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40章
    h市第六胡同小区外面有个修车摊,位置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这摆摊的修车师傅是北方人,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平时就给修修路过的电瓶车自行车,为人沉默不爱开口,而就在这几天,却有不少人都特意过来看看这从蟒蛇嘴下大难不死的神人。
    “李师傅啊,你真看见那大蟒蛇了啊?给我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是提起这件事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有些人的好奇心似乎永远都那么不合时宜,而听见这话的李天鹏先是脸色一变,接着咧咧嘴低声道,
    “唉,也没啥大事……别问了别问了……都过去了……嘿嘿。”
    这几天别人问起他,李天鹏总会这样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勉强而尴尬,仿佛这件事真的已经被揭过去了一样,而或许只有李天鹏自己才明白,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从容淡定,相反从差点被那条蟒蛇吞了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每晚都在自己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当时被蟒蛇袭击的事真要是仔细说起来,其实李天鹏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如果是因为前几天那场抓蛇的闹剧的话,那这蛇完全可以干脆的吃了自己,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在关键时候把已经被勒的几乎接近死去的自己给放开了呢……
    想到蟒蛇离去时盯着自己的那种冰冷的眼神,李天鹏就莫名的打了个哆嗦,出于某些私人的原因,他其实并不想把这件事过于声张,可是因为当时被蛇袭击的时候他呼救的声音实在过大,无意中竟引来了附近的邻居,当时不少好事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而与此同时,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也被某一个看热闹的群众给报到了电视台。
    从医院出来之后,就面对了着无数记者追问的镜头,李天鹏原本就被巨蟒折磨的头痛,如今更是胆战心惊,他这么多年隐姓埋名,躲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给别人修车,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不被人发现的安心日子,可是一旦被这些记者拍到了脸上了电视,那他的行踪说不定就会被什么人留意,而到时候引起的麻烦,可不就是被一只莫名其妙的蟒蛇骚扰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儿,眼神莫名地变了变,李天鹏从外形上看还是个老实本分的修车师傅,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有些压抑和阴沉,这种眼神明显不该属于一个一直以来老实本分的普通中年人,而他的脑子里此时正回想着昨天晚上他那个多年的老友特意打给他的电话。
    “你是疯了吗!!好端端的上什么电视!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这种脖子抵在刀口上的人要小心再小心!老李!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真要是因为你的这点破事把我们俩以前的那点事都抖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当时听了这话,李天鹏也没有吭声,他只是随口敷衍的把这件事揭过,接着便提出今天晚上一起去喝酒的提议。那头的男人闻言沉默了一下,过了好半响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两人隐姓埋名,在这么个背井离乡的地方也需要个照应。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见过面了,如果没有这次的这件上电视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会有任何联系,而当挂上电话之后,原本还面无表情的李天鹏却一下子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都多少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是那么胆小怕事,这么久的时间了,哪还会有人记得当初他们做的那点事……那个晚上他们俩杀人的时候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现场更是被他们清理的干干净净,难不成……还会是那条蛇特意找上门报仇吗?
    想到这儿,便被自己滑稽的想法弄得笑了一声,李天鹏从来都不是个会为自己行为后悔的人,所以他也不怎么担心。最初的不安过去之后,他只在为同伴的惧怕而感到不以为然,而这么理清楚头绪,他的心里也莫名的镇定了几分,可就在他收拾掉手头的东西抬起头的时候,却恰好看到自己的修车摊对面正蹲着一只癞皮狗。
    这只癞皮狗早上就过来了,起初李天鹏还以为是小区里某户人家养的宠物狗,可是这狗这脖子上也没有链条,看着也不像是个有主的,偏偏站在大路口,他也不叫不闹,只是那么面无表情地蹲在那儿盯着李天鹏,那销魂的眼神把在摊子上老实干活的李天鹏看的后背都毛了。
    中午的时候,这狗消失了一会儿,不过不到一分钟,李天鹏的摊子前就落下了一只鹦鹉。当时的李天鹏也没有在意,可是此时再看见这癞皮狗,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李天鹏仔细回想了一下,便发现这几天他的摊子前似乎总徘徊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从癞皮狗到八哥再到鹦鹉,李天鹏没想通这些动物为什么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而事实的真相则是,这群小动物却是在认真地完成着上头布置下来的对李天鹏的保护和监控工作。
    这种保护和监视行为从前天就开始了,当时沈苍术和张连翘跟丢了孙白袖,不过却让他受了不小的伤,现在是秋末,伤口肯定好的慢,再结合之前孙白袖疯疯癫癫和张连翘说起的那些话,他们便猜测在这几天孙白袖很可能还会过来袭击这个人类。
    知道了他的目的,那么大家肯定要尽量阻止,为了防止在眼皮子底子被孙白袖钻了空子,动户办的工作人员们几乎是一天三班倒的监视着李天鹏的一举一动,而就在今天五点快到的时候,从单位出来一路赶过来的张连翘也来给吴彦祖换班了。
    “老吴!我来了!你回去吃晚饭吧!”
