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厥

    问来问去,都是那么几个问题,舒窈已经感到烦腻,一两分钟后保安赶来开始向外赶人,但是记者们哪是那么好唬弄的,依旧堵在门口不肯走。
    “财经记者对公司的事情感兴趣就好,私人事务就不占用公共资源讨论了。”温醇笑声传来,电梯门打开,孟星河长腿迈出,正笑意温和地回答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几名记者。
    走廊这边堵着的记者们双眼放光急忙也挤了过去,反反复复问起了各种刁钻的问题,舒窈从人群后望过去,才发觉孟星河那么高那么瘦,他西装革履的样子站在人群中耀眼的厉害,好像是天生的主角,从容不迫地应对着那帮令她头皮发麻的记者。
    他果然太擅长这种逢场作戏的场合。
    “好了好了,三个问题已经解答完毕,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告知吧,我还要接我太太回家呢。”他语笑盈盈,朝着镜头轻松地耸了耸肩,在众多记者艳羡的目光中穿过保安的阻拦线走到舒窈跟前,十分自然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修长手臂松松将她环入怀中,笑意温柔:“阿窈辛苦了,回家休息好吗?”
    舒窈忍不住要冷笑,她不明白,他怎么可以在操纵了一切之后还那么自然地来这里扮演伉俪情深,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笃定了她再厌恶也得陪着演下去。
    她点头,目光中却是难抑的泪光烁动,被他环抱着避开人群走向员工专用电梯,一副小娇妻泫然欲涕的模样,仿佛关于他们二人不和的言论便能迅速不攻自破,记者们也被保安轰赶的无趣,逐渐离开了楼层。
    电梯并未到达地下,而是在下行一层后直接上行去了顶层办公区,舒窈走出电梯,面上娇怯受惊的神情迅速如面具般溃散,她将肩上他的外套甩下来递回去,语声已经如面色一同冷却:“你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赶着来看笑话?”她冷笑道:“一边装作仁义地将视频发给我,让我去做决定,一边转手就将视频公布出去?现在好了,陈风自杀,你满意了?”
    温润如玉的笑容渐渐隐去,水色唇瓣挽起涩然的弧度,来的时候程昱将当日凌晨的报道一股脑发到了他的邮箱,他一条条看过去,虽然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视频是由一个匿名账号直接投稿给各大财经和文娱媒体的,原视频孟星河已经加密后交给舒窈,只有关随远和他手中还保留着复刻版,这名匿名投递者不言而喻,事实上关随远本身就不支持他的做法,也无意隐藏,甚至还出言提醒过他,只是他放松了警惕,没有及时准备罢了。
    如果他揭发关随远,虽然可以将火力转移到五洲去,却会给所有人带来更多的麻烦。
    至此也只能苦笑,事实根本就没有留给他解释的余地。
    “说话啊,你不是最擅长装烂好人了吗?刚才那精湛的演技呢?”她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住他:“说起来,你还真的很擅长两面三刀呢,连取向都能多变,还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
    话音落地,久久没有回复,他站在电梯口的身影木头一样僵在那里,脸色倏忽就白了下去,他似在惊异于她为何会这般苛责自己,微皱的眉宇间罕见地染上委屈:“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背着我公开视频,还是没有做我哥的男朋友?”她哂笑一声:“抑或是你没有对我隐瞒诸多真相?”
    他却在她的注视下移开了目光,又是沉默。
    她不依不饶近身来:“告诉我,是哪一样没有?”
    “阿窈,”被她逼到墙角,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似在吞咽着什么:“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好吗?”
    又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说辞,又要她等。
    她已经等了十年,还要等多久?
    更为奇怪的是,有什么可等的,有什么是不能现在解释一定要等到两个月后的?他在拖延什么?
    还是说,他只是在逃避她的问题,明知道她很在意,在意自己是不是舒泽的代替品,却迟迟不肯给她答复。
    眼前的事有什么好解决的,陈风将时间算得很好,她赶到的时候血还没有凝固,伤口并不深,只是看着吓人罢了,然而也割破了大静脉,需要很长的时间止血缝合。
    从送进急救到转入病房,舒窈都没有再去看过一眼,在她看来,她能做到的已经仁至义尽,她气的,只是孟星河为何要正面一套背后一套,将她置于这般艰难的处境。
    “怎么解决?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考虑过他的死活吗?”将打开的视频推到他眼前,舒窈怒不可遏:“说说看,这段视频除了你我,还有谁知情?”
    “没有。”他低过头,闷声道。
    “你撒谎,”她步步向前,将他逼到墙角,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至少在她面前是的,所以他这副连头也不敢抬的模样必然是又在隐瞒什么,她张开手掌,两指并用扣住他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目光却被他颌下一道道血红的伤痕刺中,手指顿时僵住:“你......”
    察觉到她突然的怔忡,他急忙侧了身避开她的目光,快速拉起衣领遮住脖颈,由于退的太急脊背直直撞在墙壁的拐角上,身形僵了僵,偏头就是一阵呛咳。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却引得一阵头晕,从早晨起就鲠在喉间的那股血气愈发浓郁,他不敢用力咳,他怕吓到她,竭力向下吞咽着,窒闷感从咽喉气道而下,连带着胸腔内一度翻涌的阵痛,熟悉的黑雾从视野边缘溅起,眼前她的身影出现了重叠。
    “怎么伤的?”她在问他,明明近在咫尺,声音听起来却好像隔着重重水雾,十分沉闷。
    可他却偏着头一声不吭,不是不愿回答,而是此时他已经根本说不出话来,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御那阵翻涌的血气,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张开时黑雾非但没有退却,连带着她重叠的身影都开始旋转,身后的电梯和墙壁,所有的直线开始弯曲,她的面容不知因为看到了什么而变得震惊惶恐,她张开口对他大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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