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天亮!
陈向北起了个大早,粟锦儿比他起的还早。
“已经让绿蚕把饭菜送到大哥那里了,大哥此时怕在用饭。今日是粟家选拔的日子。你怕不能和大哥聚了。”
粟锦儿已梳妆完毕,今日她只着常服,也不施朱粉,更显得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雅正,脱俗不凡。
转眼间已至十五,若无粟锦儿提醒,陈向北怕是都把此事给忘记了。
“大哥那边我会与他细说,此事无需担心。”
“今日选拔平常心便可,阿爹会打点好一切。韩掌柜也是评委之一,你无需紧张。”见陈向北都准备走了,粟锦儿还是宽慰了几句。
“韩掌柜也是评委?!”
陈向北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主要是这些日子与韩掌柜这人在一起,发现韩掌柜这人太有意思了。从盛夏时分便跟着他,而今已经数九寒天,足足有半年之久,愣是没有见他做成一单生意。关键是粟老爷一点怪罪他的意思都没有。
珍宝斋平日里也是人烟稀少,白瞎了那么好的地段。陈向北时刻总觉得韩掌柜就糊日子,而他也是被打发去糊日子的。实在是在珍宝斋太闲,闲的他整日无所事事,都数起饭粒了。
而今韩掌柜竟成评委,只能说明这选拔挺坑的。
“嗯,有他,他虽然是你师父,不过他不一定会帮你。韩掌柜此人非常公正。还有其他四位评委,有来自白鹿书院的曾夫子,他是粟麦的授业恩师,与粟麦很是亲近。有粟家钱庄的马掌柜此人乃是二叔的心腹。还有来自毓秀乐坊的莫掌柜,这人不是我们粟家商铺的人,乃是请的别家,与谁都不亲近。不过前不久他曾经请华书林为他娘亲看病。华书林乃是我二叔的女婿。最后一位便是曹能曹大人,此人你见过。”
粟锦儿给陈向北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评委的情况,其他的也没有多说。陈向北这边还没有回过神来,绿蚕就已经传话过来了:“姑爷,老爷派人来接你了。”
“锦娘那我先走了。晚间回来再聊!”
陈向北拔腿就往陈图南所居之地跑去,后又简单的与陈图南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小姐你这是要出门!”绿蚕将帷帽与粟锦儿戴上。
粟锦儿简单的拾掇了一下,抬头瞧了一下天。日头见高,唯寒风凛冽了些,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便道:“姑爷他生性单纯,此番选拔二叔与三叔定是有所安排,我且去看看再说。你别和姑爷说免得他分心。”
绿蚕得话自然不会去说。
“陈大郎君那里你也去安排一下,好生招待着。等着今日事完,我定会拜访。”
粟锦儿又交代了几句,便坐上马车离开,与她一起走的还有红药。
红药是前几日来的,孩子并没有跟来,只她一人来了。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粟锦儿的意料。
“小姐,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去书院那里打探消息了,好在书院都没有透题。”
红药将她打听到的消息都一一的告知粟锦儿。
这消息本就在粟锦儿意料之中,她会意的点了点。
陈向北很快就到粟家老宅,粟老爷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他,马车未停,粟老爷就示意他们往白鹿书院方向继续前行,他则也坐马车一同前往!
白鹿书院于粟锦儿是个特殊的存在,她曾在那里度过人生最开心的三年。
那个时候她方才十二岁,十分羡慕在白鹿书院求学的粟澍,一直想要和他一样在书院学习。多次央求粟老爷让她也一起学习。起初粟老爷当然不愿意。直言粟锦儿乃是女子,而且也已经给她请了女教习在家单独教她,不必前往书院。
可是粟锦儿就是不愿意,一直软磨硬泡又加上有粟澍做保,最终磨的粟老爷松口了,同意以粟沐为名进入书院学习,前提是她能考上白鹿书院,若是考上就让她女扮男装求学。
起初粟老爷只是为了敷衍粟锦儿,毕竟白鹿书院是出了名难考,好多寒窗苦读的男儿都考不上就更不要说粟锦儿这样的闺阁中女子了。
然而出乎粟老爷意外的是粟锦儿竟然一次就考中,而且以总分第一被白鹿书院录取。粟老爷得知这个结果,就在白鹿书院附近置办宅院方便粟锦儿出入书院,不必与那些男儿们住在一起。
就那样十二岁的粟锦儿带着十分好奇心来到了白鹿书院,那个时候粟澍还活着,领着她在白鹿书院参观,在那里她还结识同样女扮男装求学的苏然然。因两个人性格很是相似很快就成为密友。
“小妹,马上就到院长的机关公开课,你一定要小心说话,院长最爱面子了。”记忆中粟澍带着笑意摸着她的头笑着调侃道,一旁的章昊霖听后也是捂着嘴偷笑。
章昊霖是粟澍的好友,又是苏然然的爱慕对象。用苏然然的话来说,她之所以女扮男装来白鹿书院有一半就是为了章昊霖。
后来苏然然也算是愿望达成了,最终和章昊霖有情人终成眷属,更是跟随他去了琼州赴任 ,自从粟锦儿和她只能以书信联系。
只是琼州距京都有千里之遥,即便是书信联系也是极为的不便。这些年两人因各自忙碌,书信联系都变少了。
“大哥我知道了,一定不会乱说话的。院长怎么还没有出现!”
