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命案结束,日子已经安安稳稳地过了近一个月,从明哥那里得知阿乐有事请假后,这家伙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也曾试图从明哥那里打听阿乐的下落,可令人喷血的是,明哥竟然冷不丁地回了我一句:“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人的事儿最好少问。”
看着明哥不耐烦的表情,我对于阿乐的好奇也被打击得烟消云散,不过考虑到阿乐之前的卧底身份,他的失踪也就见怪不怪了。
叶茜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刑警队的生活,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让她在刑警队如鱼得水,市局网页上的表扬通报栏几乎被她包圆儿了,像什么“叶茜同志破获xx抢劫案件”“叶茜同志破获xx流窜盗窃案件”“叶茜同志荣立xx年度个人三等功”,诸如此类的报道简直多如牛毛。
现在的科室又变回了我刚参加工作时的样子,一人一屋,各行其是。明哥上班研究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医理论,胖磊则眯着眼睛摆弄他那价值十几万的单反相机,老贤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是趴在实验室。当年为了撮合我跟叶茜,明哥还把最大的一间留给了我,现在倒好,只剩我一人独守空房。
“嘀嘀嘀……”办公桌上的串线电话突然响起,我心里猛然一紧。
就在我刚想去接听时,电话声戛然而止,不用猜,肯定有人先我一步拿起了电话。
我举起听筒,明哥有些冰冷的声音传来:“五指山,好,我们马上就到。”10分钟后,胖磊驾驶勘查车载着我们朝案发现场驶去。
五指山位于云汐市西南侧,距离市中心有百十公里的路程,就算胖磊一路将油门踩到底,也要近一个小时才能到达。
明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简单做了介绍:“根据辖区派出所民警的初步调查,今天下午1点30分,一个叫赵茂山的年轻人跟着家人上山祭拜,发现庙中修行的‘仙娘’被人杀死,徐大队已经在我们之前赶了过去,具体情况我们到了现场再碰。”
“仙娘”“山神庙”“修行”,这一个个带有迷信色彩的词语在我的耳边一一划过,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也油然而生。
通往现场的路并没有我想象的崎岖和艰难,沿着一条双车道水泥路行驶至终点,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五指山山神庙。
我刚一下车,叶茜便走了过来:“阿乐师兄呢?”
“鬼知道他又野到哪里去了,都一个多月没见他了。”
插科打诨之际我已经穿好了勘查服,叶茜也心照不宣地拿出了属于她的那套。
我从勘查箱中掏出了指南针确定方位,叶茜、胖磊跟着我作为一组,率先走进了中心现场。
庙宇坐东朝西,红色漆面木门,未安装锁具,推门便可以进入,油漆面的指纹杂乱无章,由于接触的人太多,基本上失去了提取的价值。
推开正门,是面积约100平方米的前厅,矩形分布,中间摆放了一尊高5米的铜质神像,一排香炉立于前方,炉内拇指粗的焚香早已熄灭,香炉下除了几个金黄色的蒲团再无他物。
前厅北墙嵌入10层木板,每层供奉着棕色的灵牌,从上到下的数量分别是1块、4块、13块、15块、17块……以此类推,呈金字塔分布,摆在顶端的灵牌上刻着“先人赵玉海”的字样。
灵牌下方的香案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供品,从香案上的浮灰和早已熄灭的焚香来看,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打理。
前厅南墙靠门的位置摆了一张方桌,桌面被仙鹤图案的黄色绸布完全包裹,方桌东侧是一炷1米高的功德香,五本功德簿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前厅的地面为坑洼不平的水泥地,除非用静电吸附仪,否则很难用肉眼发现足迹。让我心累的是,室内除了山神像和几件稀稀拉拉的摆设,其余的地方均可以供人行走,吸附地面鞋印,简直是一项无比巨大的工程。
