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她不似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浪人遇到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他至今还能记得,她喝下最后一口水的时候,用沙哑的声音对着他说了声谢谢。
    吃了点东西,有力气了些,她缓缓扶着树起身,蹲的太久,脚已经麻木,还刚站起身,她就重重跌了下去,她压抑的闷声,竟然让他冷硬的心有些心疼。
    放起相机过去欲扶起她,她反应煞是激烈,他只得讪讪收回手,站在一旁,待她情绪好转,他拍了几张照片,在离开时,他打通救助站的电话,希望可以能给予她一些帮助。
    他挂断电话之时,见她一直盯着他的手机,他以为她要打电话,迟疑下把手机递了过去。她凝眉想了番,脏兮兮的黑瘦手指在键盘上轻点几下。过了一会儿删去又点,反反复复几次,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抱着头,浑身颤抖着蹲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怕她会有危险,没等到救助站,他便匆匆抱起她去了附近诊所。当医生撩起她破烂不堪衣服时,一道道大大小小的疤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不禁咒骂声施暴者的惨绝人寰,禽兽不如。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下如此狠手!
    伤口很多都已经流脓,还有几处深可见骨,处理起来自然会疼痛难忍。不清楚她的身体情况,医生也不敢贸然给打麻醉针,她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整个过程,她一直紧咬着软布,隐忍的呻吟令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他不由自主的握紧她的手,想给她一点点力量。
    太疼,她身体又虚弱,伤口还刚处理一半,她就晕了过去。他原本可以雇个人照顾,把她留在这里。可不知怎的,脑中一直浮现她隐忍疼痛的模样,不忍把她独自留下。就这样,他一直留下来陪到她伤口痊愈。
    相处中他发现,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来自哪里,有时她也会忽然忘记发生的事情。可她并不像大多数的流浪者样精神不正常。从她的谈吐和习惯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受到高等教育,有着良好修养的人。她对室内设计热衷,设计出来的东西,在他这个外行人的眼中挺好。后来事实也证明,她的设计稿确实不错。
    他在她身上发现如孩子般纯真的一面,也有偶尔的小狡黠,不知不觉,她竟然一点点住进了他的心中。发现时,他觉得这事挺荒唐,他给了诊所的医生一笔钱,让他找个当地的人照顾好她,背着相机离开。
    在他坐上车时,才发现她一直跟在身后,回身对上她那双黑黑却失去平常光泽的眼睛时,他的心狠狠一疼。
    “你也要丢下我吗?”
    平淡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进他的耳中,那一刻,他再也抬不起步子,下车牵住她的手。她虽然想闪躲还极力克制住。
    这一牵,就共同渡过三年的时间,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曾经查过她,只是当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浑身上下也没找出丁点儿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茫茫人海,找一个简直如大海捞针,寻不到半点儿踪迹。
    为了能治好她的病,让她记起曾经的事情,他带她去遍求名医,结果却不尽人意,除了重复一遍遍的痛苦,她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半点儿。
    为了应付她有时冷不丁的询问自己是谁,他编织了一个不属于她的曾经。可能是编织的时间太长,他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想跟她一起携手走下去。至于以前,丁点儿都不重要。
    不曾想一趟s市之行,揭开了他曾经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的身份之谜,天意太过弄人。
    顾洋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按下一楼的按钮。
    医院中,做了一系列检查的方蓝被推进病房,全程睡梦中被陆华年一个电话叫醒的鲁辰砚都陪在身边。
    “她的情况怎样?”
    “检查没有太大的发现,初步判断是受了刺激。”自从知道她是景昕,鲁辰砚对方蓝的态度大大改观,特别是见到她额头上疤痕时,有些心疼这个消失三年,不记得曾经二十五年过往的女人。
    “顾洋说她想起了曹郁戈。”陆华年提到这个的时候,后槽牙猛挫几下。不用想,当年曹郁戈肯定对她进行一番折磨!
