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令萱躬身一拜,幽幽说道,“我是来求陛下的!”
高演一脸犹疑,不解问道:“求我?所为何事?”
“听说,陛下要杀废帝高殷?”
“高湛竟然将这等机密之事都告诉了你?”
不出高湛所料,高演果然大为生气。
令萱笑了笑,叹道:“陛下知道的,我与长广王的情义,堪比夫妻,便是有什么烦恼事,他也常说与我听,陛下不该怪罪于他,只应怪我口无遮拦,没有替他保守秘密,要治罪,便治我的罪吧!”
高演很不爽快,气道:“你当着朕的面,大肆宣扬你与高湛的情意,令朕心如针扎!可你又将朕对你的情意,置于何地?”
“烟巷之情,何足挂齿?难道陛下要公示于世人,兑现当日的承诺,纳我为侧室?”令萱就着他的话,以矛攻盾,让高演知难而退。
对于皇帝来说,沉溺于伎坊之中,可不是件体面的事。
高演一时语塞,不敢再提。
“那…你的意思,是要为高殷求情?”
令萱摇摇头,说道:“正好相反,我要亲手杀死他!”
高演大为震惊,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令萱笑了笑,说道:“我与昭信皇后,本来情同知己,她也曾对我立过誓,绝不杀长广王,谁知,最终她却违背承诺,出尔反尔,令人心寒,也让我恨她入骨!如今,我要亲手杀死她的儿子,让她也尝尝背叛的滋味,还望陛下成全!”
高演看了令萱半晌,揣摸于心,多有猜忌。
“鲁灵儿,此事,朕可以交给你去办,高湛泄露机密之事,朕也可以不追究,但也请你答应朕一件事…”
令萱点点头,说道:“但请陛下吩咐!”
“燕歌坊之事,以后你不要再提了…”
“陛下放心,我在燕歌坊之时,从没有遇到过陛下,若往后再诬陷陛下,定当以死谢罪!”
…………………
令萱受了皇帝之命,要了这分差事,前往晋阳将高殷赐死。
晋阳是大齐的别都,自高欢当权之时,就已开始在此修建别宫。
此时的晋阳宫,已初具规模,虽然还有大小宫殿正在修葺之中,但几大主殿早已竣工,成为高家皇室另一皇宫。
高殷被人陷害,私藏弩甲,以谋反罪论处,正囚禁于此,不见天日,等候发落。
“嘎~”的一声,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令萱带着一众宫人太监,侍卫千名,走了进来。
宫内空空如也,除了高殷,一个宫女没有,一个太监也没有,黑乎乎的,甚是阴森。
高殷似是很久没见过日光了,抬手捂眼,眯眯地看了半晌,才看出些眉目来。
“陆女史?”高殷话语有些激动,明显带着期待。
令萱见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虽多有悲悯,却也无动于衷。
“嗯,是我!我奉皇帝之命,送你一程…”
高殷使劲睁开眼睛,在令萱脸上看了半天,一脸的惊诧,似是不敢相信。
“你…你来杀我?我母亲…平素里可是把你当姐妹一般,百般呵护,你…你竟然要亲手杀死我…你就这么报答我母亲?”
令萱冷冷一笑,说道:“李皇后背叛于我,早已旧怨深种,情义不复!今天,我若能亲手杀死她的儿子,终可出一口恶气,是何等痛快!?”
高殷面如死灰,呆了片刻,大哭起来。
“母亲,孩儿走了…孩儿竟要死在你最信任的人手里啊…上天无眼,母亲你也看错了人啊…”
令萱笑了笑,几近冷漠。
“就算我不来,也会由别人来送你上路,反正必死无疑,你又何必要怨我呢?何况,我多少会顾念与你母亲的情义,让你体面地死去,绝不让人羞辱于你,怎么,你不但不感恩于我,还要怪我无情吗?”