粟锦儿特别想要见到院长。白鹿书院的院长名唤公输警我,是大夏第一机关大师 ,擅长各种有趣又实用的机关,为人们带来了很多的便利。云梯就是他发明的。此番粟锦儿来白鹿书院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他,想要和他学习机关术。
只是公输警我这个人脾气古怪外加特别的忙碌,已经好多人年不带学生了,只是一年偶尔开几次机关公开课与学生们见面。
这一次粟锦儿算是运气还不错,开学没几天就赶上公开课,自然是抢了一个好位置了。
“锦儿,你,那个位置你……”一不留神的功夫粟锦儿就跑得没影了,她直接就挤到了前排,看到了一个空的位置直接就坐了下来。
粟澍看到了就要上前去拉她,那个位置不是她能坐的,因那个位置是给教习们的位置。因而所有学生都十分自觉的遵守规则,不去那个位置。粟锦儿不是初来乍到嘛,不知道。
等到粟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而此时公输警我已经进场准备讲课。当然粟锦儿这个位置本来要坐的人也在此时进场了。
“阿沐,我跟你说啊,那个人便是沈慕寒,咱们白鹿书院最受欢迎的教习,乃是进士出身,不愿入朝为官,就留在咱们白鹿书院教书了。他教授咱们数科。数科可难了,我上次差点没过。”
当粟锦儿瞧见沈慕寒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苏然然对她说的话。这是她第一次与沈慕寒走的那么的近。
“同学你还不起来,你坐了沈教习的位置!”
粟锦儿身后已经有人在提醒她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为啥这么好的位置竟然没人坐,原来早就被预定了。
没办法了!只得起身让座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视角。
“不碍事你坐吧,我站着就好,如今你动了也不方便,院长马上就要开讲了,莫要弄出动静影响其他人。”沈慕寒的声音很是好听又温柔,软软的自带一种江南水乡的味道。
沈慕寒生于浙江杭州,乃是江南人人士,他爹是当时浙江商会的会长,家境也极为的不错,和他们粟家差不多。
粟锦儿见他让座,又往后看了看粟澍离的还远,这一路回去难免打扰到别人也就只好作罢了。
“看吧,院长开始了!”
就在粟锦儿还在思考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公输警我开始展示他的机关箱,随后就开始讲解这种小机关。粟锦儿都看的入迷了,太神奇了,比她在书里看到的直观多了,当然也比她自己做的好多了。
粟锦儿一边看着一边记着笔记,这节课对于粟锦儿而言简直就是受益匪浅。就是时间太短了,明明感觉没有多长时间课已经结束了,公输警我也收拾东西直接走人了。粟锦儿还意犹未尽呢。
“唉,就这样结束了,如果再多说一会儿就好了。”
粟锦儿整理了一下笔记,又整理了一下她的小型机关盒准备离开了。
“这个是你做的吗?可以让我看看吗?”就在粟锦儿准备离开之际,身旁一直沉默的沈慕寒说话了。
介于沈慕寒方才把位置让给了她,粟锦儿自然没有拒绝他的道理,当即就将手里的机关盒递给了他,还十分大方的说道:“看吧,随便看就是的了。”
沈慕寒接过机关盒仔细端详了很多才说道:“这个你准备做什么?看出来这只是一个雏形?”
“织布机啊,我们粟家织造起步太晚了,如果没有特别大的突破很难占据市场。而今织布多靠人工,我就想着造出织布机来,不需要倚靠那么多人工,这样我们粟家就可以迅速降低人力成本,从而占据市场了!”
沈慕寒再次仔细端详了粟锦儿,猛然见注意到她的耳洞来,又端详了她好一阵子,很快就确定了她乃是女扮男装。当然沈慕寒也并没有要点破她的意思,而是将机关盒交还给她了。
“很好的想法,愿你早日得偿所愿!”
