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张油腻腻的嘴说话,
“你到底有完没完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个被她挂了不知第几遍电话,依旧百折不挠坚持每天给她打电话的男人,是她上个月在去工作的路上偶然认识的。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就决定交往,然而交往不到两个星期她又突然决定分手。
当然,这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决定,那人好像并不是很能释怀。
他曾好几次打电话问莫闹分手的原因,她也只说就是不喜欢。他又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两个问题一直是人类无法解答的。一个是你为什么喜欢我,另一个就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可她偏偏就喜欢他那英俊谈不上长得还挺白嫩的长相,哪怕这样的长相在街上是一捞一大把。这就是她为什么和他交往的原因,至于分手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她实在忍受不得他将白衬衫扎进下身那件蓝色的牛仔裤里。
对方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善罢甘休,那个平时看起来斯文不已,说话也慢条斯理的男人终于是忍不住对着手机,冲着她喊道,“莫闹,你凭什么说分手就分手,你他妈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的声音很大,质问声刺激着她的左耳,薄薄的耳膜有些发疼。她歪着头别开手机,看了一眼与自己坐在同一桌上的另外两个女职员,不悦得皱了皱眉。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和他谈分手,用眼神示意让她们继续吃后,她拿着手机绕到不远处的路灯下。
灯光昏黄,照在地上正好折射出女子曼妙的身影,她黑色的影子紧倚在灯柱上。换了一只耳朵再次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他还在问她,有没有爱过他?
有没有爱过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一下子就把她给难住了。
毕竟按正常人的思维来说,才交往一个多星期的人,恐怕连喜欢都谈不上,更何况是爱。
莫闹的视线有些模糊,擤了擤鼻子,仰起头来,突然发现天空很黑,星星很亮。这样的夜晚,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琼瑶式的愁绪,为了不过多的刺激他,她只说道:
“你觉得有吗?”
他唾了一口,“是我在问你。”
简明扼要,她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没有。”
“妈的,你是非要分手吗?我告诉你,你别后悔,你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那边还在义愤填膺说着什么,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电话挂了,利落的关机,放进上衣的口袋里。
其实,她在昨天还在纳闷他怎么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不放,但现在她忽然一下子就豁然开朗的。无非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孽,想想自己条件不差却被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身家没身家的女人耍了一个星期,这口气也是够憋屈的。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些同情起他来。为了她这样没有什么好骄傲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够自虐了。
她谈过很多次恋爱,每段感情一般很难维持到三个月,就像是一个魔咒。好友何浅浅曾说过,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无力辩驳,每每这时候,她都会笑着说:“你不懂,我所向往的爱情,是徐志摩对林徽因的那种。”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浅浅正盘着腿坐在莫闹的床上啃着花生米,她一时没坐稳便从床上摔了下去。还未来得及呼疼,就已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说实话,连莫闹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天知道她平时是有多不求上进,语文高考走狗屎运勉勉强强压到全s市的平均分线的人,竟然能说出这般话来。
其实,她也不过是相信那种一见钟情的爱情,隔着人群看到那样一个人,她无需多言他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相视而笑,然后相爱一生。
夜色渐浓,空气中拂过一缕清风,凉凉的湿湿的。明明已经是四月了,s市的天气却还透着一股湿冷。莫闹紧了紧身上的针织外套,坤起依靠在灯柱上的身子,正准备回到温暖的烧烤摊上,转身的时候街道上一束明亮的车灯恰好打到她的身上。
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住她的眼睛,透过手指间的指缝,若有若无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灯光璀璨的酒所门口停着的那辆宾利豪车。