静电吸附和用足迹灯勘查的原理刚好相反,足迹灯是利用漫反射观察地面的加层鞋印,而静电吸附的原理是把地面的所有浮灰吸在静电纸上,行人走过,地面的浮灰便被鞋底吸走,这样就在浮灰层上留下了减层鞋印,当把室内整个浮灰层吸附在黑色的静电纸上时,减层鞋印就可以清晰地显现出来。
好在明哥平时都喜欢未雨绸缪,勘查车上配了多套静电吸附仪。常年出勘现场,这种使用频率较高的仪器,科室所有人基本上都会使用,在所有人的共同协作下,短短20分钟,地面上所有的鞋印均被采集完毕。
沿着勘查路线一直往东,是一个露天四合院,地面铺满山石,这种情况,就算再牛的痕检专家也无能为力。
院内的房屋呈平行排列,正东是一间灰色瓦房,北为茅厕,南为厨间。
瓦房的木门虚掩,不用怀疑,那里就应该是中心现场。
走近观察,木门漆面掉落严重,从本色木上附着的油渍层看,它已经有一定年头了。对于这种木门,使用荧光显影效果最佳。但由于长期开关,油脂附着严重,第一次尝试就以失败而告终。
伴着门框挤压门板的“吱呀”声,我率先走进了室内,地面依旧是青色的山石铺设,高低起伏,无法提取足迹。
室内的摆设并不复杂,靠东墙摆放了一张南北向的双人床,南墙和西墙均立着一组衣柜,北墙则堆砌着几袋粮食,从散落在地上的零星谷物颗粒来看,袋子中盛装的应该是小麦。
此刻,死者头南脚北仰面躺在床上。9月,室外气温依旧20摄氏度开外,死者薄如蝉翼的上衣被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树枝刺穿,尸体上的鲜血早已干枯泛黑,一只只蠕动的蛆虫在死者的七窍安家落户,虽然戴着防毒面罩,但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儿依旧难以抵挡。
“尸体充气肿胀,看来死亡有些时日了。”胖磊收起相机示意原始现场拍摄完毕。
痕迹检验方面,只剩下屋内家居摆设的处理,就目前来看,这并非要紧之事。我收起勘查设备,把明哥和老贤喊了进来。
“门有没有撬别痕迹?”明哥问道。
我摇摇头:“内置木插锁,锁体牢固笨重,上锁后,除非是自己开门,否则从外面撬开的可能性不大。由此推断,嫌疑人应该是软叫门进入室内,就这个现场而言,软叫门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敲门,二是尾随入室。”
“不可能是尾随入室。”明哥走到床前解开死者上衣,“布料单薄,没有文胸,下身着四角裤,其被害时应该正准备睡觉或已经入睡。”
明哥仔细检查了一遍尸表特征:“头部钝器伤不足以致命。”说着,明哥把那根刺入心脏的树枝用力拔出,一股腥臭的血水顺着圆形的伤口喷射而出。
“凶手先是用钝器击打其头部,接着用事先准备好的树枝刺入心脏位置。”明哥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死者的鞋尖朝东,遇害时,她是背对着门,也就是说,凶手在其转身的瞬间偷袭了死者。”
“还有,据我推测,凶手应该是一位和死者年纪相仿的女性。”明哥没有停顿,接着说,“死者衣着单薄,呈入睡状态。如果男性叫门,其不可能穿着如此随意。根据派出所的初步调查,死者是隐居深山的修行者,年过70。测量尸长,其身高仅为158厘米,且瘦骨嶙峋。”
“凶杀现场是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庙宇,除非是特殊节日,否则基本上不会有人前来。凶手杀人时,就算是死者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如此情况下,凶手还是选择先偷袭再杀人的作案手法,表明嫌疑人在力量上不占优势,其不能保证一击致命,所以才采取了最为稳妥的办法。
“叶茜,把我的解剖刀拿来。”
明哥的一句话,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到他的指尖。
只见他按压伤口,挤出多余的黑褐色血水,紧接着在圆形的孔洞上划了十字。
“酒精!”
明哥伸出了右手,叶茜将标注着“纯度99.5%”的乙醇溶液递了过去。
“棉球!”
“给,冷主任!”
清洗之后的伤口变得清晰起来,明哥扒开创口:“多次重叠伤,凶手曾多次用树枝刺入,直至将其杀害,从重叠上的深度看,凶手的力气并不是很大。”
“冷主任,能不能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
明哥扫了一眼尸体上的蛆虫:“都还没有进入蛹期,可以通过测量平均长度计算出死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