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本就脾气好,如今浑身都在发抖,柔软的肩膀却忽然被少年搂住了。
“你说叔叔阿姨不愿意借你钱而不回来?其实你一直欠的钱比要借的钱还要多吧。”
顾子初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脆,但是温传菊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发憷,她的声音中带着慌乱:“你胡说。”
“01年,你找叔叔借了一百块钱在盛行滑板店给李诚买了滑板。”
“02年2月15号,你借了两百块在百大商品店置办年货。”
“02年4月7号,你从这里带回去一台才使用两年的电视,价值一千元……”
“03年……”
“04年……”
少年说的每一句都有条有理,完全可以查证,一条条细数下来,温传菊竟然从温传国这里顺走了大概七八万块钱。
就算在2010年的临江城,听到七八万块钱,众人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
“再说一下,你说的照顾姐姐。每次要接姐姐的时候就借口有事情,阿姨给姐姐做的饭菜,几乎都送到了你儿子的嘴里,任由你儿子欺负姐姐……”
“你说叔叔阿姨是白眼狼的时候,你是不是先把钱还上来?”
该死,该死。
顾子初看着温传菊的眼里充满了戾气,她怎么敢现在来骂温念,她怎么敢。
温念的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的看向顾子初,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强势愤怒,某种阴鸷从他的身上弥漫出来。
周围的人都看向温传菊,窃窃私语:“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还这样照顾人家的女儿,要是我我早就气死了。”
“不过这些小事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也很可怕吧。”
“你要是被借这么多钱,你看你记不记得,不过你也没这么多钱。”
温传菊听到周围的声音,脸涨的通红:“关你什么事情,我借的又不是你的钱,你不过是捡来的一条狗,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
“姑姑,他确实不能找你还钱。”
女孩的眼眶有些红,却往前站了一步,挡住那些落在顾子初身上恶意的视线。
“但是我可以。”
少女的脊椎挺的很直,夏天的风将她柔软的长发吹起,温柔缱绻,但是她的眼前却坚毅毫不退缩。
顾子初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温念的背影,欲望翻滚,几乎要蔓出眼眶。
姐姐什么样子,他都好爱啊。
温传菊没想到自己来借钱,却借到一屁股的债,骂骂咧咧的走了。
邻居看温传菊走了,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
“姐姐,我刚刚……我太生气了。”顾子初委屈的眼眶发红,解释自己的异常。
温念忽然泄了气,靠近顾子初的怀里:“我会让爸爸和姑姑断绝关系的。”
她的眼睛酸涩,泪珠便滚了出来,顾子初凝视了一会,伸手接住她的泪珠。
“姐姐,想哭就哭,我在这。”
听到顾子初的话,温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李爱军虽然输得几乎倾家荡产,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去赌,甚至为了躲开温传菊,去隔壁市赌博,结果被人举报给警察抓住了。
温传菊知道之后,双眼一昏,拔腿就往隔壁市去。
她舍不得花钱坐车,便抄小路走山路,只不过走着走着,她就觉得身后像是有人跟着她。
温传菊狐疑的往后看了看,除了高大阴森的树木什么也没有。
顾子初站在一棵树后面,垂眼看着穿过树叶落在地上光怪陆离的光斑。
他的内心像是存着一个恶魔,在叫嚣着,将她推下去,推下去就好了。
那样的尸体会暴露在野外,被狼被狗吃掉,剩下的尸体腐烂生蛆。
顾子初的脸上露出一丝沉迷。
但是那样姐姐会伤心吧,光是断绝关系,她就哭的那么伤心,要是这个女人死了,她肯定会哭的更伤心吧。
他伸出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泪珠。
顾子初捂住自己的心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这里为什么有点疼。
他在树后站了很久,直到温传菊离开才走出来,神色沉沉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要是犯罪了,姐姐再哭谁哄她呢?
他还要哄姐姐呢。
该回家了。
但是她可以离开临江城了,怎么离开呢?
顾子初面无表情的呀了一声,她不是最在意她的儿子吗?要是她儿子出事的话,她就会走了吧。
温念正在给门口的小草浇水,温传国嘲笑她:“念念,你给一株草浇什么水,要不是二郎神在旁边我回来第一天就把它拔了。”
“爸爸,你讨厌。”
温念气呼呼的拿屁股对着他。
陈平丽帮温念骂温传国。
夫妻两个人回来就知道那天的事情,两个人都是宠女儿的人,以前温念人小不知道告状,现在知道后顿时找温传菊吵了一架,但是温传国还是没和温传菊断绝关系。
顾子初买了一根棉花糖带回来,温念看到之后将浇水壶放在一边,就往顾子初那边跑。
她咬了一口棉花糖后知后觉的想到上次吃棉花糖的事情,脸上烧的有些烫,说话也软乎乎的:“弟弟你怎么买个棉花糖买了这么久啊?”
“遇到了同学。”
即使现在歧视顾子初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温念还是喜欢顾子初有朋友这样的事实,顿时点点头:“妈妈说门口的草是牵牛花。”
小草已经抽芽,上面软嫩的细丝缠着门框慢慢的往上长,甚至上面还打了两个花苞。
一朵随风而来的草都能成为她喜欢的东西。
顾子初眼神晦暗,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温和:“马上要开花了吧。”
“嗯!”
李爱军被抓的消息,温传国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传来一个更令人吃惊的消息。
温传菊昨天下午在山上失足摔了下去,摔断了腿,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送到医院。
温传国听到消息的时候,看了一眼顾子初,少年的眉眼带着恰如其分的诧异,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温传菊在医院呆了几天,李爱军还没有从监狱出来,李诚就又被抓住了。
他去萧大宝家偷东西,不小心被抓到了,要是送警察局温传菊还没有这么担心。
但是萧大宝却把李诚留在手里折磨他。
谁都知道萧大宝是个混子,李诚在他手里能有好处吗?
温传菊觉得她家简直倒霉透顶。
她求温传国去救李诚,但是温传国去了,回来却垂头丧气的摇摇头。
她哭过骂过,但是萧大宝不放人她也没办法。
见到李诚的时候温传菊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的儿子瘦了那么多,回到病房里也是一直在哭。
咯吱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黑暗像潮水般从门口蔓延进来,温传菊一直没有发现,等到她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然后一个少年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温传菊张嘴就骂,却在听到少年说的话之后停了下来。
“我可以救李诚,但是有个条件。”
温传菊盯着少年绿色的眸子忽然反应过来:“是你,是你,都是你……”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绿色的眼睛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会弄死她。
顾子初皱眉看着温传菊涨红的脸,慢慢的松开了手,站在床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一根根的擦着自己的手指,动作优雅却充满了邪恶。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可以救李诚,但是你该离开临江城了。”
顾子初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二郎神敏锐的盯着外面,在意识到是顾子初的时候才懒洋洋的重新趴下。
顾子初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双手,只差一点点,她就死了。
那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的身体像是住着一个恶魔。
门口的牵牛花被风吹得微微摇晃,顾子初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那里,她喜欢它,她为什么要喜欢它?
她只能喜欢他一个才对。
把它拔了就好了。
拔了它。
温念四点多的时候被顾子初喊醒了,少年无措的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搅着手指,眼睛却亮晶晶的:“姐姐,花要开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门口,等着牵牛花开花。
“你怎么知道它要开花了?”
“因为我昨晚一直在这里。”顾子初有些害羞。
温念喜欢看顾子初害羞的样子,她凑过去,低声道:“嗯?为什么要喊我一起看呀,弟弟一个人看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