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以前是不是认识苏正卓的父亲?”程宜宁这趟过来大半是为了求证下当年的真相,明知道这样的话题有些不合时宜,她沉思了下还是问出口了。
“什么认识不认识,你嫁了个白眼狼,算我们家倒大霉了!”粱舒娟满肚的牢骚本来就还没发完,眼下逮到个机会就忍不住嘀咕起来。
程竟兴闻言脸色倒是蓦地僵在了那里,原本挂点滴的手背不知为何握紧了一些,点滴上的塑料管立马跟着轻微的晃荡起来。
许是大病一场的缘故,他的浑身上下都泛着病人才有的衰败气息。
“爸,我和正卓离婚了。”程竟兴这样的反应其实已经告诉了她铁一样的事实,她先前心头就已经有过这样的预测,眼下亲眼见着程竟兴的反应,心里倒是没有更多的波澜了。
不过,总归还是有点无法言语的失望的。
“离婚了?离婚也行吧,都是爸的错,害你离婚——”程竟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含糊的应道,不过明显是颇为自责的。
“爸,你先好好养身体,其余的不用再去想了。我大学同学的公司现在正好在招人,岗位挺好的,薪酬也高,就是要立马上岗,我打算过几天就去外地工作了,今天过来和你说一声。”程宜宁继续说道。
“这样也好,老实说图书馆的工作也没多大前途,年轻人就该出去闯下,见见世面也好。”程竟兴这倒是没有拦阻,开口赞同道。
“恩,爸,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程宜宁说完后这才起来,打算往外面走去。
“宜宁——”程竟兴又吃力的喊了一声,“到外地工作了,一个人记得照顾好自己——”程竟兴好不容易说完一句,立马就气喘吁吁的厉害。
他心头显然是清楚着程宜宁这一走,其实根本不知道几时会回来。
“爸,我知道的,你放心吧。”程宜宁飞快的应道,说完后这才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廊上走去。
仓促的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病床上的程竟兴。
粱舒娟不知为何也跟了出来,“我看你脸色挺差的,回去早点休息。”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同程宜宁说这样贴己的话。
“妈,我知道的,爸就麻烦你照顾了。”
“都老夫老妻的,也谈不上麻烦。”粱舒娟不以为然的应道。
“妈,宜琳要是问你要钱的话,你就说现在家里经济困难,不要给她钱。还有——我怕她结交的朋友中有吸。毒的,等爸出院后,你有精力的话最好让宜琳搬回来住吧。”
“我压根就管不住她,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哟——”一提到程宜琳,粱舒娟脸色瞬间就灰暗了下去,她显然也听懂了程宜宁的提醒。
杨树远一天都呆在办公室里坐等苏正卓回来。
这两天来国际煤炭市场价格骤然暴跌,幸好苏正卓早有先见之明通宵拟了新方案出来,赶在暴跌初期就立刻赶去印尼那边协商相关事宜,并且当机立断的同意支付部分违约金,这才及时止跌并且抽回了大半资金,避免公司运营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困境。
算上当初抄底时的利润,这笔大投资战线拖上几个月也才险险的获得百分之五的利润,这在于他们的投资生涯当中是回报率最低的一笔投资,最让杨树远难以忍受的是就在前几天,公司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若不是苏正卓及时过去和客户谈下的那场会议,公司兴许就要栽在了这场毫无预兆的危机上。
他们毕业后到现在呕心沥血的创业也将付之一炬。
这两天来他还听闻程竟兴的公司居然也不声不响的买入了大量的煤炭,结果流动资金全部被套又没有及时止损,这几天一暴跌立马就提前引发合作单位的恐慌性催债导致公司陷入运营困境,程竟兴控股的公司算得上是a市的老企业了,居然也难逃破产的预兆,俨然成为a市投资圈里最热门的饭后谈资和反面教材。
程竟兴这种老古董居然也会心痒去炒煤炭,不用多想肯定是受了苏正卓的影响才去炒的。
可是凭苏正卓的能耐,是根本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他一直想不通这其间的缘由,干脆守在公司里等着苏正卓回来当面质问他。
杨树远一直等到了下班,还是没有看到苏正卓的身影。
按照苏正卓以往工作狂的习惯,下了飞机定然是先赶回公司处理要急的公事的。
杨树远打了好几个苏正卓的电话,始终没有打通。他也不知为何,心头隐隐上来不好的预感,又下意识的去打程宜宁的电话。
依旧未果。
杨树远沉不住气便又打了周小蕾的电话。
“我一天都没联系上正卓和宜宁,你知不知道宜宁现在在哪?”其实他和周小蕾的交情也谈不上很深,这样骤然打过去询问程宜宁的行踪也是有些冒昧的。
“操!别跟我提苏正卓这三个字!”周小蕾刚接起来就没好气的应道。
“正卓怎么了?”杨树远不解的问道。
“宜宁和他离婚了,以后你也别来烦宜宁了!”周小蕾说完后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杨树远只觉得当头一棒,脑袋被猛砸了一下。
宜宁和苏正卓离婚了!