“锦儿呢,啊,阿沐你怎么不听话到处乱跑!”
0518更新如下:
粟澍终于跑到了粟锦儿的跟前,粟锦儿则是吐了吐舌头笑了:“大哥我已经不小了,丢不了。这次我学到很多,院长的课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回头我再去问问他,也许我真的可以研制出织布机来。”
粟锦儿依旧带着兴奋,粟澍也不好再批她,只得说了她几句,让其跟着他走。
“粟澍这位是?”
一旁的沈慕寒再次开口了,粟澍这才意识到沈慕寒在这里来着。
“她是我妹……我爹妹妹的儿子,我家小弟粟沐。”
沈慕寒见粟澍这表情就更加确定粟锦儿是女儿身了,当然他没有要拆穿他们的意思,随后就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也就走人了。
自此粟锦儿就在白鹿书院待下了,沈慕寒则是有意将她和苏然然凑一组,很快他们两个就成为了死党。
不同于苏然然的是粟锦儿的数科很强,甚至比白鹿书院其他男子都要强,这一点让沈慕寒对她很是欣赏。
沈慕寒也是极其喜欢数科,两个人一来二往很快也就熟悉了,后来沈慕寒更是将粟锦儿引荐给了公输警我。
公输警我与粟锦儿都爱好各种机关,对粟锦儿提出的织布机的设想也很是感兴趣。加上粟老爷出手十分的大方,直接就给白鹿书院捐了一座机关楼,让粟锦儿可以安心的研究机关。
因而粟澍和粟沐两“兄弟”在白鹿书院很是出风头,加上兄弟两人长得皆是俊俏的很。只粟澍早就与姚家指腹为婚,名草有主。所以粟沐就吸引了大部分的人的目光,不少人就想把家中的姊妹介绍给粟沐认识,粟锦儿可婉拒了好些人。
当然那个时候粟锦儿已经十四了,来白鹿书院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她也有好感的对象,便是教习沈慕寒。
只可惜啊,无疾而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写了一封信给沈慕寒约他机关楼说事情,想要跟他表白。结果她等了整整一夜,从傍晚等到早上也不见沈慕寒来。
当时的她心高气傲很是受伤,回家就大病了一场,病了好些日子,等她好了回到白鹿书院的时候,沈慕寒已经离开了。她这段暗恋就这样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再后来粟老爷言说她年纪不小了是大姑娘,不能再去白鹿书院学习了,彼时粟锦儿也设计并制造出第一台织布机也算是完成自己的心愿,加上后来再浴佛节上遇到了李鲸落。她就再也没有来过白鹿书院,而今马上就要到白鹿书院,粟锦儿也是感慨万分啊。
白鹿书院位于京都西北角,背靠洛华山而建。是大夏三大书院之一,因地处京都尤为出名,每年科考也多有斩获,在朝堂之上更是有“白鹿派”一说。书院是无数大夏学子神往之地。若是能在书院就读那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朝堂。
而今粟家选拔赛便是在白鹿书院进行,还特意请了白鹿书院首席教习曾夫子担任评委。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陈向北到达书院之时,书院里里外外都被围的水泄不通,费了好一阵功夫他们才得以进去。
进去之后方知粟二叔和粟三叔等人早已到齐,其他粟家子弟也皆到齐。此番选拔考试理论上是全族选拔,只不过明眼人皆是知晓也就是在粟家三房中择优选拔。
而今最热门的人选无外乎就是粟虎,粟虎乃是粟二叔嫡长子,今年二十有八打小就跟着粟老爷走南闯北四处行商,可谓是见多识广。只此人性格暴躁处事冲动了些,为人不够稳重。
粟三叔二子,粟稻和粟麦两人皆是庶出,不过此番选拔不看嫡庶只看能力。粟稻和粟麦两人能力都相当出众。尤其是粟麦更是考中白鹿书院,乃是曾夫子的得意门生。
还有一人便是陈向北这个外来户了,他是入赘的,方才来京都堪堪半年,大家虽不清楚他的底细,有关于他的传闻却不少,因而看热闹的人很多。
“贤婿莫要紧张,此番比赛平常心便好。即便输了我也有后手,莫怕!”
啧啧啧!
