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龙挥舞着双枪,脚一踏上土地,便变得坚韧和勇猛,他兴奋异常:“妈妈,我去追杀那个大将……”
“罢了!”她一挥手。
陆文龙惊问:“为什么不?妈妈,你放心,我一定提了他的人头给你!”
花溶长叹一声:“那个夜晚,他对我手下留情,我也放他一次!”
秦大王看着刘琦留下的那艘大船,哈哈大笑:“也罢,丫头,你放了他也行!刘琦这厮,比那几个鸟人好多了。也算得一个英雄。”
花溶微微一笑,还是秦大王理解自己。
这时,二人的目光也完全落在了红鸭港镇上,冲天的浓烟,沸腾的人马,喊杀声随风若隐若现地冲来。
“妈妈,红鸭港镇是谁在激战?阿爹,你还派人去了红鸭港镇?”
花溶也甚是疑惑,没听说秦大王派了军队去红鸭港镇啊?当时的目标是一心驱逐官军出海,再说,陆上几万大军,要多少人才能赶走?
秦大王的面色慢慢变了:“丫头,你知道,我没有派任何人上岛!”
秦大王的人马,还没有多到可以分散军力和朝廷对抗的地步!
花溶大惊失色:“那,是谁在帮我们?”
“妈妈,你怎说是在帮我们?”
这样的围剿时刻,拖住了朝廷的官兵,焚烧朝廷的粮草,而且全是跟解围有关的,不是帮秦大王,是在帮谁?
“我也在奇怪,到底是谁能这么厉害?”
陆文龙脱口而出:“是不是四太子?”
他的眼神亮起来:“妈妈,一定是他,是阿爹……是四太子在帮我们……”
花溶面色凝重。
秦大王摇摇头,断然道:“不,绝不会是四太子!”
“那是谁?”
花溶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忽然背负了箭簇就往前走:“不论是谁,我们总要去看看。”
秦大王微微有些迟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迟疑。
但是,花溶一惊果决地上去了。
陆文龙也追了上去,他的兴趣,丝毫不迅速于妈妈,潜意识里,总觉得是四太子在帮忙——四太子!那么急切,忽然想见他一面!
秦大王见母子二人走了,也只得跟上去。
在他们身后,是一队精选的精锐,由赶来的刘武亲自率领。
秦大王想,若是真正的盟友,此际,自己真该帮他一把,无论是谁,都要帮他一把!
红鸭港镇!
由于赵德基的到来,居民们鸡飞狗跳,连续的战争,稍微有办法的人家早就撤走了。剩下的人在恐慌里,看着这把大火。
遍地都是死尸,浓烟——朝廷官兵的死尸。
果然,有军队进入这里,和朝廷的大军展开了混战。赵德基回临安前,撤走了七八万军队,留下驻守的不到2万人,但是,已经是史上规模最大的港口驻军了。
此际,这2万人,大多数已经望风而逃,剩下的,也已经不堪一击。
花溶背负着箭簇,快步行走,越走,心里越是不安。
不是因为前面零星的喊杀声,呻吟声,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大风过境,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利落战争的手法。
她继续往前,左边的小巷子忽然人影一闪,那是一堆乱七八糟逃亡的人马,貌似是一些朝廷士兵的身影。
她不欲追上去和他们照面,又听得身后儿子在喊:“妈妈,你慢点,等等我……”她刚要停下,却见到一个人影一闪!
那么熟悉的背影!
提着碗口粗细的禅杖。
她惊得大叫起来:“鲁大哥,鲁大哥……”
脚下像抹足了油,浑身都飞了起来,胸口一股热流冲击,几乎要把心都呕吐出来。她一溜烟地就追了上去。
“妈妈,等等我……”
“丫头,丫头……”
她跑得那么快,就连秦大王也追不上。
“鲁大哥,鲁大哥……”
秦大王心里一颤,浑身忽然变得冰凉,握着割鹿刀的大手,一滴滴的汗水滴下来,面色瞬间惨白,迷迷蒙蒙的一种可怕的感觉,如刀尖一般,狠狠地就插向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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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得得的马蹄声,是刘武等人追上来了。
“大王,夫人……”
秦大王一下镇定下来,但见四周的浓烟滚滚,紧紧拉住花溶的手,先转向刘武:“你们查清楚没有?到底是什么人所为?”
“初步判断,是一支军队夜袭。这支精锐不超过三千人马,来去如风。按照袭城的规模来看,他们主要是冲着赵德基的驻军大营,小镇上居民很少。那一千多未曾逃走的人,都没遭到军队的劫掠,他们是被赵德基的朝廷军在逃亡中冲散,驱赶到这里的……”
果然,果然是有外来的军队助力。
花溶又惊又喜:“这支军队是不是跟日前焚烧朝廷粮草的大军为同一军队?”