杨树远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这句话,不过也就是周小蕾的这句抱怨,他就骤然想明白了公司这场危机的由来。
若不是苏正卓不惜冒着把公司也拖入困境的大风险,按照程竟兴这样保守的老古董,根本不可能会动摇跟风去投资煤炭的。
凭他和苏正卓的交情,他居然被蒙在鼓里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计划。
眼下程竟兴的公司濒临倒闭,苏正卓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程宜宁离婚。
算起来,他杨树远还是苏正卓和程宜宁的半个月老。
杨树远才想了几个念头,拳头不知何时握的咯咯作响,眼下拿了车钥匙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杨树远飙到苏正卓住处的时候,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他的车子,他车子随便一停就大步下车朝屋里走去,才看到苏正卓的背影就猛地一拳抡了过去。
☆、第37章
杨树远的拳头堪堪就要落到苏正卓的后背肩处,背对着他的苏正卓的脚步依旧压根未动分毫,只是右手忽然鬼魅般的后扣,杨树远的胳膊刚靠近了些,苏正卓手上一用力,还是背着站在那里,居然就把杨树远的手腕给死死的扣住了。
他刚把杨树远的右手腕扣住,这才猛然转身,另一只手呼的一下就闪到了杨树远的面前。
不过在距离杨树远的脸颊还有几毫之差,那样大力道的拳头说收就收,杨树远只觉得脸上忽然拂过一阵疾风,下一秒才听到苏正卓明显不解的声音,“树远,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时原本扣着杨树远的那只手也下意识的松开了。
显然方才不过是他条件反射的自我防卫而已。
然而苏正卓的声音刚落,随即就听得闷实的声响,杨树远刚从苏正卓手上脱身回来,他甚至没有去松动活络下胀痛的腕关节,呼的一下就直直的朝苏正卓落下了结实的一拳。
苏正卓毫无戒备之下被那股大力道甩的脚步也跟着踉跄了下,嘴角边立马泛起了血腥味。
“你怎么了?”苏正卓见着杨树远不声不响的继续发狠的朝他挥拳过来,他这才下意识的抬手去挡,然而杨树远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苏正卓刚扣住他的一只手,他的另外一只手早已不管不顾的朝他身上继续挥拳了过来。
“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事!”才一交锋,杨树远就知道自己的身手远不及苏正卓,眼下手腕被苏正卓及时扣住,他朝苏正卓怒吼了一声后,便干脆朝他腿上扫去,苏正卓脚步一移快速的避去,趁着这会松动的空隙间,杨树远立马抽手回来,不管不顾的就去死按在苏正卓身上。
杨树远这样不讨巧的打法,苏正卓若是有心一招便可制敌,他一边避着杨树远咄咄逼人的拳头,手上始终还是留了分寸。
杨树远也看出苏正卓的克制,不过他这会火上心头,也早已无暇多顾其他的,见着自己胜不了苏正卓,干脆就改成最愚笨原始的方法和他扭打起来,苏正卓没有料想到杨树远居然还没完没了的,两人厮打着没一会就滚到了地上,混乱间还能听到彼此身上衣衫的针线崩裂声。
苏正卓本来心情就差的可以,也不知道怎么的,随着嘴角边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他这才觉得浑身的压抑都像是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不知不觉中手劲也跟着发狠了些。
也不知道多久后,杨树远筋疲力尽的瘫软在地上,苏正卓这才收手回去。
杨树远方才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劲,加之厮打了这么久,他身上的耐力几乎耗尽,苏正卓收手时,他甚至不能利落的一下子就起身回去。
苏正卓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近距离的和杨树远搏斗,他身上也挨了不少的拳头,混乱间也不知道是哪里挂彩了,身上蔓延着明显的血腥味。
他收手后便利索的起来,许是见着杨树远撑了好几次都没有利落的站起来,他这才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拉杨树远一把。
未料到他的手刚递过去,就被杨树远猛地一下甩了回来,下一秒杨树远已经踉踉跄跄的撑着站立回去了。
“公司的事情让你担心了。”研究生同窗三年加上创业合伙三年,两人的关系甚至超越了一般的朋友友谊,所以从创业初到现在,即便杨树远在公司的实质运营上并没有真正的花过大精力,苏正卓却从来没有和他计较过这些,眼下杨树远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他大打出手,苏正卓自然也知道自己先前迈出这一步的代价和隐性的风险,眼下难得敛了锋芒,向杨树远道歉起来。
“身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我他妈的居然连公司到底在操作什么项目都不清楚!估计哪天公司要是倒闭了,我在倒闭的前一刻都还不知道!”杨树远此时鼻青脸肿的狼狈的可以,他说时下意识的抹了把嘴角边的血迹,冷笑着说道。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苏正卓笃定的应道,说时脸色微沉,像是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事情给激怒的丧失了理智。