高殷哭得一颤一擅,抹着泪,恨恨地瞪着令萱,将死崩溃,已是歇斯底里。
“你这毒妇,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必定日日夜夜,诅咒你不得好死!”
令萱心里一疼,但她没有多想,只紧捏着一颗心,面色冷凝。
“你准备好了吗,就此上路吧…”
高殷直往后退,仰天哭喊道:“母亲…救我…”
母亲李祖娥身在邺城,与此相距六百余里,她如何能听到儿子的呼喊?
即便母子连心,情意相通,就是听到了,又能如何,李祖娥早已是泥菩萨,自身难保,还能救他这个儿子?
真是可怜的一对落难母子,恨就恨生在了帝王家啊。
身旁之人手捧白绫,朝高殷逼了过去,有人朝横梁上挂着白绫,又有人将高殷拽了起来,往白绫上绞着脖子。
令萱喝止道:“你们做什么?”
行刑之人答道:“我等用白绫施以绞刑!”
“绞刑太过残忍,并且面目狰狞,我说过了,要保他体面!”令萱摆摆手,让他们取下白绫。
那些人犹豫道:“可是…陛下有旨,赐废帝白绫赴死…”
“陛下让我督办此事,自然由我说了算!”令萱神色坚毅,不容置疑,指了指身边宫女,说道,“赐毒酒!”
宫女上前,将毒酒送了过去。
高殷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亡的恐惧,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
令萱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毒酒入肚,不会有太多痛苦的,将死之人,最大的愿望莫不是痛快上路,不受太多折磨,不是吗?”
“毒妇,忘恩负义的毒妇,我诅咒你,入阿鼻地狱…”高殷脸已扭曲变形,泪水鼻涕满脸全是。
“我也是为你好~~我会告诉你的母亲,你走时很详和,并没有受罪,上路吧!!”令萱一咬牙,亲自端起酒杯,将毒酒灌进了高殷的口中。
很快,高殷不再挣扎,眼睛一翻,扑倒在地。
令萱愣愣地看了半晌,幽幽说道:“仵作,验尸吧…”
仵作上前验明尸身,高声说道:“废帝高殷已殁~~”
令萱长吁了口气,宣道:“天子仁慈,念及血脉之情,追谥废帝高殷为闵悼皇帝,即刻入葬!”
当日,高殷的尸首便被运出了晋阳宫,入土为安。
………………
高殷被赐死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邺城,一时震惊朝野,骇动后宫。
李祖娥每日以泪洗面,却也无可奈何,整天待在昭信宫,诚心诵经念佛,倒也安静。
而娄太后却勃然大怒,当即就冲到了高演的寑宫,兴师问罪。
高演和元皇后本来正在心满意足地说着高殷的事,见娄太后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你为什么要杀他?母亲废除了他的皇帝之位,让你取而代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娄太后稳稳当当地站在殿中,将手上的拐杖连连顿在地上,“咚咚”作响。
高演躬身一拜,辩解道:“他想夺回帝位,行谋反之事,儿子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母亲体谅儿子的苦衷!”
娄太后边哭边骂道:“他小小年纪,孤立无援,李祖娥不在他身边,也没有大臣与他往来,他靠什么图谋成事?是谁说殷儿要谋反的,哀家要杀了他!”
“这…”高演黑着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元皇后清清嗓子,答道:“侍卫在他的住处搜出几千弩甲,谋反之心昭然,太后!证据确凿,难道不该杀么?”
“这是诬陷!”娄太后一拂衣袖,将拐杖抬起来,指着元皇后的脸,“是你陷害殷儿的,是不是?平白无故,你怎会知道他私藏弩甲,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元皇后见娄太后眼露寒光,一时慌了神,吱唔道:“是…是服侍高殷的人…来…来告发的…”
“赶紧传他们来邺城,哀家要亲自审问,还殷儿一个公道!”娄太后凶狠的目光,在高演和元皇后身上来回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