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电摩被千溪开成法拉利,五分钟就到了她家楼下。
但是叶乔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千溪边停车边歉意地嘿嘿嘿:“没办法,雨太大了嘛。”说完接过叶乔抱着的一次性餐盒,边插钥匙边叹气,“唉,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惨的女明星辣!雨夜给人送外卖,还只能坐摩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乔深呼吸一口忍她……可心里却是笑着的。
千溪租在一个老式居民区,浴室连着隔壁的卧室。
叶乔借用她的浴室洗热水澡,墙那头不断传来嗯嗯啊啊的呻`吟声。男人粗俗的话语被哗哗的水声冲得破碎,只有女孩子的娇笑声听得一清二楚。
很年轻的声音。
叶乔关掉水,擦着头发出去。千溪正盘腿坐在电脑前,鼓着嘴吃她给带的饭,一见她:“啊啊啊明宫的油爆虾实在太好吃了!我好久没有吃到正常的菜了!你知道我实习的医院食堂有多难吃吗?真的好难吃啊啊啊啊。”
叶乔:“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考医学院?”
“表姐你不也考了个艺术学院嘛……”千溪不服气地嘟哝。
千溪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白衣天使,高考不顾家人反对考了北医护理系,用能上浙大的分数考了个三流专业,还振振有词:“北医护理系虽然分数低,一出去总被人说是二本的,但是我们医学院挂钩在北大啊!走出去还能说自己是北大哒!”
叶乔在她的卧室里找到一瓶矿泉水,坐在她对面,递给她:“嗯,北大高材生。帮我拧一下。”
像是某种预兆。千溪咕哝着“你们女明星连瓶盖都拧不开”,一边拧开盖子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千溪叼着油爆虾,惊呆了:“雾草,隔壁是床塌了吗?”
叶乔倒了两片药在手心,就水吞了:“你隔壁经常这样?”
千溪心领神会“这样”是哪样,脸一红:“隔壁住着一个女学生,真的,看上去就高中生。但是三天两头带男人回来……”
说着,又是“乒乓”两声,对面传来男人嘈杂的骂声。
千溪咂舌:“……这得是被捉奸了吧?”
叶乔又往手心倒两颗药,刚想吞,被千溪抓住手腕一通摇:“好像有人在打架。表姐……你今晚陪我睡吧,隔壁这样,我一个人不敢睡。”
“你把我最后两粒药摇没了。”叶乔从地上捡起白色的药丸,“我今晚刚见过顾晋。不吃药可能会心脏病发。”
千溪几乎要哭了:“我病理学没好好学,你不要骗我。”
叶乔笑了声:“安定片而已。”她收拾挎包起身,“附近有药房吗?我出去买。”
“出小区左拐就是……伞在门口鞋柜上。”
叶乔推开门,想撑伞,却发现雨已经停了。
居民区里零星灯火,黑夜里浮动着潮气,天幕像被雨洇湿的布纺。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被昏黄的灯光曳出狭长的影子。
一个面容俊漠的男人。额头擦破有淡淡的血迹,被雨淋得周身湿透,开了三粒扣子的衬衣软趴趴地贴在胸膛,露出紧实有力的肌肉。修长的手指上戴着金色的细戒,烟头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隔壁的房门虚掩着,一道细长的灯光恰好延伸到他脚下,无言地昭示着什么。
叶乔挑了挑眉,回想起洗澡时听到的墙角,那些不堪入耳的句子声犹在耳。
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看上去从容得出尘,在床上竟然这么龌龊。
☆、第2章 安非他命02
叶乔把伞搁在门廊,双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突然叫住她。
叶乔微微侧肩:“嗯?”
他在垃圾筒上掐灭烟:“附近有没有药房?”
原来他清醒的时候,声音也低沉得有种情人的欲调。这世上果真有某些人,天生为肉`欲而生,无论躯壳还是灵魂。
叶乔视线上飘,意味不明地笑:“有。”她恰好要过去,“带你去?”
两人在湿凉的雨夜,一前一后地走着,积水泛出两个人高瘦的影子。
叶乔低着头,悉心地回避每一个水洼。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你很面熟。”
叶乔抬头,轻笑:“我是个演员。”他们路过小区门口的车站,叶乔特意停下来,面朝着循环滚动的电子广告牌。
等了三下才滚到《眠风》,赫然是那张裸背海报。
叶乔之前没意识到是这张海报,对方眼眸一黯,氛围一时有些微妙。她只好故作轻松,屈指敲了敲屏幕:“就是这部。”
周霆深手指在冰冷光滑的电子屏上摩挲,沉眸看了几秒,说:“不是因为这个。”转身有些痞气地牵了下嘴角,“不过很漂亮。”
他嗓音有些沙哑,淡淡的烟草味被夜风浸得又凉又性感。“漂亮”这个词被用在这张充斥着情`色隐喻的剧照上,突然横生百转千回的暧昧勾引——或许是因为她刚刚听过一场精彩壁角的缘故。
叶乔张张口,没出声,继续往前走。
怎么忘了他是这么一个人呢?她居然还认真地解释,而对方也许只是在老套地搭讪。
二十四小时药房的绿色招牌在黑夜里很醒目。
两人并肩走进去,昏昏欲睡的店员都清醒了不少。
叶乔从售货员的眼神里读出了昭然欲揭的暧昧含义——深更半夜,俊男美女,来药房,还能买什么?
