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掉鞋子走进去,整个人摔进沙发里。今晚她喝的不多,所以还敢大着胆子驾车。这会儿坐在这个满是回忆的角落里却发现大脑已然混沌不清,她不晓得这种假装若无其事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有的时候一觉睡起来,盯着纹理错杂的天花板,想不明白既然这样痛苦,为什么还要醒过来?
分明有太多的时候让她感觉其实生活已经无以为继,是她死死的扒着命运的列车不肯撒手,竟从不想着放自己一条生活。
许云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偏执的毛病,或许是从小经历的不幸太多,又总想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久而久之这种性格就形成了。
其实关于韩霁风的死警方早已经定论了,纯粹的交通肇事,肇事者也已归案。一切都再明朗不过,而且她亲自去辨认过犯罪嫌疑人,确定是那天从破碎的挡风玻璃里看到的人。但说不出为什么,仍旧只是不死心,总想探个究竟。
可究竟是什么呢?韩霁风死了,一切也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事情韩霁风没有同她说过,现在也将再没办法从他的口中得知什么了。
想得太多,头疼欲裂。许云依去冰箱里找水喝,冰箱里的冷气溢出来,扑打在脸上异常清爽。她不急着伸手,对着冷风站了一会儿。
直到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许云依取了水去接听。
一接通,宋开骅焦灼的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许云依说:“爸,我今晚不回去了,跟公司同事一起喝了点儿酒,就在这边住下了。”
“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我就是问一声,现在没事了。”
“对不起爸,让你担心了。”
“没有,你早点儿休息吧。”
许云依道过“晚安”挂掉电话。
这是最令她安心的所在,然而,在这里许云依又是注定没办法睡个好觉的。她觉得四处充满韩霁风的气息,从客厅到洗手间,再到卧室……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许云依只有抱着蓬松的锦被,睁眼到天明的份儿。
直到一缕深灰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出来,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做好了很好的梦,梦里的时光一如往昔,仿佛只要她一睁开眼,那扇房门就能打开,然后她魂牵梦萦的男人会面带微笑的对她说:“老婆,再不起就迟到了,起来吃早餐。”
即便她已经醒了,还可以赖在床上不动弹,当她是撒娇也好。一会儿这个男人就会笑着走过来,然后将她抱到怀里,一边试图将她亲醒一边骂她是懒猪。
而许云依娇笑着,意欲躲藏,躲来躲去,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怀抱。
许久以来,许云依终于在睡梦中绽放一点儿微笑,仿佛是最大的满足。
很多人都收到了喜帖,鲜艳的颜色,滚烫的鎏金边。打开来,上面写着一对新人的名字,林飞和姚静。
苏婉清也收到了,捧着看了须臾,收起抽屉里。她已经向公司提交了辞呈,等不到林飞和姚静结婚,就得离开了。
想了一会儿,给林飞打电话。
问他:“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吃饭。”
林飞说:“好啊,去哪里吃?”
“齐明轩怎么样?”
“可以。”
下班前林飞给姚静打电话,告诉她说;“晚上我跟法务部的一个同事一起吃饭,下班后叫家里的司机过去接你。”
姚静说:“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或者打车都行。”
“那好,吃完饭我给你打电话。”
林飞一下班直接开车去齐明轩。
苏婉清正从别处驾车过来,两人在停车场不期而遇。
林飞问她:“下午去办公差?”
苏婉清笑笑,她下午刻意请了假出去买东西了。
“不,去办了点儿私事。”
直到坐到餐厅的椅子上,苏婉清从包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的盒子说:“送给你和新娘子的结婚礼物。”
林飞接过来说:“谢谢。”打开来看,是一对情侣款的腕表。“让你破费了。”
苏婉清喝了口清水说:“别这么客气。”
服务员已经过来点餐。
林飞问她:“想吃什么?你来点吧。”
两人在一起一段时间了,那段日子就时常一起吃饭,有的时候各大餐厅吃倦了,还会买上菜去家里煮,对方喜欢吃什么,早就一清二楚。
苏婉清利落的点了菜。
等餐的时候说:“你们的婚礼我可能没办法参加了,客观原因,提前跟你说一声,不要挑理。”
林飞抬眸:“为什么?”
“我辞职了,已经在老家找好了工作,当地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思考一段时间之后,我还是打算做回老本行。”接着开玩笑说:“像我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人,做法律顾问太屈才了。当时真是糊涂,韩霁风犯傻糟蹋自己的本事,我怎么也跟着一起犯傻呢。你说我是不是缺心眼?”