不得不承认,整条马路上,再也没有哪辆车比它身上那抹艳红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当那辆车子的车灯打灭后,她缓缓的放下她的手,视线不偏不倚的与从那辆红色车子上下来的男人,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相交。
那是一张如妖孽般的脸,连女子看了都忍不住惊叹。仅仅也只是一瞬间的交汇,在副驾驶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时,莫闹就已经在男人的注视下自然而然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转身之际,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错愕,没兴趣去探寻那眼神里的意味,她只想回到烧烤摊上,解决她那一盘还未吃完的香辣鸡翅。
街道另一边,抿着薄唇的男人,淡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不断走远的女人的背影上。直到被已经从副驾驶走到身前的女子唤了一声,才拉回思绪。嘴角微微一勾,跟着那女子一起步入酒所。
在回烧烤摊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深降温的原因,莫闹觉得身后一阵发凉。裹紧身上的外套,便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两个女职员见她回来,各自端着一杯啤酒,打趣她是不是男朋友打电话来查岗。
她就着一个小姑娘的手饮了一口冰啤,冰凉的刺激感直达她心底,舒服长叹一声,笑着直言不讳道哪里是男朋友,就是一个找虐的。
两个职员都是莫闹在鞋店开业之前亲自招聘进来的,三人性格都挺投缘的,工作一直都很默契,特别是上个月的营业额还不错。为此,莫闹特意停业一天,借此机会与职员们聚聚餐聊聊天。聊着聊着,两人又把话题扯到莫闹的婚事上。
她有些无语,这人好像只要一过二十五岁,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天天追着你问,什么时候找男朋友。等到快要三十岁的时候,又会人另一群人加入之前的组织,问你何时成家。今年,莫闹已经二十八岁了。这个年龄相当的尴尬,不是很小,也不是很老,却正好是结婚的年龄。
她掩饰性的清咳两声,开着玩笑说,少不了你们的红包。
毕竟姑娘们都是二十一二岁的年纪,活泼好玩。吃过夜宵后,玩得尽兴两人便拉着莫闹不肯离去。非要一起去唱k,莫闹拗不过两人,便点头同意去了。
一个晚上折腾下来,莫闹搭车回到公寓时已经夜深人静。整栋公寓已经鲜少有住户亮着灯,她也不心急为了醒酒从公寓保卫室一路散步回去。
本来在吃夜宵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不少啤酒。和那两个小姑娘去唱k时,还在玩游戏的时候被二人合起伙来罚了不少杯。纵然她酒量再好,也抵不过这样毫无节制。小区的四周异常安静,微风一袭来,呼吸间她就可以允吸到来自身上的酒精味。
夜空中,一枚新月好像一朵白色梨花,从漫漫无边的云层中露了出来,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城市的上空。脚下的一路明亮可见,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咯吱声。一嗒一嗒,有节奏的敲着。
她缓慢的步伐,在看到不远处正稳稳停在她所居住的那所公寓的楼下那辆车子时停了下来。和之前她在街上遇见的那辆车,车型和车牌号都一模一样。熄灭的车灯,紧闭的车窗。看样子车子在这里停了好一会儿,莫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绕过车子往楼道走去。
只是在路过那辆妖艳的红色车子时,她的步子微微一顿。
桃花运(2)
莫闹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和徐墨离在短短的一天里可以遇见两次。
公寓大厅里,那扇电梯在她的面前应声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男人。莫闹的眼皮不听话的跳了两下,她抬手揉了揉跳动的左眼皮,立在那里看着那人缓步走出电梯向自己走了过来。
男人的身材很好,身上穿着一套熨烫整齐的西服,西服外套随意的敞开没有打领带,领口处松开两粒扣子。帅气中无形的增添了一记慵懒,那张邪魅的脸上还泛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得意之处又有些傲娇,看得她有些牙痒痒。
他就那样在她的注视下,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前,双手负在身后。那天在酒吧,他说过他们会再见的,没想到今晚真的就再见了。在街上匆匆的一瞥,他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仿佛是为了弥补那匆匆一瞥,这一次他们竟迎面相遇。
他毫不失礼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梢无意识的扬起,意犹未尽的说道:“好久不见。”
徐墨离说话的时候,一副以我为尊的样子。自觉的扬着下颚,漂亮的喉结上下鼓动着。像一只开屏了的孔雀,光辉灼灼。
但莫闹非常不喜欢他这幅模样,因为即使她脚下踩着的是一双五公分的高跟鞋,他欣长的身子还是高出了她一个头来。她要和他说话,就必须仰着脖子。这样的身高差,总让她觉得自己在气势上低了他好几等。
习惯性的皱着眉头,她嘴角微微一抽,在他等着回话时默不作声潇洒的绕开他前行离开。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她对他的抗拒,那是没来由的对于陌生人的一种抗拒。
莫闹才没走几步,男人就已经迈着他的大长腿快步上前挡在她的身前。
这回,她无法继续装作对他视而不见,疲惫地抬起眼看他,“不好意思,请问我们认识吗?”