听这话的意思粟老爷心里也是没底呢。看样子也不看好他能赢这场比赛呢。
不多时,陈向北等人就入场了。此时粟锦儿与红药两人也到达了白鹿书院。与此同时李鲸落也落座白鹿书院看台之上。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开始了。粟家今日在京都都来了,即便在老家的也派代表的来。粟家的人都知晓这次虽然明面上是选竞选会长的候选人,实则是选粟家未来的掌舵人,机会难得,意义重大。
“我们去后台。”
粟锦儿提裙快行,红药紧随其后。早些时候,红药就在看台上预约了靠前的位置,没料到粟锦儿不去看台反而去了后台。
“粟娘子你总算来了,我还到你不来了呢。”
老张头一脸的谄媚的将手中的纸张递与粟锦儿。
“如何?这可是我花了重金请人写的稿子。一旦陈姑爷得胜,我会联合手下的人为他造势……”
老张头又开始侃侃而谈了,他说起话来气都不带喘的。
“写的还行,若是没胜呢?”
“粟娘子,我这还有二套方案!我老张头办事你就放心吧,确保万无一失。没胜也能造势,就是……”老张头捻了捻手指头,笑道:“费用就要高点,难度大费用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只要事情办的好,钱不是问题!”
“既然粟娘子这么爽快,这次比赛我会请人控场,不管陈姑爷是输是赢都能让他心情愉快的离开。”
“那就拜托你了。”
粟锦儿后来又与老张头说了会话,就让他先回了。她则是领着红药前往看台。此时此刻看台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开场。
李鲸落今日也在看台之上,粟锦儿一入座他就认出了她。那件红衣斗篷他曾见过粟锦儿穿过,也是这样的寒天,他就那样痴痴的望着粟锦儿,不发一语。
今日李鲸落来这里是偷偷的来 ,没让夏氏和李母知晓。方才从家中走的时候,夏氏还闹了一场,嫌他整日公务繁忙没时间陪她云云,又说她如今身怀有孕,整日茶饭不思……总之整日就是闹,闹得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以前粟锦儿还在家中的时候他觉得夏氏天真可爱,偶耍小性更显机灵。如今娶进门时间久了,越发的觉得难以伺候,远不及粟锦儿善解人意,更不及她豁达开朗。
如今再见粟锦儿内心更是百感交集悔不当初。
“小姐,你看姑爷入场了。我看姑爷一定能赢!”
红药指着站在蹴鞠场中央的陈向北说道。
寒风瑟瑟,绿梅压枝,白墙黛瓦,一片祥和!
陈向北已经准备好了,他原先想着这次选拔考试定是难度极大,可刚刚宣布第一场就是是考礼科。此番比试分为五科,分别为礼科,行商礼节首位。还有便是体科,考验的是体能,行商自然需要一个好的体能。再有便是数科,计算能力是行商并不或缺的,还有就是书和乐,书写方便懂些乐理可以陶冶情操,及时调整心态。
第一场礼科主要就是走过场,也是为了让参与者脸上好看一点,不至于颗粒无收。因而礼科很是轻松大家也就过了。现在进行的便是体科,采用淘汰制,录二十人进入下一局。
原本是要考骑射的,后来粟三叔极力反对。要说考体能长跑就能看出来犯不着折腾那些劳民伤财,还花里胡哨的。当然粟二叔是坚持要考骑射,言说骑射可以更全面的展现人的信念和体能。当然最终大家还是投票选择了直接跑。毕竟这是全族选拔又不是所有人都练过骑射,跑步倒是大家都会。
陈向北一听是跑步他就乐了,那是他的强项,这可是无数次在他娘棍棒底下练出来的。
“小姐你看姑爷跑的可真快,都快没影了!这差距简直了……”
可以用一骑绝尘形容都不为过,跑的实在是太快了。
对于曾经的陈向北而言,跑步也是求生的必备技能。早年他阿爹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带他去打猎,山中多凶险,遇到猛兽第一要诀就是跑,跑的越快越好。山中无坦途,道路崎岖的很,比这路难多了,如今这平坦之地对于陈向北而言那简直就不算个事情。
“确实挺快,上次抢头香他也这么快!”
粟锦儿手托腮,嘴角含笑,一直紧紧的盯着陈向北远去的方向,见他跑远,粟锦儿也顺势站了起来,伸出手放在额间又踮起脚尖试图看的更清楚些。
这一幕全然入了李鲸落的眼,粟锦儿看着陈向北,李鲸落则看着她。
“锦娘!”
陈向北已经领先后来人整整一圈了,他十分轻松跟看台上的粟锦儿挥手致意,粟锦儿也看到了忙拿起帕子挥手回意。李鲸落看到眼前的一幕很是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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