林飞看她有说有笑的模样,心里骤然一阵酸涩。
“婉清,对不起。”
当初是他游说苏婉清来国森的,然而来了国森她的日子过得就一直不顺心。所以说,他是苏婉清这段青春虚度的罪魁祸首。
苏婉清仍旧笑着:“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咎由自取,没人逼我一厢情愿,也没人逼我一直犯傻。倒是你,从始至终对我都是负责任的,至于我的选择是什么,你就当我不知好歹。现在国森彻底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相反,还成了我的伤心地。此去经年,我都不打算再故地重游了。你看我这样分明是撞了南墙,可是,那些被我挥霍掉的青春,现在想起来我仍旧不觉得后悔。”
难得林飞竟能理解她。
“如果觉得痛苦,仍不想放下的,说明是真的难能可贵。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能遇到值得珍藏一辈子的事情,这样想的话,你算是幸运的。”
苏婉清笑着说:“林飞,谢谢你,真的。”
忽然觉得一切心结都打开了,仿佛是看开了一段人生。再没有什么可怨憎,也再没什么好纠缠。苏婉清觉得她和林飞的故事到这里就算完美落幕了。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觉得一点儿遗憾都没有了。
服务生开始陆续上菜。
苏婉清说:“吃吧,吃完了我还要早点儿回去收拾东西。”
林飞告诉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出声。”
“嗯,我知道。”
时间煽诳河而过,竟像回到最初的相遇。
老同学聚会除了侃大山就是喝酒,依过去的经验,吃完了还要集体去包场子唱歌。
以往付谣都不太参加,她不太喜欢这种事情。
所以,一过来和同学们打过招呼,寒暄之后就坐在那里默默的吃东西。
顾盼盼坐在她身侧就感叹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
“换了一个新上司,那句话说的真是不假,新官上任三把火,快把我们烧死了,每天都是马不停蹄,想约同学朋友吃个饭都没有时间。好不容易要适应了,我表弟又摔着了,现在还在医院呢,我妈打小就疼他,这不,让我晚上去医院照顾他,说只看护在那里不放心。”
付谣本来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忽然就哽住了,仿佛被鱼刺卡了下。
如果她没记错,乔玄说过顾盼盼是他的表姐。
付谣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是怎么摔到的?”
顾盼盼只当她是好奇,就说:“小破孩儿不听话呗,家里给他买了车他不开,天天骑着他的破单车走街串巷。那天下雨不知骑着去干嘛,路滑,把小腿摔骨折了。这回好了,篮球也甭打了,天天在医院里呆着吧。”
付话听完没再说话,只觉得肚子里已经满了,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
须臾,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一从包间里出来便犹豫着要不要给乔玄打电话,这个时候貌似冷酷无情更好些,如果要他知道她是这么一个没有爱心的人,应该会趁早心灰意冷。
相反,如果这个时候跑去关心他,就如同在他的心里燃起一把火,再想熄灭就不那么简单了。
付谣想,她应该硬心肠的让一切延续,借着这个机会让乔玄死心。否则一切努力终将功亏一篑。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电话已经拔了出去。
响了两声骤然挂断,付谣责备自己说:“付谣啊付谣,你可真是疯了。”
手里的电话骤然响起,她吓得一个激灵,手机险些被扔出去。
盯着屏幕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乔玄的声音里满是开心:“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付谣笑不出,问他:“你在哪儿呢?”
“学校宿舍。”
“学校宿舍?”
乔玄想了下说:“是,我这几天因为有考试要复习,所以不能给你送饭。”
付谣默了一下说:“没事,我就是告诉你以后也不要送了。”她又说:“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挂了电话回房间,一屋子人仍旧热热闹闹的。付谣又坐了一会儿,借口说要回家带孩子睡觉,就先离开了。
坐上出租车往回走,到了半路还是改了主意,对司机说:“师傅,去医院。”
明知自己这样有多疯狂,付谣想,她一辈子就发这一次疯,疯过这一次,一生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出租车急速飞驰,穿梭在夜幕中。到了医院并不知道乔玄在哪个病房,先到护士站打听过,然后直接乘电梯上楼。
乔玄正在耍小性,看护给他削了苹果也不肯吃。背过身去:“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看护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了,之前还好好的,接过一个电话之后就坐在床上生闷气,一副被人甩了的沮丧模样。本来给他打了饭,却怎么都不肯吃了。看护知道他喜欢吃苹果,就给他削了一个苹果。可是,乔玄不领情,表现得很烦燥。她没办法,只得转身出去。看到付谣进来,不由问:“你是?”
付谣说:“我是来看乔玄的。”
床上,乔玄听到声音“扑腾”一下坐了起来。哪里还是那个苦大仇深的模样,一脸明快的笑意:“付谣,你来了。”转而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付谣面无表情,问他:“为什么撒谎?”
乔玄无奈,只得说:“怕你担心。”
所以不敢说实话,也不给她打电话。
付谣一进来,看护就出去了。她站在那里,内心远没有表面看到的这样平静,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忽然很想发脾气,可是,看到乔玄一脸赔好的笑意,她那火爆的脾气骤然变得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