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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自作孽

    许言辉彻底无语,沉默半晌道:“好,那就这样吧。——爹把那碗药预备好,我这就去叫她过来。”说着,起身离去。
    曾氏还在房里犹豫,觉得拉不下这个脸去求方妩娘说情。她刚才一时嘴快,心里确实爽了,但是过了这半会儿,她的悔也上来了。
    有些事可以做,但是有些话真的是不能说!
    一说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而且她也没有真的想过要跟许言辉合离。她就是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而已,而且也是隐忍多年,终于觉得忍不下去了,才口出恶言。
    那婆子在旁边急得不行,见曾氏还在犹豫,只好道:“大夫人,您快拿主意吧。奴婢刚才见大爷出去的时候,脸都紫了,实在是气得狠了……”
    “依你说,还是走一趟,求求那个女人吧。”曾氏长叹一声,从榻上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许言辉沉着脸走进来,正好听见曾氏说的话,冷笑一声,道:“不用了。”
    曾氏一愣,继而窃喜:难道是她想多了?这一次她把这个脓包挑破了,是不是就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谁知许言辉又道:“你跟我来。”说着,转身就走。
    曾氏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婆子眼睁睁地看着曾氏跟着许言辉走出内室,跨出大门,又离开了他们院子的大门,往二门的方向去了,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忙四处瞧了瞧,见没人在跟前,忙也出了大门,回自己家去了。
    她从刚才许言辉的脸色可以看出来,大夫人的前景凶多吉少……
    曾氏倒是浑然不觉地跟着许言辉来到许绍的外书房。
    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许绍已经备好那碗“忘神汤”,放在书房的书案上。
    “来了,坐。”许绍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
    许言辉先坐了下来。
    曾氏迟疑一瞬,还是不敢坐,恭恭敬敬垂着头,站在许言辉身旁,一幅十分恭顺的样子。
    单看这幅样子,绝对让人想象不出,她刚才说过那样恶毒诛心的话语。
    许绍看了她一眼,直言了当地问道:“刚才老大跟我说,你对霜儿的女儿安姐儿很有意见?说老大想聘安姐儿做群哥儿的嫡妻,还不如自己纳她做小?”
    曾氏的脸色唰地一下子变白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夫妻间的私密话,许言辉也会说给公公听,顿时忍不住极怨恨地扫了许言辉一眼。
    许言辉木着脸坐在那里,并没有看曾氏。其实曾氏无论怎样,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是真的不想跟她过了。
    “你说,老大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放心,若是你没有说过这话,是老大污蔑你,我一定给你主持公道。——这一点,你还是可以信我的。”许绍不紧不慢地说道,言辞听来像是向着曾氏,却让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的腰都要弯了。
    曾氏的头垂得更低。许言辉在这里坐着,她不敢否认,但是又不甘心承认,只好拿出练了十多年的“忍字诀”,一声不吭地硬扛。
    许绍却不是许言辉,不会把曾氏的作态当回事。
    他等了半天,不见曾氏说话,眉毛不由抬了抬,声音严厉了些,“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曾氏脸一红,还是一声不吭。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书房里静悄悄地,除了三个人细微的呼吸声,听不到别的声音。
    放在书案上的那碗药已经凉了,散了热气,冰冷地躺在书案上。
    许绍活了这么多年,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还没有人这样对他的话不理不睬过。
    他冷笑一声,站起来道:“不说话,那就是有这回事了?——哼,这么多年,你装得挺像啊!”
    这话听着太怪了。
    曾氏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许绍,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许言辉这才跟着讥讽道:“爹,这样的日子,我十几年都过下来了,您可是一炷香的时间都忍不了。——到底情形如何,您不用再怀疑我说的话了吧?”
    许绍叹口气,对曾氏摇摇头,“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说道。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曾氏吓得全身哆嗦,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来,捣蒜似地给许绍磕头,哭道:“老爷,老爷,媳妇是一时糊涂,脂油蒙了心,撞客着了,以后再不敢了,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说着,又膝行到许言辉身边,拉着他的袍子道:“大爷,求你念在我跟你十几年夫妻,又给许家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我再不敢了!大爷想聘安姐儿给群哥儿做嫡妻,我这就带了媒人和聘礼去范阳,亲自找大姑奶奶说合,你看如何?”
    许言辉摇摇头,“晚了。你若是真的能忍,忍一辈子不说出来,我就服你。可是你的话已经说出口,我是没法再跟你过下去了。”
    听来听去,还是要休了她。
    曾氏失望地看了看许言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许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喃喃地道:“……不,你们不能休我。纵然是我一头撞死,也不能被休!”
    许言辉恼道:“你不要寻死觅活地威胁我!想想你的儿子!若是你一头撞死,我立马娶填房过门,生儿育女,让你儿子喝西北风去!”
    曾氏悚然一惊,下意识反驳:“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我儿子是正经的嫡长子,你不能夺了他的位置?”
    “跟着你这样的娘长大,你以为他能有多好?”许言辉冷笑道,“若是你还想着儿子,这辈子也别想寻死。当然,你心里要没有儿子,只有你自己。想死给我滚远点儿,别在我家里脏了我的地!”
    曾氏只觉得五内俱焚,揉着胸口道:“你要休了我,对我来说,跟死有什么两样?我儿子有个被休弃的娘,比他有个死了的娘更惨!”
    “你还知道?!”许言辉一拂袍袖,也站了起来,“知道你还管不住自己的嘴?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曾氏羞愤不已,恼道:“你说我说的不是人话,可是你不想想你做的那些事,那是人事吗?”
