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似是一顿,又道:“但说穿了,她以不以为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借机整我,对方是谁都好,是个女艺人就更好,起码能闹起来。”
许游皱着眉观察了纪淳一会儿,总觉得现在的纪淳提起贺绯,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如果他们之间闹得很僵,很不愉快,正常来说,还应该有点厌恶才对。
但纪淳连厌恶都没有。
许游说:“你们的关系总不能这样耗下去。”
纪淳看过来:“的确。”
许游:“如果关系不能修复就说清楚,欠贺家多少钱,有多少还多少,一码归一码。但如果感情还在,你们都还留恋对方,就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她要的只是你的关注,和见鬼的安全感。你要是在乎她,就把这两件东西给她。”
纪淳似是杨了下眉梢,笑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用词,还是想到其它。
隔了几秒,纪淳说:“嗯,长痛不如短痛。”
话落,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道:“她应该快到了。”
她?贺绯?
许游一愣:“你约她过来了?你要现在谈?”
纪淳淡淡道:“这事也没必要再另择时间、地点,哪里谈都一样。早点说清楚,我今晚还能睡个安稳觉。”
正说着,纪淳的手机就响了。
他将电话接起来,另一手将烟按在墙上,同时说:“进门左转,住院部门口。”
随即切断电话。
纪淳站直了,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抬脚走出昏暗处。
可许游却看得真真儿的,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冷。
她跟着走出拐角,一同望向从大门口拐过来的路口,很快就见到一个一路小跑过来的女生。
正是贺绯。
第44章 从校园到社会
02
许游不知道, 贺绯是不是一直都在等纪淳联系她,看他如何表态,如何求饶, 所以才会在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的时候,纪淳的一个电话就把她找出来了。
许游没什么表情的站在原地, 看着贺绯跑近了,又停下脚步, 诧异的看着她,转而又看向纪淳。
纪淳侧头,对许游说:“我去聊几分钟。”
许游“嗯”了一声, 没有跟上去,找了个台阶坐下,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摸出烟, 慢慢的吸。
纪淳和贺绯走开十几步, 许游这里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他们站在亮出, 她倒是可以看清两人的神态。
贺绯脸色很白, 说话时有些激动, 似乎还哭了,低着头,抖动着肩膀, 像是在跟纪淳赔不是。
如果不知道她的为人,单看这个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而纪淳,始终双手插袋,眼神淡漠的看着她, 等到贺绯泣不成声时,他的嘴唇动了动,开始说话了。
贺绯很快愣住,再抬头时脸色比刚才还要白,很震惊。
纪淳却似是笑了一下,又说了几句。
贺绯向后错了一步。
纪淳没动,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直到贺绯缓过来,抖着嘴唇为自己辩解,还用手比划着。
许游歪着头,把头枕在膝盖上,只能通过两人的表情来脑补剧情,直到手机响了一下。
她翻出来一看,是褚昭发来的微信:“到家没,也不知道来个消息。”
许游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答应了褚昭回家发信息的,结果因为纪母的事,完全忘掉了。
许游用语音小声把今晚的状况描述了一遍,然后说:“现在纪淳把贺绯叫来了,两人正在谈判,我等他们谈完了,就回病房,明早七点多叫车去学校。对了,你一会儿给贺绯家里去个电话吧,告诉他们她没事,别再骚扰别人了。”
褚昭应了,随即说:“明早七点半,我过来接你。反正我也要去学校。”
许游一怔:“那你岂不是要绕路?”
褚昭笑了:“为女朋友绕路,不是应该的么。”
许游也笑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纪淳和贺绯,对褚昭说:“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大家都太折腾了。”
褚昭:“今晚早点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许游:“嗯,我会的。”
***
等结束和褚昭的微信,许游再一抬眼,那边已经结束了对峙。
许游只来得及看到贺绯转身跑开的背影,以及往这边走的纪淳。
许游站起来,问:“聊完了?”
纪淳:“嗯。”
许游:“哦,我刚才通知褚昭了,让他联系贺绯家,报个平安。不过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又躲起来,到时候她家里人又来怪你。”
纪淳笑了一下:“没事,她家人应该已经到门口了,她这样跑出去刚好自投罗网。”
许游一愣:“你已经通知过了?”
纪淳又是一笑:“太晚了,你先回病房吧,我去对面旅馆开个房。”
许游点点头,见纪淳转身走了两步,她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突然把他叫住。
“纪淳。”
纪淳脚下一顿,转身:“嗯?”
许游上前,说:“也许我这样说太多嘴了,但是,有些事其实是可以解释清楚的。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你不喜欢解释,也懒得多说,但这种事宁可多说两句,也不要不说。起码对女人来说,女人需要一句解释,哪怕你是骗她的。”
只是这话许游刚说完就后悔了,她低头想了一下,又说:“哎,算了,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我回了。”
可这一次,许游刚转身,就听到纪淳说:“如果说,是我不想跟她解释呢?”