    挥挥翅膀在边上叫着吴彦祖的名字,蹲在这儿发呆发了一下午的吴彦祖闻言先是摇了摇尾巴,在听到张连翘的声音后立刻兴奋地撅着个屁股摊着舌头便来到了他的身边。
    “旺旺!连翘!你来了啊!处长呢?”
    平时张连翘和沈苍术总是影形不离,此刻没看见沈苍术,吴彦祖便随口问了一句。张连翘下意识往边上看了一眼,而循着他的视线,一下秒吴彦祖看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大排档里有个熟悉的背影正蹲在那儿吃着一碗面。
    “唉,处长他怎么老吃些没油水东西的啊……这年轻人没营养可是会长不高的,要我说啊,就该多喝些牛奶补补,我以前呆过一户人家,那家的小孩啊每天早上喝牛奶,后来长了一米九呢……连翘,要不你也问问处长,需不需要我给他介绍一头奶牛?要是嫌牛奶味道不好,正在哺乳期的山羊我也是认识几只的啊……”
    吴彦祖忧心忡忡的话让张连翘没忍住笑了起来,沈苍术个子其实挺高的,但是因为偏瘦,所以看着就有些单薄,不过这话他也没办法和吴彦祖仔细说,偏偏他还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张连翘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心想着自己如果把这话给原封不动的转述了,某个人肯定又得不高兴好久,不过吴彦祖这也是一片好意,所以他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等哪天沈苍术心情好,再问问他愿不愿意找头奶牛补补身体。
    这么交接完班,吴彦祖就飞快地沿着马路回家去了,等张连翘找了个树杈蹲下准备守着这叫李天鹏的人等他收摊之后,却发现今天这个叫李天鹏的中年男人一反常态的早早开始收拾起摊子,显然今天有不一样的计划。
    “诶,这人要去哪儿啊……”
    眨眨眼睛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这几天张连翘也在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孙白袖为什么会找上他又放过他的原因,毕竟以孙白袖当时的情况来看,他吃掉这个男人没有一丝困难,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就这样置于被动的境地,而促使孙白袖这么做的原因,很有可能就出在这个男人本身的一些问题上。
    可惜人类的户籍信息并不在动物户籍办事处的管辖范围之内,他并不能去查看这男人的具体身份,而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这个男人的生活方式相当简单,因为无妻无子,他甚至连一个稳定的居所都没有,张连翘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并不像他们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而现在他唯一能够找到的就是一些孙白袖过去的经历,可在看过那些最早记载于五年前的信息之后,张连翘却意外发现了他最早寄住的那家人家曾经遭遇过一场十分可怕的入室抢劫。
    从文字的形容上来看,也可以想象当时现场残忍的画面,当看到那行字的时候,张连翘总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些什么,可惜那些有关于那家人的记录的信息实在太过模糊,除了留下了一句夫妻双双死亡,只留下一个独子活在人世之外便再无其他讯息,而其他的,却只剩下那只疯癫的蟒蛇四处发疯时留下的那些记录了。
    这么想着,张连翘赶紧飞到那个大排档的边上去催沈苍术,他总觉得这个叫李天鹏的身上或许就藏着孙白袖的秘密,只要找到这个秘密的关键,那么所有的事情也会迎刃而解。而刚吃了几口面还没来得及把板凳坐热的沈苍术在听到张连翘嚷嚷的声音后,脸色也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眼前这面刚吃了几口,就这么走了实在浪费,可这不远处那只鸟叫的和催命似的沈苍术也没了办法,在干脆地把面汤给喝干净了,他站起身付了帐便跟了上去,而就在沈苍术跑的胃都快抽筋才跟上张连翘后,他们却缓缓停在了几百米开外的一个小出租屋外面,紧接着,有个和李天鹏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打开门走了出来。
    “进来吧。”
    往屋子外面试探性地看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神经紧张的男人态度不冷不热,而那李天鹏同样也面无表情,只是将手里的那两瓶酒拎上就进了屋。他们俩的关系看上去并不融洽,也不像是什么多年的老朋友,可偏偏张连翘却觉得这两个人的身上似乎都散发着同一种气息,而正当这么疑惑地思考着时,旁边捂着胃的沈苍术却忽然开口了。
    “这人一看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
    “诶,处长,你怎么看出来的?”
