声音“唔”了下,像是放着的钢琴上突然弹奏出一小节悦耳的音符,夹着窗外被微风带来的清香和飞扬的花瓣,分外诱人。
静好捂着耳朵瞪了眼他,“等会不准发语气词。”
一个字说得比一句话还撩人。
秦格知看了眼她,突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恩”了声,撩人的音色充满了磁性,“以后只说给你听。”
好听的声音再衬着那张微微荡开红晕的俊脸。
撩人的程度一千加。
以致于上麦后,主持人让她和听众打招呼,静好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举着耳麦递给她的秦格知愣了下,拿回来自己礼貌地说了句,“抱歉,她现在还有些不在状态。”
主持人,“……g大,你们是已经同居了对吗?”
现在这个时间点,而且还公用一个麦,帮人接话还接得这么自然……毫无疑问就必须是啊!
主持人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回答,正以为自己不小心涉及了*惹得g大不开心时,那边就传来了一道女声,正是花魁的声音,“抱歉,他现在也有些不在状态,我们可以先说些别的。”
主持人,“……”
两个人轮流不在状态吗?
g大你默认不要默得这么明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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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场之后人也都到齐了,主持人也不含糊地就展开了话题,“今天是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了,我们就来聊一聊对这一年的总结吧,比如,在这一年里,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她说完还调侃了一句,“g大和花魁,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公开告白的机会喔~”
几个连着的麦里都透出了轻笑声。
静好也笑了声,温婉的女声相当悦耳,“我以为我们之前就算是公开了。”她接了话题,自然也就接着说了下去,“这一年,要是真说最喜欢什么的话,那我差不多,就是最喜欢大海吧。”
她感觉到身旁秦格知看来的灼灼视线,轻柔的声音接着就往下细细说着,“我想,如果能有机会的话,就住到一座小岛上,四面都是海,碧海与蓝天相接,安静得只剩下快乐。”
她之前就提过要住到海边去,但秦格知明显还是在顾虑着什么,一直都避开了她谈到这个话题,像是不想给她造成任何的压力。
就像他很少在她面前变成人鱼,也从不把对她的依恋说出口一般。
他的爱就像一片大海,安静又包容,却是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静好停顿了一秒,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最近还特别喜欢鱼尾巴,尤其是银白色的,看上去像是淡淡的月光的那种。”
秦格知伸手握住了她,牵着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低头就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了几个字。
——晚上就给你看。
yy上在说话的人变成了张驰,满屏都能听见他洋洋洒洒地说着自己最近的事,时不时还穿插着解楠和林寒对他的吐槽,逗得场外的听众开始狂刷显示板,时刻紧跟着话题吐槽。
静好凑到了他耳边,压低了音量,“我还要摸。”
秦格知的脸再次浮出红晕,他转头看了眼她,在灯光暗沉的房间里,那双眼眸中的深蓝色愈发明显,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的汪洋大海,想要将眼前的食物都吞噬到其中,再也没有一丝的分离。
“好,”他沉默了下,在整个耳朵都要红透时补充了一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一口气将话说了完整,“我之前在海边买了一套房子,你愿意和我一起住进去吗?”
静好笑着看他,“这是在邀请媳妇?”
一贯脸皮薄的秦格知通红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点了下头,“也算是在求婚,你愿意答应吗?”
把纠结了好久的话说出口后,之后说起来也就顺了许多,“我不知道我之后会带给你什么样的生活,但如果连争取一下都不敢,我怕我之后的人生都活在悔恨和寂寞里。在还没有遇见你的日子里,时间的流逝对我而言都像是解脱,但在遇见你之后,我更希望它能停着再不消失,不要带走你的每一个微笑,也不要带走你的每一个音节,甚至不要带走你注视着我时的每一个眼神,不要让关于你的一切只变成我的回忆,成为我能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想在睡前亲吻你的额头,想在醒来时看见你在我的怀里。”
“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一瞬间,像是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静好盯着他看了一会,答得很是简洁明了,“好啊。”
秦格知瞬间松了口气。
然后就惊讶地发现房间里传来了好几个大松一口气的声音。
张驰,“唉呀妈呀,太紧张了,明明是格物求婚,结果害得我都大气不敢喘一口。”
解楠,“主要是太没有心理准备,听他问完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寒,“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