“暂时不知道,还没有更多的情况。”
花溶眉飞色舞,转向秦大王:“我看,我们真的有希望打到临安了。”
他下意识地:“为什么?”
“因为这队人马一直在接应我们,帮助我们。你还不明白么?秦尚城,一定是鲁大哥!肯定是他。只要人马是他的,就会百分百全力支持我们……我们一定要跟他们联系上……”
刘武大惊:“夫人,你说是谁?”
“鲁提辖,就是当年救助我们的鲁大哥。我刚看到他,追上去,却走散了……”
“怎么会是鲁提辖?”刘武不可思议,“他不是当年在临安已经战死了么?”
“没有,没有,肯定是他,我绝对不会看错。当年,根本没有人见过他的尸首,他肯定没死,而是飘然无所踪。既然他出现了,就是来找我的,肯定有许多消息要告诉我们,他应该知道我们的情况,不然,怎会每次都帮我?”
她兴奋得不能自已,刘武却看着秦大王,只见秦大王面色惨白,始终没有发过一语。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是鲁提辖,是不是当年的岳鹏举也没有死?既然没有人见过鲁提辖的尸首,那谁又见过岳鹏举的尸首了?
如果单独只是一个鲁提辖,他一个早就出家了的和尚,哪里来这么大的能量?
他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岳鹏举没死?这也太离谱了吧。如果他没死,赵德基当年岂能那么好糊弄?
再说,他要真没死,岂能不早早来找花溶和孩子?
他本是胡乱冒起的想法,但见秦大王脸色惨白,只紧紧握住花溶的手,跟花溶的满脸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尚城,我们赶紧追上去。刘武,你带一支人马跟随,马苏等驻守海岛,朝廷水军死伤惨重,一年半载,绝不可能卷土重来。如今赵德基两面遭受夹击,仓促逃窜,我们一定要尽快联络上陆地上的势力。对了,我们还得去把小虎头带上……”
这次,是陆文龙问她:“妈妈,为什么?”
“因为鲁大哥出现了啊!我想把小虎头带给他看看,让他知道,小虎头也那么大了,鹏举,后继有人了……”
她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疯狂的迷醉状态,浑然忘我,完全回到了当年的那场血战,想起那个英武的男子,他的深情厚谊,他那一声声的“姐姐”——就算自己再婚了,难道儿子不该拜祭一下父亲么?
她转向秦大王:“秦尚城,我想让鲁大哥告诉我真正的鹏举的坟茔地,带小虎头去拜祭一下,好不好?”
他只能点头,一直表情都很麻木:“好!”
旁观者清,刘武等忽然大大地同情起秦大王,心里的隐忧就更甚。光是鲁提辖,倒是好事一桩。小虎头拜祭父亲,也当然理所应当。
问题是,万一,万一!
他忽然狠狠地暗骂了自己一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万一?
可是,他甚至发现大王的神情很奇妙,很久都没有做声,这完全不符合大王的风格了。
他立即领命:“大王,夫人,我马上就去安排。”
“去吧,去吧。”
三骑快马,十几卫士。
已经走出了浓烟滚滚的小镇,外面,是一大片的沙滩。
海风阵阵,花溶忽然从迷醉里略微清醒。但觉手脚都是冰凉的。但觉拉着秦大王的手也是冰凉的。
她好生奇怪:“秦尚城,你怎么了?”
他强笑一声,也醒悟过来,拍拍自己的头,狠狠地踢一脚沙滩上的沙子:“老子再想,如果赵德基这一次不提前跑,真的可以里应外合抓住他。”
她顿时又兴奋起来:“真的?你也相信?鲁大哥他们一定会配合我们。”
三句话不离鲁大哥。
心里不是不悲痛的,他暗暗地,恨恨地骂一句:老子这是怎么了?怎一再和一个死人较劲?岳鹏举死得那么惨,丫头想给他报仇,难道不应该么?
也许是这样的海风,也许是身边的人儿。也许是她的笑容,也许是依旧紧紧捂着的手,那种暂时的恐慌,忽然就消失了。
他微微挺了挺胸膛,暗暗唾弃自己,这算什么?秦大王几曾变成小肚鸡肠的男人了?丫头,可是自己已经拜堂成亲,堂堂正正的老婆了,有甚好怕的?
“丫头,”他放柔了声音,“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驻扎下来,等小虎头到了再说,好不好?”
她欣然答应。
笑容满面:“秦尚城,我今天真是高兴极了。”
他凝视着那张忽然光彩迸发的面孔,又那么急切,那么温和,简直令人心跳:“丫头,我也是。你放心,如果真的是鲁提辖,我们肯定能打听到他的消息。毕竟,他们两次在陆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次焚烧粮草,一次率军出征,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
“嗯。”
前面,是一家大户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