    闻言眨了眨眼睛,张连翘觉得沈苍术这话的武断都不像他说的了,而从小就有些小动物直觉因此才能在当初察觉到绑走张连翘的那个两个坏人身份的沈苍术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拎着他迈开步就走到了那个破旧的出租屋的旁边。
    “天都快黑了还不开灯,这窗户都积灰成这样了,估计也好几个月没开过了,选这么个背光的破地方,这人要不是欠着钱就是作了恶,否则好端端的干嘛这么躲躲藏藏的,他是鬼怕见光吗……”
    又是这种一点都不舒服的拎,张连翘被沈苍术这么拎来拎去的明明不舒服的要死,可是这久而久之的也有些习惯了,此刻沈苍术说的话让他完全的被吸引住了注意,他沉默地在心里思考着李天鹏为什么会来和这样一个人见面的原因,而恰在这里,沈苍术已经在这间屋子外面转悠了一圈。他的本意是想走近这屋子附近看看情况,毕竟着来一趟了,总得注意好周边环境,避免到时候有什么突发情况,可是这一靠近这屋子旁边,张连翘便发现了那丢满了生活垃圾的墙角似乎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而当他挣脱开沈苍术的手把那一长串镂空的碎屑状物给拿起来时,他的神色却忽然变了。
    “处长,这好像是……蛇蜕?”
    ☆、第41章
    此时的出租屋里,李天鹏并不知道有一人一鸟已经跟着他也一并来到了这里,他只是跟着那个给他来开门的中年男人一起进了屋子,接着便下意识地四处看了几眼。
    这还是他头一次来王雄的住处,自从几年前以来,他们两人就下意识地避开了和对方有过多的接触,权当彼此是陌生人。当初的那笔钱被两个人平分,李天鹏开了个修车摊糊口,没有任何手艺的王雄则四处打工勉强应付生活。如今看起来,李天鹏倒是觉得自己活得比这王雄要滋润些,毕竟眼前这破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因为是临时租住的,王雄更是没有什么收拾的心思,偏偏地上到处都是肮脏的衣物不说,连通着小阁楼的那个楼梯上都满是污垢,而更让人难受的是,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而偏偏王雄就和鼻子失灵似的在这个猪窝活得好好。
    “你这都不收拾收拾啊?这是什么味……”
    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念叨了一句,李天鹏把那两瓶酒丢在了茶几上,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可他这一坐下,沙发底下便立刻爬出来两只很大的蟑螂,李天鹏被吓了一跳,拿起边上的旧拖鞋就拍扁了一只,而见状的王雄立刻尴尬地笑了起来。
    “嘿嘿,老李,别介意,咱哥俩那么久没见了,来,喝几口呗……”
    这般说着,王雄便拿了两个杯子在李天鹏面前坐了下来,李天鹏见状哼了一声,两人就着些下酒菜边喝边闲聊,一时间小屋子里也没什么其他声音,只有两个男人低沉的说话声,而与此同时,蹲在屋子外面正研究着那一大串蛇蜕的张连翘和沈苍术二人也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是孙白袖的皮?他又胖了啊?不会吧……他又吃了什么啊……怎么发育的这么快?”
    拎着那一大片蛇蜕手都有点哆嗦,张连翘光是想到孙白袖现在的体型就觉得后背都有点发冷。这几天他们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孙白袖,原以为他是在躲起来养伤,但是现在看来他受伤期间的伙食倒是不错,起码一点都没瘦,而闻言的沈苍术倒是没他那么害怕,只是心底却难免有些自己的疑问。
    既然蛇蜕在这里,那么孙白袖肯定就在这儿附近,这几天的天气越来越冷,孙白袖在这么继续拖下去不进入冬眠,那么遭罪的只会是他自己。如果说之前张连翘和他还在怀疑那个修车的到底和孙白袖有什么私人恩怨,那么现在沈苍术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屋子里的两个人八成都和孙白袖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孙白袖之前没有吃了那个叫李天鹏的男人,可能就是为了等这两个男人一起被找到了再一并将他们杀死。
    一想到这儿,眼神都变了变,沈苍术下意识抬眸往这屋子里看了看,可是灰暗的屋子里却什么都没法看清,张连翘想尝试着从屋顶的气窗飞进去,可是却发现那里也被封死了,而正在两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只蟑螂却哭天喊地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老婆你死的惨啊呜呜……你怎么就被那王八蛋用鞋底子抽死了……这猪窝似的地方咱们两夫妻都熬下来了……那厨房底下一窝的小娃娃还没孵出来呢……你怎么……你怎么就走了啊……呜呜呜呜呜……我也不活了!!”