明知道他说得的确是事实,然而杨树远就是看不惯他这副万事都在掌控之中的笃定和从容感,什么事情都能被他预测的刚好,不会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
若是之前,杨树远还会为他的商业奇才而颇为欣赏,然而这一刻,杨树远只觉得苏正卓的任何长处都是碍眼的可以。
“程叔叔公司的事情,是不是你插手的缘故?”杨树远努力让自己深呼吸了下,这才开口问起了正事。
“我没有插手,是他咎由自取而已。”苏正卓无动于衷的应道。
“好,毕竟投资这种事总不会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去做这笔买卖的。那你和宜宁离婚是怎么回事?”杨树远忍住心头的狂躁,继续没好气的发问道。
这才是他如此怒气冲冲过来质问的真正原因。
“这是我和宜宁的私事,与他人无关。”苏正卓说完后唇角紧抿,显然吝啬的不愿和杨树远多浪费一个字。
杨树远也知道苏正卓这人向来薄情淡漠的可以,可是眼下听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他这才意识到,站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他认识想象中的苏正卓。
如此漠然绝情的苏正卓,就连他这样的事外人都看得心头发寒起来。
杨树远想到这时,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干脆退而求其次的问道,“那我好歹要知道下你们离婚的原因吧?”
“抱歉,无可奉告。”苏正卓依旧不为所动的应道,原本微沉的脸色已经隐有愠意。
“好一句无可奉告!”杨树远继续冷笑了一声,他说这时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的声音,“苏正卓,我想你还真是忘记了吧,当年要不是我先认识的程宜宁,她哪里会注意到你,后来还巴巴的倒追你?当年我要不是看在程宜宁真心喜欢你的份上,我会这样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离婚了是吧?我看还是离婚了好,至少她用不着这样倒贴作践自己!”
杨树远的话音刚落,苏正卓的脸色骤然凛冽肃杀起来,就像是被触了逆鳞的火龙,深邃的眸光不知为何却是瞬间暗敛了所有的锋芒。
饶是如此,隔着几米之远,杨树远还是立马感应到他迎面而来的凛然寒意。
这样可怕的苏正卓,相识这么久以来,杨树远还是第一次见着。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喜欢宜宁?以前我是碍着朋友妻不可欺的立场,这才刻意对宜宁避而远之的。现在反正你们也离婚了,我也管不着那些破道理了!苏正卓,你好自为之吧!”瞬间捕捉到苏正卓一闪而过的软肋,杨树远心头这才莫名舒坦了点,他说时还颇有闲情的整理了下他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破西装,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倜傥正步的从苏正卓面前转身离开了。
程宜宁从医院里出来后又去了趟赵慧珍的住处。
她到那边已是晚上。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赵慧珍精神难得不错,过来开门时见着程宜宁脸上一直在冒汗,不无心疼的嗔怪道。
“正好顺路,就上来看下您。”程宜宁说完后把手上买的水果放到客厅那边,她没有闲聊一会就回去了。
她订的是凌晨最早一班的火车票,从这里回去后还得和周小蕾告别,于她而言,时间并不宽裕。
赵慧珍临睡前去关客厅里的灯,忽然留意到沙发的角落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熟悉的小布袋,她有些奇怪便上前拿起来打开看了下,里面却是她给程宜宁的两块银元。
这是苏正卓父亲苏延全留给她的遗物。
有一阵子苏延全忽然开始热衷炒银元,按照他当年的预测,手上倒买过来的银元过个十几年后能够翻上几十倍。
这点来说,苏延全的确是够有远见的。
只不过他也就毁在心思太多,贪。欲不足,所以最终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苏正卓和程宜宁结婚的前一年,赵慧珍正好有个热衷收藏的朋友帮她鉴定了下,她手上的这两块中华民国十八年的圆背双旗的孙。中。山像的银元居然炒到了五十多万一个。她那位朋友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即就让她继续收藏着。
赵慧珍向来不热衷于金器玉器类的物件,加上她的身份有些尴尬,后来便顺手把这两块银元给了程宜宁算是当做见面礼。
“这是延全留给我的东西,你收藏好。”
“赵姨,我不能要,你自己收着吧。”程宜宁一开始是下意识的推辞起来,她自然知道这两块银元对于赵慧珍有非同寻常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