半夜三更,整个公寓大厅除了他们两人空无一人。因为空旷的环境,让原本咬的很轻的一句话,一时间清晰响亮起来。
“不算认识,只是一面之缘。”她嘴角随意的微笑,让他心里很不舒服,锐利的黑眸闪过一丝戏谑。
他抿着双唇不说话的样子有些严肃,严肃得又有些莫名其妙。莫闹不想在这里和他继续僵持下去,准备抬脚离开,只是她向左,他也跟着;她向右,他便向右。两人无论怎么对峙,徐墨离总是能够以他优越的海拔,静静的俯视着她低垂着的头。
无奈之际,莫闹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抬眸看了一眼他高挺的鼻梁,为了向他证明她也是个有礼貌的人,同时也是为了摆脱他的纠缠。莫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叠在身前,正正经经的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还是没能想起您的身份。”
徐墨离:“嗯……没关系。”
他修长的手执着一张黑色四方卡片,缓缓地伸在莫闹的面前。莫闹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名片,接了过去。看着上面的介绍,不由自主地呢喃着:“徐墨离。”
“嗯。”他点头应答,隔了一会儿说出下一句话来,“很高兴认识你,莫小姐。”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抬起身子,却正好看见他脸上淡淡的微笑。即使这样微不可见的笑容,在他脸上还是那般的让人惊艳。这人帅则帅已,却帅的有些过了头,肤色白皙薄唇红嫩,多了几分男人不该有的邪魅。
想着,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他那妖冶桃花眼深邃若黑夜里的天空,一望不穿,却隐隐的闪烁着星光。傲娇的尤物,嘴角上噙着的那抹微笑,格外耀眼。
徐墨离并没有在乎她的反应,双手自然的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与她一样,他也是没想到会在一天之内连着遇见她两次,心情也不知觉间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她齐耳短发上。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酒吧里摇曳的镁光灯投射下的那一头秀丽的长假发。披散在女子瘦削的肩头上,美丽妖娆,但不及现在的短发简练。
气氛在两人的目光中变的有些诡异,最先收回目光的是徐墨离,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确定了时间后,抬起脚下那双黑色的漆皮轻磕在地板上,悠然自得地轻声说着:“莫小姐,再见。”
男人的声音干净而爽朗,低沉着带着磁性。莫闹回过神来立马抬起头,脸上浮起一抹客气的笑容,“再见。”
徐氏新的接班人,徐墨离。
这个陌生的男人,竟然在一天之内出现在她面前两次,而且……
莫闹捏紧手中的名片,等着那一抹黑色西服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后,才转身进入电梯。
她住在这栋公寓的六楼b室,在经过a室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半眯起双眸来。那间本紧闭着的房门,恰巧在这个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莫闹皱着眉头看着那女人,美丽的五官,曼妙的身材,果然是我见犹怜。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她隔壁的方欣然。
对于这个刚入住不久的邻居,莫闹只觉得是上帝和她开得一个玩笑,不仅很有创意而且还很幽默。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径直与出来扔垃圾的方欣然擦肩而过。
回到家里,莫闹坐在浴室里的马桶盖上,看着被自己用来解气撕烂扔了一地的日历簿,再看向手中才刚开机就在响铃的手机,她深深地觉得明天有必要再买一本新的日历。
“这位先生,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听得懂我的意思?”莫闹深吸一口气,拿着电话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莫闹……”
低沉的男性嗓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莫闹诧异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分明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叶辰?你又换手机号了?”
“我在a市出差,手机没电了,借了同事的手机。”叶辰是个温柔而又有耐心的男人,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每说一句话总是温温润润,十分斯文。
莫闹和叶辰的关系,就像她和何浅浅一样,是比好朋友还要好的朋友,俗称‘闺蜜’。她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嘟囔着:“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明天就回去,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暂时没有。”
“那你早点睡。”叶辰的声音顿了顿,莫闹刚想回答,又听到叶辰唤她,“莫闹。”
“嗯?”不知为何,莫闹觉得,今晚叶辰的语气和平常似乎有些不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他只轻轻地说道:“晚安。”
“晚安。”莫闹扬起嘴角,估计是自己想多了。
挂了电话,她伸手揉捏自己的额头,酒精充斥着大脑的神经,兴奋过后留下的是隐隐地作疼。身体上带来的不适,让她觉得心烦意乱,烦躁的让她想抽根烟冷静一会儿。直接忘记自己根本没有抽烟的习惯,下意识的在上衣的口袋里摸索,居然真的让她摸到一支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烟。
她几乎都忘记什么时候将它放在这里的,因为被挤在口袋的角落里,所以样子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并没有真的打算抽,而且这时候去哪找打火机。索性用手指夹着香烟,不费力的折断两节丢进垃圾桶里。
听着马桶冲水的声音,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那是不久前在电梯里随手放进去的名片,徐墨离的名片。
黑色烫金的名片,上面的每个字摸起来,似乎都有些烫手。只短短地看上几眼,她便顺手将名片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从马桶盖子站了起来,她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一边脱着还一边蹬掉脚下的高跟鞋,全数凌乱的踢过浴室的角落,打算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回老家(1)
即使已经入春,百花含苞开放的季节,整个北半球已经开始回暖。s市的空气还是湿漉漉地让人打寒噤,夜间一场小雨过后,天气越来越冷。玻璃窗外的世界,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层薄雾,灰茫茫的天空令人根本就打不起精神来。
这样的天气,根本就不适合出门,更何况是上班。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响起的闹钟,在叽叽喳喳毫不疲倦的叫唤中,被莫闹从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被子里伸出来的手一把抓了过去,眼皮都没睁开一下就将闹铃关了。
迷迷糊糊地一动不动的呈麻花状躺着,正打算继续第二觉,五分钟后闹铃又再一次响起。昨天喝的酒,隔了一夜醉酒后遗症才迸发出来。饱受精神折磨,她稍微了挣扎一会儿,才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头来。
这次响铃的却不是那个被她扔在床下的闹钟,而是她的手机。昨晚入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忘了拉上窗帘,此时天边的太阳已经露出半个脸来。晨起的阳光,暖洋洋地十分惬意的洒落在她房间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