    蟑螂凄惨的哭声让人忍不住侧目,这种生活习惯不太好的动物平时动不动就是挨鞋底子抽的命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地球上死亡率最高,出生率也最高的种族,可惜他们的存在天生就与人类有着水火不容的关系,而此刻张连翘和沈苍术眼看着他飞快地爬出来就要往一边的下水道里跳便赶紧拦在了他的面前,见状的蟑螂也抽抽搭搭的停下了自杀的脚步,紧接着,张连翘就在沈苍术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小声地冲蟑螂眨眨眼道,
    “诶,朋友,先别急着死,问点事,成吗?”
    这只蟑螂自称叫李永,就在两分钟前,他的妻子不幸离世,虽然一早就知道了身为蟑螂所要承受的事情,可是李永还是悲痛欲绝,他的妻子此刻还黏在屋里那个男人的鞋底上,而光是想到这点,李永竟就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见他哭成这样,沈苍术和张连翘也有些为他难过,可是他们现在惦记着屋子里的情况,所以在安慰了他几句并承诺会进去把他妻子的遗体给弄出来之后,他们便开始向他询问起这间屋子主人的信息,在得知这人也是五年前搬来的他们又顺便问了问李永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一条很可怕的蟒蛇,而听了这话,李永便是一愣,张连翘见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便赶紧又追问了一句他是不是见过,而紧接着,这只蟑螂就点了点头,好半响才开口道,
    “要是我没认错的话……你们要找的那条蛇……现在就在屋子里呢……恩,他藏在阁楼上好多天了,我就听到他嘀嘀咕咕着什么什么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他太大了,我也不敢和他说话……你们要是找他的话,直接进去就好了……”
    李永的话让张连翘和沈苍术的表情都变了,他们本以为孙白袖很可能还在这儿附近徘徊伺机动手,可是现在看来他却是早早的埋伏在了这两个男人会出现的地方,就等着他们一起走进这间屋子成为他的晚餐。
    这般想着,阴沉着脸的沈苍术直接站起身抬脚就往那门上踹开了一脚,脆弱的门板发出一声巨响,中间那块便塌陷了下去。张连翘从那洞里钻了过去,爬进去就给沈苍术把门锁开了,而等他们俩匆匆忙忙地跑进屋子里面时,便看见巨大粗壮的缅甸蟒已经盘踞在肮脏混乱的屋子里,地上满是血迹和杂物,还有一只遗落在地上的鞋子,那两个男人正崩溃地挥舞着手里的酒瓶躲避着孙白袖疯狂的追逐,而尽管如此,那个叫李天鹏的男人还是被孙白袖轻而易举勒住了脖子,不过一会儿脸上就露出了窒息的表情。
    “孙白袖!!快住口!!!别吃别吃!!!等等!!!”