    “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倒是说说!”许言辉问到她脸上,“我是跟人有苟且,还是在外面养了她做外室?你说啊!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是!你跟她没苟且,你也没养她做外室,可是你心里……心里一直有她!”曾氏知道自己讨不了好,索性破罐子破摔,指望把这些事情让许绍听见,一定会管着许言辉,不让他胡来……
    “我看你是疯了!我心里想的什么你也知道?我看你比神算子还强!你怎么不摆个卦摊给人算命去!——真是荒谬!”许言辉对杜恒霜的感情早已不同以前,所以听曾氏这么说,就跟被泼了脏水一样更加恼怒。
    曾氏还想数落这些年来,许言辉只记得杜恒霜,不记得自己的事儿,许绍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怒吼一声:“住口!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知悔改,我看你确实是不可救药了。”
    曾氏如遭雷击,她看看许言辉,又看看许绍,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您说我?”
    “不说你还说谁?!”许绍将书案一拍,“两条路,你选。一条是跟老大和离,但是在离开我许家之前,你要喝下这碗忘神汤,把在许家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才能出去。”
    曾氏摇头,“不要,我不要被休,也不要和离。”
    “好,你既然说了不走这条路,那就是第二条路了。”许绍淡淡点头,“那好,你回去收拾东西,就说病了,要去家庙养静。——就待在那里反省吧。”
    曾氏瞪大眼睛,泣道:“媳妇并没有犯七出,请问老爷为何要将媳妇关到家庙?”
    “没有犯七出?七出是哪七出,你还记得吗?”许绍冷冷说道,将许言辉先前写的那纸休书扔给曾氏看。
    曾氏一目十行地看下来,终于嚎啕大哭地撕碎了那纸休书,歪倒在地上哭起来。
    许言辉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你要是去家庙养静,大夫人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群哥儿也是嫡长子,他的身份地位不会有变化。”
    事到如今,也只有孩子是曾氏唯一的牵挂。
    她本来没有想过许言辉和许绍会因她说了句错话就把她赶出去,但是没有想到,他们是没有把她赶出去,但是他们让她去了另一个跟赶出去差不多的地方。
    许绍既然发了话,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曾氏哭丧着脸,回去收拾了衣物细软,当夜就被一顶小轿抬着,送入了许氏的家庙。
    那里有专门给犯了错的,或是生了重病的女眷关押养静的地方。
    她这一踏进去,一辈子就没有再出来过。但是这里青灯古佛的日子,倒是让她寻到了心灵的平静,活至耄耋高龄。此是后话不提。
    许绍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曾氏的事情,马上又给许言辉定了临安谢氏的另一个嫡女为并嫡之妻。
    那位谢氏快三十岁了没有嫁人,是她的命不好,先后定了两次亲,未婚夫都在她出嫁前去世。后来她爹娘又相继去世,她连守了六七年的孝,就耽误了嫁人的大好日子。
    许绍托人给许言辉寻并嫡之妻的时候,临安谢氏想跟许绍搭上关系,便把这位姑娘许配给许言辉。
    这一次不用定了亲等一年再出嫁,而是可以马上出嫁。
    这位谢氏姑娘也不矫情,立马收拾东西嫁人。
    许言辉连曾氏那样的性子都能一起过了十多年,当然也不在乎谢氏是什么样的性子。总得来说,不会比曾氏差就行了。
    果然这一次,许绍是费了极大的精力来为许言辉寻找并嫡之妻,特别注重女方的性子人品。
    这位谢氏虽然命途坎坷,但是并不怨天尤人,也不偏激愤慨,很是端庄大气。
    许言辉跟她成亲之后,果然比跟曾氏过得好多了。
    谢氏也是年纪大一些,世态炎凉比曾氏看得也多一些,对于许言辉以前有什么事情完全不在意,甚至在有些人故意一定要给她说许言辉和继妹的那些“风流往事”的时候,还曾经义正言辞地警告过那些喜欢传小话的长舌妇,不惜跟她们断交,再不来往。
    她的这些举动,许言辉和许绍都看在眼里,不由对她更高看几分。
    再加上谢氏有些跟杜恒霜一样泼辣干脆的性子,许言辉的一颗心慢慢也转到了谢氏身上,两人真正琴瑟和谐去了。
    许绍老怀大慰,居然破天荒主动提出,让方妩娘把管家权交给谢氏。
    方妩娘也年纪大了,又在忙着许言朝要娶妻之事,巴不得放手,就把打理内院的事交给了谢氏。
    谢氏听说以前曾氏在这里的时候,从来没有管过家,还有些不安,问许言辉:“是不是爹和太太在试探我们?”
    许言辉笑着让她放心,道:“爹对家里人从来不拐弯抹角。太太也是直爽的性子,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谢氏这才收下对牌,正式理家。
    有了一个大气开朗的主母,不用再看见以前曾氏那张谁都欠她几百吊钱的哭丧脸,连许家的下人都觉得日子好过些。
    到永徽六年年底的时候,谢氏就有了身孕,不仅让许言辉和许绍大喜过望,就连谢氏都有些意外。以她的年纪,要生育已经不容易了。没想到还是怀上了。
    方妩娘知道谢氏有了身孕,知道许言辉很看重谢氏的这一胎,便对许绍问道,要不要她再管一阵子,等谢氏平安生下孩儿再说。
    许绍应了,让许言辉去问谢氏。
    谢氏早就一心只在自己的身孕上,知道自己这一胎怀得不容易,也想着要把管家的权柄送回去,但是又担心老爷和老夫人说她不孝顺,只顾着自己,只是不敢开口。
    现在方妩娘主动问询,当然是皆大欢喜。
    谢氏欢欢喜喜交出管家权,安心养胎。
    许家发生的这些事情,在永徽六年年底过年的时候,由许言朝带到了范阳节度使府,说与杜恒霜听。
    杜恒霜听完沉吟良久,道:“我会早些给安姐儿定亲,你让许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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