    陆华年眼神越发森寒,恨不得立刻去将曹郁戈从坟墓中刨出来鞭笞一顿!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们把孩子还给我!”昏睡中的女人一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了半天,在鲁辰砚和陆华年过去的时候猛地坐起身,如一个无助的孩子般抓住陆华年的手,“孩子,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方蓝你冷静一些,你在做噩梦,没人抢你的孩子,没有人······”她没有景昕的记忆,叫她景昕她也不知是谁,陆华年只能继续叫着方蓝,心疼她此时的模样,陆华年紧紧抱住她,轻声安慰着。
    怀中的人儿的呼吸声逐渐放缓,沉重的眼皮再次闭上,怕她再做噩梦,陆华年一直抱着她,不曾松开。
    “她这样好像正在一点点想起以前的事情,这是好,还是坏?”
    如果她想起过往的代价是让她不时痛苦的话,他宁愿她这辈子都不要想起。
    鲁辰砚摇摇头,失忆一般都是头部受到伤害和刺激过大导致,她的脑电图他看过一切正常,那么只能是第二种可能。鲁辰砚跟年龄不符略显沧桑的五官轻拧,不知是怎样的刺激,让她宁愿忘记二十五年的记忆。
    略带担心的目光落在陆华年的身上,就算是他什么都没做,其中也应该必定有他的原因!
    病房外,顾洋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进去,得到消息赶来的宋洁,看见他停下脚步,拧眉在他身旁坐下。
    “脸上的伤是陆华年打的?”
    陆华年你可真狠!哪不打,专门打脸,原本英俊的脸庞一肿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宋洁轻摇下头,陆华年应该是在嫉妒他拥有了景昕三年的人生吧。
    “她是景昕,不管是法律还是名义上,她都是陆华年的妻子。按她这种情况在国外应该算的上是黑户,就算是你帮她弄了个身份,登记结婚,你们的婚姻也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就算你有显赫的家世,想跟陆华年争也没有多大的胜算!”宋洁忽然觉得陆华年曾经固执的不消除景昕的户口是最明智的选择!
    顾洋除了逐渐收拢的双手,面色一直没有多少变化,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宋洁,宋洁不气不恼,设身处地想下,他内心此时一定很难受,过了半响,她才再次缓缓开口。
    “如果你爱她,还是主动放手为好。她心地善良,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我觉得你也不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苦苦挣扎吧。她本来就不属于你,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宋洁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叩响病房门。倘若顾洋一意孤行的话,她不会冷眼旁观,鲁辰砚也不会,林翌初更不会,宋鲁林三大家虽然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顾家,但这里是s时,她们已经占据了地利,这场争斗,孰胜孰败,还是未知数。
    方蓝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她痛苦的按压着眉心,耳边响起陆华年担心的声音,她按压的动作顿住,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他的凤眸。瞥见他脸上的伤痕时,秀眉越皱越紧。
    陆华年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讪讪摸了下鼻子,在一旁坐下。
    “你打了顾洋?”
    正在削苹果的宋洁一挑眉,这话问的,不让陆华年直接浸到醋缸子里,她宋字倒着写。
    果真,陆华年面色一沉,“我脸上的伤都在这里摆着,你怎么不说他打了我?”
    “他不是好斗分子,不会轻易与人动手。”顾洋的性格她足以看透,就从他从不逼迫她做任何事情来看,他比陆华年的性格好了太多,主动动手的也只可能是陆华年!
    陆华年气结,难道他脸上就刻着没事找茬这几个字吗?可事实摆在那,的确是他先动手的,他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斤丽匠巴。
    方蓝见他沉默,心中明了,掀被起身。
    不管顾洋是否骗过她,这些年他对她照顾有加呵护备至,就冲这一点,她就不容许别人伤害他。
    “你去哪,身体还没好,躺回床上。”陆华年见不得她担心别人,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我自己身体怎样,我自己清楚的很,这是老毛病,要不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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