    直接飞扑过去对着孙白袖的就喊了起来,张连翘就扯着嗓子就差没喊破喉咙,而听见他的声音,孙白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转过巨大的蛇头,眯起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连翘和沈苍术,很是和善地问道,
    “哟,你们来了啊?吃晚饭了没有啊?饿不饿啊?刚抓着两个活人,你们觉得我是该把他们红烧好还是清蒸好?红烧呢可以遮掉点土腥味,清蒸呢估计会比较新鲜……啊,我怎么给忘了,我们都喜欢生吃呀……恩,我来看看有没有蒜头老干妈啊……”
    声音嘶哑地这般低声喃喃着,孙白袖明黄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平静的模样简直让人发抖,他缓缓的甩动着自己的尾巴,红通通的蛇信在嘴里若隐若现。张连翘听了他的话立刻露出了一脸无语的表情,而那两个被自己勒得紧紧的人类自打听到这大蛇开始说话之后就已经吓得翻了白眼,此刻更是毫无知觉地任由孙白袖把他们俩颠来倒去,往厨房的方向拖。
    一看到这情形,张连翘赶紧就上去想要继续拦下孙白袖,要是之前的孙白袖,张连翘或许还能和他比划几下,可是现在的孙白袖明显没那个和他纠缠的兴趣,直接一尾巴就把张连翘就给扫在了一边,见状的沈苍术赶紧上去把张连翘给拎了起来,而看着一脸抽风的孙白袖,沈苍术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道,
    “你吃了他们,你就得死。”
    这般说着,从背后的包里取出枪,沈苍术把那把枪拿起来对准孙白袖,眼神里满是冰冷。上次挨了他一下的孙白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尾巴上的伤口没好,他现在也有些不太高兴,见状的张连翘神色则变了变,他知道沈苍术恐怕还是不想让孙白袖得逞,尽管他们已经隐约猜到这两个男人和孙白袖的恩怨,可偏偏这事无论怎么处理都显得有些难收场,而就在他张张嘴想要让沈苍术别激动,大家再好好商量商量时,孙白袖却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扭曲的笑声就这么闷闷地响了起来。
    “……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太过低沉的语气,压抑的仿佛都不像孙白袖这个蛇精病会说出来的话了,张连翘眼看着他缓缓地把那两个昏过去的人类放下,而紧接着,沈苍术和张连翘才从这条一直以来精神状况都很不对的蟒蛇嘴里听到了他们所苦苦找寻了很久的……属于他的过去。
    发生在五年前的y省入室抢劫案,自此变为一条疯蛇的孙白袖,五年前来到h市的李天鹏和王雄,随后便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的孙白袖莫名其妙的报复,这些线索一旦联系起来,那么一切的事情便都有了头绪。
    两个做了孽的人类原以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却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没有逃脱一条蟒蛇的报复。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即使对于蛇这种动物来说,他甚至都没有办法记住这两个凶手的长相,可是他们身上的那种恶心的气味,那种血液里面藏着的肮脏,就算是隔着无数个日夜,被折磨的几乎失去理智的孙白袖都无法忘记。
    他找了那么多地方,找的脑子都不清楚了,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人类的警察方面都已经放弃了继续寻找,但是对于孙白袖来说,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做了错事的人没有受到哪怕一丁点惩罚,而无辜的人却始终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一家三口中的那个小儿子冬冬在孙白袖勒住他出血口的帮助下意外的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从那场可怕的噩梦中苏醒过来的孩子自此却再没有一丝从前的活泼天真,反而像是一个被抽去了魂魄的傻子一样任凭周遭发生什么事都不为所动,一旦到了天黑就会像个小疯子似的整夜地大哭大喊,哭的嗓子都哑了都没办法停下。
    父母的死,可怕的夜,这绝望的现实把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孩子逼成了这样,身上的伤好了,心上的上却仿佛一辈子都好不了了。社会福利机构给了他一个住处,可是他的病却始终不见一丝好转,那种亲眼目睹了自己父母死去的阴影不仅让孙白袖煎熬,也同样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没了家,没了父母,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属于他的家人,而每当孙白袖来到他的身边时,他明黄色的眼睛眼看着这小小孩子满脸泪痕的平躺在床上,用稚嫩干哑的声音一遍遍喊着爸爸妈妈时,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该怎么样才能拯救冬冬,拯救他自己。
    再没有一个家能像那个家一样温暖而安心,而每一个再看见孙白袖的人类统统都尖叫着要举起自己手上的东西将他赶走。
    他发了疯似的去做了很多以前他根本不敢做的事,可是每当肚子滚圆地躺在一个地方消化着胃里的那些食物时,他想念的却只有那个最初收留着他的家。
    他和冬冬有着一样的伤口,如今他们都活下来,却把自己的一切都留在了过去。孙白袖曾经从冬冬的家人那里收获到了人类最珍贵的情谊,如今他再回不去了,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把这一切的源头找出来,把冬冬最恐惧的东西找出来,再告诉他一句,别再害怕。
    “只要吃了他们,冬冬害怕的东西就没有了……他们杀了人,为什么不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把他们交给警察,去坐牢?去忏悔?都杀人了,怎么就不能偿命!我吃了他们,你们再杀了我,这很公平,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公平的很,公平的很……”