许游诧异的看回来,对上的是纪淳带着淡淡嘲弄的眼神。
安静了两秒,许游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你不解释,是想用这些怀疑,逼她绷不住,自己放手?”
纪淳说:“贺绯的抗压性很差,稍有不如意就闹,小时候有她家里护着,小打小闹还在控制范围内。但现在她的脾气越来越坏,越闹越大,每次闹完都仗着有靠山收拾残局。而且在贺家长大,也令她学会不少阴损手段。可她忘记了一件事,任何人的容忍程度都是有限的,哪怕是她的父母。在我和她的关系上,我必须把分手的主动权交给她,否则‘忘恩负义’这四个字,他们会一直拿着不放。就像你说的,欠债还钱,一码归一码。贺绯做的事,令我摆脱了人情债,今天过后,我欠他们的就只是钱了。”
许游半晌接不上话。
尽管她刚才猜到了一点,可是到了这一刻仍是不免震惊。
她不能相信这是纪淳会说的话,又或者说,她想不到,还不到十九岁的纪淳,就已经把同样年纪的贺绯,算计到这个地步了。
贺绯闹上热搜的手段时,她觉得够狠。
而纪淳这一手,她觉得不仅狠,而且冷酷、决绝。
纪淳太了解贺绯了,他们互相喜欢时,他会纵容她的小性子,陪她玩恶作剧游戏,实在觉得她过分了,他会出面阻止,甚至呵斥。
但现在没了那份喜欢,就只剩下忍耐了。
而忍耐,是可以后发制人的。
纪淳可以抽离出来做一个旁观者,冷漠的看着贺绯一步步作死,等到她做下连家人都无法包庇的事,她就失去了最后的靠山,真正的作茧自缚。
纪淳,就真的可以挣脱出来了。
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纪淳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说:“不过这事,我确实有疏忽,我没想到贺绯他爸会去找我妈,这么不理智。如果今天我妈出了什么事,我……”
说到这,纪淳顿住了。
他喘了口气,调整呼吸,不愿再往下说。
他早就做好充足的准备,无论贺绯闹多大,他都能接住。
可他还是天真了,以为在不同的城市,牵扯不到母亲。
许游看着他,安慰道:“阿姨这次也是发现得早,医生也开了药,只要好好养护,不会有事的。而且贺绯知道这次连累了阿姨,以后就会收敛,她家人也不好意思再为她出头了。”
差点闹出人命,想来贺绯也是心有余悸。
纪淳抬眼:“她刚才的确一直在跟我道歉,说没想到会连累我妈。但这事,我一个字都没提。”
许游问:“为什么,你就实话实说,让她愧疚一下也好。”
纪淳似是笑了一下:“她的愧疚感,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我妈也不需要。我提到我妈的病情,就是变相的提条件,要补偿。我不会给贺绯这个‘嘘寒问暖’的借口。我妈心软,一旦让贺绯找到机会,拉着她爸去找我妈道歉、赔钱。我妈一定会看在贺家帮我们的份上,原谅她。然后,再反过来劝我‘知恩图报’。那这次我妈遭的罪,就等于明码标价了。贺绯会以为,闹这么大都可以用钱换取原谅,那么下一次就算把人气死了,最多也就是加点筹码。”
许游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明白纪淳的感受,也明白他不能原谅贺绯的心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社会上常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因为某人的过失,导致另外一个人失去生命,这个时候除了法律制裁,还有金钱赔偿。
虽然这些换不回人命,但这也是在没办法弥补人命的情况下,能做的补偿。
站在现实的角度上,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不如选择要钱,总不能什么都不要,让纪母白受罪。
可这样的话,许游却说不出来。
现在的纪淳不缺钱,他还清债务只是时间的问题,按照他的计划,大学毕业之前就可以完成。
如果这时候让他用纪母的健康换取一笔钱,他一定宁可被气得心脏病发的人是自己。
想到这里,许游只好问:“那你和贺绯都说了什么,我看她好像很怕你……”
贺绯当时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有震惊,有惊吓,也有害怕,甚至还有点恐惧。
纪淳说:“贺家帮过我家的事,她一直攥着当把柄。所以我手里,也得掌握一些她的。她不妄动,我也会不动。她会明白的,只要她愿意相安无事,那么大家都会好。”
许游一顿:“你就不怕她告诉她爸。”
纪淳:“就是说给她爸听的,她爸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会想方设法的看好她。”
许游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就只能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盯着眼前这个已经被现实磨掉棱角,收敛形于外的锋芒和意气,并将它们统统化在心里,练出城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