周霆深显然也读出了这意味,却迟迟不开口。
叶乔突然就有些反感,凉声道:“一瓶安定。”
“有处方吗?”
“嗯。”叶乔从口袋里掏。
周霆深买了医用酒精和消炎片,还有一包创可贴。
售货员一脸“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失望得很。直到看到叶乔处方上的姓名,比对着脸,眼底才重新燃起八卦之魂:“叶乔?你是最近新上的那个片子,演《眠风》的那个叶乔?”
叶乔低低“嗯”一声,说:“药好了吗?”
“好了!”售货员的笑容都热情了不少。
周霆深先一步付完了钱。叶乔拿着药准备去收银台,准备和他分道扬镳,谁知原本已经出门的男人突然折返,大步迈到柜台边,一把揪出售货员藏在下面的手。
叶乔被这变故一惊,微微侧目。
售货小姑娘一边挣扎边大喊:“你放开!你干嘛!”
男人的眼底没有一丝动容,掰开她扣得严丝合缝的手指,把她手机上最近两张照片按了删除。“你神经病啊,多管闲……”小姑娘叫骂了两声,一个“事”字还掖在喉咙口,被他深寒彻骨的目光一扫,不吭声了。
叶乔静静旁观着,触上他的目光——他皱眉盯着人的模样令人胆寒,像是某种密林里的猛兽,凶恶得仿佛天生浴血而生。
小姑娘被他松开手,揉着红了一圈的手腕,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不就是偷拍一张女明星和男人光顾药店的照片发朋友圈吗?至于吗?她瞪着他,低低地骂了句神经病。
叶乔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和他对视一眼,没有多说话。即便是为了帮她,她都觉得他残暴得有些过分。
她结完账出门,略微有些烦躁的心情被夜风一吹,平静了不少,还是转头对他说:“谢谢。”
“不用。”周霆深自顾自坐上路边的花坛,拆开一个个药盒,消炎药直接一口干吞,又面无表情地给自己蘸酒精。
叶乔双手插口袋,静静地看着。
他身上的伤口比表面上多,右肩靠近颈部擦了一道,上药格外艰难。但他还是很快涂完了,对自己同样地粗鲁,像个亡命之徒。
只是在贴创可贴的时候,即便是亡命之徒也有些对不准。
叶乔上去接过创可贴:“我帮你吧。”
她撕开塑料纸,俯身帮他贴好。
近距离的头颈相交,能清晰地彼此身上的味道——女人发丝里甜馨的,沐浴后的香味。和男人身上潮湿的医用酒精味,混杂着淡淡的烟气和血腥味。
明明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味道,叶乔却并不讨厌。也许是因为他的躯壳是温热的,微微粗砺的皮肤没有女人那么细嫩,有种雄性动物天生的可信赖感。
可惜往往是假的。
“好了。”
她直起身,把他撕下来的包装盒都收集到塑料袋里:“帮你扔了吧?”
他重新点起一根烟,眯起眼看她:“行。”
叶乔很干脆地转身,走了一段,把那袋垃圾扔在小区回收箱。
周霆深静沉的目光里,她的背影突然顿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纤弱的背部明显地僵了一下。
屏幕上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叶乔看也没看,把那条短信拖进了垃圾箱,顺手拉黑了联系人。
结果一回屋子,千溪正坐在客厅,唯唯诺诺地打电话:“啊,在我这儿呢,对,挺好的,出去买药了。啊,她情绪挺正常的呀,是正常的药,嗯,对……”
叶乔直接过去抢了手机:“顾晋你准备阴魂不散到什么时候?”
没等对方说话,她就掐断了讯号。
千溪把她迎到沙发上:“啊啊啊表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接他电话的。他说你中途从庆功宴出来,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怕你想不开……”
叶乔冷笑出声:“一定要这么自以为是?我今年几岁,分个手就跳楼?”她竭力忍着,想吃安定片,但双手生理性地发抖,白色药片洒了一手心。
唰地一下。像往日岁月倾泻的声音。
“别别别!”千溪嗷嗷嗷地把药夺回来,“这药吃多了就正中渣男下怀了!我的亲表姐!”
这天闹到后半夜才入睡。
半梦半醒间,叶乔听到千溪接到一个电话,在阳台压低声音:“阿姨,对,她在我这儿呢。挺好的,按时吃药,这会儿已经睡着了……没事,我一个人住,不麻烦!”
叶乔阖着眼,突然无比地疲惫。
千溪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入耳:“唉,表姐平时挺冷静的一个人,怎么遇上顾晋就不对劲了,哎,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表姐得过这个病,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您多谅解她……”
心脏在黑夜里有节奏地跳动,她清晰地听见自己体腔里血液涌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像重锤击打着耳膜。
好像在提醒她,这颗心不是她自己的。她得惜命。
她逃不开。
第二天清早,千溪新交的男朋友来接她上班,顺便把叶乔送回家。那个心外科医生跟她一般大:“听千溪说,叶小姐做过心脏移植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