    孙白袖说的这些话让张连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才十几岁,对于人世间的种种矛盾和分歧他尚没有一个清晰独立的判断力,他隐约觉得孙白袖这么说有些偏激,但是一想到那对夫妻的死和那个可怜的孩子,他又觉得有些由衷的难过。如果是他遭遇了这样的事,他可能甚至都拿不出像孙白袖这样的坚持和勇气去找到这两个逃之夭夭的凶手,而偏偏就在孙白袖这么说完以后,一脸阴沉的沈苍术却忽然将一直对准着孙白袖眼睛瞄准的枪放了下来,接着扯起嗓子就用平时教训崔亮亮不准上班偷吃香蕉的口气咆哮了起来。
    “孙白袖!!你蠢不蠢!!!这么脏的东西亏你也吃得下去!杀这种人渣什么办法不好偏要用嘴!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让那个人不再害怕才要来杀这两个人!可是你现在只是想着吃了他们再自己死!你知不知道啊!他怕的根本不是这两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他怕的是这世上连一个亲人都没了……相比起死,孤独才是最可怕的!!而如果连你都死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或许是被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绪,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总之沈苍术的情绪显得极为失控,一时间激动的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脸色更是气的通红,张连翘和孙白袖被他这么一通咆哮弄得傻了眼,孙白袖更是干脆连蛇精病都暂时不发了,老老实实地干瞪着眼,而好一会儿还是张连翘缓缓地回过神来,接着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道,
    “处长……那个……你冷静一点,你现在比孙白袖看起来可怕多了……”
    沈苍术:“………………”
    *
    半个小时后,警车出现在了这间破旧的出租屋外,因为有附近的居民说听到了枪响和一些可怕的巨响声,所以才选择了报警。
    警方第一时间来到了案发现场,在进入现场的时候他们起初只看见了地上被扔到到处都是杂物和垃圾,可当他们走到客厅里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两个横躺在地上的男人,而他们的死因却是因为被某种力量很强的东西双双扭断了脖颈。
    警方将这起案件定义成了一起入室抢劫案,可是奇怪的是,现场的一切物品上都没有残留下任何指纹,就好像是作案的人根本就没有指纹,而就在立案调查的几天后,他们在公安局门口的收到了一份匿名举报信,而也正是这封信让一起时隔五年都没有告破的y省特大入室抢劫案由此而水落石出了。
    两周后,全国各地都开始陆陆续续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银白的雪花妆点了这个美丽的冬天,而这似乎也在预示着,这一年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y省的一个孤儿院里,不少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都拿到了由好心人捐助的新的冬装,院长在讲台上面给大家说着故事,而就在一群笑容满面的孩子里,一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男孩正面无表情地望着窗户外面的雪花缓缓地落下。眼睛眨也不眨。
    “孙立东,你看什么呢?在看雪吗?”
    有个女工作人员好奇地走了过来,见这孩子呆呆的,也不理会自己便觉得有些尴尬。她也听别的工作人员说起过这孩子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所以脑子出了点问题,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得不到这孩子的回答时,这个叫孙立东的孩子却忽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地开口道,
    “我在等他回家。”
    男孩的回答让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她不想去深究这个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些什么东西的古怪孩子究竟想表达些什么,于是在敷衍地点点头之后就去和别的孩子说话了,而似乎也习惯了被这样忽视的立冬在又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雪景后,却忽然站起了身,朝着外面的雪地就走了出去。
    零碎的雪花落在单薄肩膀上,裹着一身白色冬装的男孩蹲在雪地里像一个小雪人,这是这家福利院后门边上的小狗洞,以前他都是在这里和孙白袖见面。虽然最近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可是他黑色的眼睛却还是在一眨不眨,好像生怕会错过些什么一样紧张而害怕。
    “天冷了……快回来吧……你不是……困了吗?”
    低声自言自语着,男孩的声音显得微弱而可怜,他长久以来的孤独的内心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这种感觉甚至快将他逼疯了,以前无论孙白袖消失多久,他都会在冬天回到他的身边沉沉地陷入睡眠,一直到来年春天再苏醒,可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而就在男孩几乎要绝望地以为他注定等不到时,原本的狗洞边上却忽然开了一个大了一圈的洞,先是一只和雪地一样白的鸟嘴里骂骂咧咧地钻了进来,紧接着一条半眯着眼睛,显得有些困倦的蟒蛇也钻了出来,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冲他吐了吐信子。
    “嘶嘶——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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