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宛出来,东城径自回了外院。
外厅廊下垂手站了两个小丫头。两人看见东城上了迥廊,忙一个低头收颌,另个踏上两歩,侧身掀起来帘子。
东城进了厅内。
其时九公子一手拿着书册,另只手负于身后,边慢慢在厅里踱着步子看书,边嘴里赞叹“好诗……。”
东城便站在门口施礼:“仆见过公子。”
九公子抬眼看了他问:“可见了夫人?”说着话,踱过去在上首榻座上坐下。
东城躬身道:“夫人只说引安郎君来半间亭。”
九公子听了眸中闪过几分了然之色,淡淡道:“照夫人吩咐的做,下去罢。”
东城垂手道:“是,仆先去安排。”说罢稍稍一顿,听得上首“哗啦”一响,似乎九公子又翻书,这汉子才退后几步,转身去掀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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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对面客院。
因由陈大医精心照料,且谢姜又吩咐苞厨介日熬些补血补气的吃食往客院送,萧仪伤势已愈合了五六分。
这会儿天霁雪止,萧仪便让留白将绒抌垫去身后,他自己倚着绒抌坐着看书。
看不一会儿,听得门扇“吱呀”一响,萧仪便转眸子看过去。
波墨进来内室,见自家主子正斜睨了眼看过来,不由苦笑不得道:“属下知道躺的时日长了会闷,只主上也要听大医叮嘱,多歇息养养气,如此好的快些。”
这人平素少言寡语,此刻进门便长篇大论的嗦叼……萧仪眸珠在这人脸上一转,撇开这串子废话,只问:“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问,泼墨心知瞒也瞒不住,且自己还要来讨主意。
这汉子便肃了脸色,上前揖礼道:“启禀主上,陈元膺已上了浮云山。”
陈元膺上浮云山,也无非一是为了人皮画,二是自己尚在人世。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坏了他的“好事”,不杀自己,他实在寝食难安。
萧仪唇角勾出抹讥诮来,眸子一扫泼墨,漫声道:“九公子心知在外围争来斗去太耗费时间,索性用韩君子传信钓陈元膺来舞阳。”
这话乍听像是自言自语,泼墨却知道是他分析揣测之后,说给自己与留白听。
泼墨同留白换了个眼色,两人便往榻前走了两步,躬身等着听下文。
瞟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萧仪忽然一笑,仰身倚了绒抌道:“尔等也毋需紧张,九公子运筹帷幄,若是不布好局,亦不会引小陈候前来。再者……。”
说到这里,萧仪腔调一拖,斜眸瞟了两个护侍道:“九夫人智计无双,亦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零↑九△小↓說△網】”
前头有人挡了,难不成就要袖手旁观……泼墨听了皱眉:“主上,难不成我等要袖手旁观?”
“否!”萧仪抬眸望向窗外,轻声道:“传令三素,仍依策行事。”
泼墨听了,斜过眼去与留白递了个眼风,留白低声道:“放心,主上这里有我。”说罢,稍一迟疑,低声又道:“依我看半间亭外松内紧,再是安全不过。”
泼墨神色一缓,这才揖了礼出去。
听得脚步声在厅门一停,转瞬间又走去廊下,随后又渐去渐远,萧仪微微眯了眸子,据他所知在前世,只来年春天陈王派使臣于封王送了两车美人儿,并没有现下元膺冬季出使这桩事情。
有些事与记忆里一模一样,有些早已变了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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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便雪停了,大路上也是积雪盈尺,陈元膺与安世昌便舍了马车仪仗,各各由随侍簇拥着骑马上山。
待出舞阳三四十里,安远抬眼望去,安世昌与小陈候并辔而行,且身周左右又几十个彪壮汉子,策马团团护侍一旁。
安远不动声色松了缰绳。
遛遛达达在后头又跟了一会儿,眼见离众人愈来愈远,安远这才一勒缰绳,拨马进了左侧树林。
林子里积雪倒是少些,安远又专捡雪薄的风口走,绕绕转转,不过两刻便到了浮云山下。
远远望见他过来,东城上前揖礼:“仆奉九夫人之命,特来接安郎君。”说罢,侧身指了树后小船解释:“请郎君上船罢。”
安远听了眉梢一挑,脸上现出几分诧异来。
以他的心思,一来是厌恶与大队同行,二来则是前几天去探望姜老夫人时,听王氏老宅里有人言……九夫人现下在半间亭,只是仿似身子微恙,要将养好了再回来。
安远早想上山探望,且这会儿趁人不备偷偷走小路,又是临时转的念头……
此时见到东城一脸“早知你会来”的淡定模样,安远唯有摇头苦笑,心思一动拐个弯,竟然也能碰见“熟人”,且这人还是专等在此处。
九夫人必竟是九夫人!
安远暗暗叹了口气,下了马将缰绳一撂,问也不问便径自上了小船:“走罢,我早也想见她。”
“安郎君坐稳了。”东城也不用马鞭,只伸手在马臂上一拍,马儿便撒开蹄子奔出去。
因天气太冷,积雪非但没有融化,其上冰层反而冻的愈厚。平底船行于林间冰上,宛如风行水云之间。
迅疾快速……且又几无声息。
过了约有两刻,船身缓缓停了下来,东城叩了舱壁道:“安郎君……下船罢。”
这样快便到了?这个念头一闪,安远又摇头失笑,船行时只听见风声从两侧呼啸而过,这般速度,要说两三刻便从山脚行至半山,自然没甚稀奇。
这个说不定又是九夫人的巧思……安远暗叹谢姜做事总会出人意料,边去掀舱后毡毯。只指尖儿将将碰住,毡毯便荡了起来,谢姜笑盈盈探身问:“安郎君扭扭捏捏不下“轿子”,莫不是等我亲自压轿帘儿?”
自谢姜嫁入琅琊王氏,因有先前救命之“恩”在,安府与王家走动便勤了。
每逢节日祭祀,又王皓并姜老夫人寿辰,安远便会随安世昌过府祝寿,他又总寻九公子讨教棋道,遇上谢姜在,两人偶尔也会手谈两局。
安远听她近前便是调侃,不由叹气道:“夫人此言……倒叫小弟无言以对。”说着话,便在船内长辑一礼。
“总是规矩拘了性子……下来罢,此是半间亭后山。”谢姜微微一笑,看了他道。
安远抬脚下来,扫眼见只乌铁山与凤台两个随侍,谢姜身边连个服侍丫头都没有带,便知道她必是有话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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