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顺口说的，但听在佘雨曼和尹子麟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说的妈妈自然是她都程，而墨若，大概是给尹胤取的名字吧。佘雨曼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宝宝，将来连名字都要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而尹子麟则是暗了眸色，淡漠地看向都程。
    都程在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歉意地看向佘雨曼，而后者则是将头扭向另一侧的尹胤，极其自然地拿起刀叉将一个荷包蛋切开了，又柔声道，“想带点什么去楚楚家里？”
    “妈妈觉得呢？”尹胤拿着叉子叉起一块荷包蛋，往嘴里喂了一块到嘴里。
    都程一听见那声“妈妈”，眼圈都红了，但为了不让其他人看见，抬手就遮住了半张脸，听见佘雨曼道，“我看褚楚好像比较喜欢枪之类的，待会儿在路上的时候，让你爸爸买些枪给他？”
    尹胤停下手上叉鸡蛋的动作，认真的想了几秒钟后道，“他爸爸给他的都是特别真的，所以一般的玩具枪，他看不上。我觉得给他买一些机器人之类的东西，他会比较喜欢。”
    你看他，首先问别人的意见，然后再把自己的意见有理有据说出来，完全是大人的思维。
    佘雨曼欣慰地摸摸他的脸蛋，笑道，“好，等会儿去商场，你跟爸爸说哪种他比较喜欢。你喜欢什么也跟爸爸说，让他给你买。”
    尹胤微微一笑，点点头，继续吃起荷包蛋来，等吃了整个的荷包蛋后，他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精致食盒，伸出小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笼包，咬了一口，等咀嚼完，对遮住半边脸的都程道，“阿姨，你这个很好吃。”
    都程的身体骤然一僵，美丽的脸上立刻显出灿烂的笑，拿下遮住半边脸的手，激动道，“那阿姨以后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只三岁多点的尹胤多数时间是会给人面子的，不过挡不住心中疑惑，问道，“阿姨天天给我做，那你家的孩子不会不高兴吗？”
    在他看来，都程是和佘雨曼差不多岁数的人，应该也是有自己的孩子的。
    都程又是一愣，但随即笑道，“不会的。你高兴，我们全家都高兴。”
    这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深奥了，一般小孩可能会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在尹胤这儿，他视乎并不在意答案，又咬了一口小笼包，那围嘴擦了擦嘴巴，对尹子麟道，“爸爸，我吃好了。”
    尹子麟点头，伸手将他从宝宝椅上抱起来，然后也没放在地上，一直抱上了二楼。
    都程一直目送父子俩离开，甚至在二人走上楼后，从椅子上起身，想要多看看尹胤，才尹子麟抱着孩子进了房间，并没有给她多的观看时间。
    还坐在原来位置上的佘雨曼，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盛夫人，我们聊聊吧。”
    都程回神，强自让自己的心趋于平静，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先声夺人道，“雨曼，谢谢你这三年多的时间照顾我的宝宝。”
    佘雨曼注意到她从一开始进来就叫的她雨曼，而没有叫尹太太之类的称呼，大概是觉得直呼她的名字更加的亲切？
    但是，她口中的“我的宝宝”，却让佘雨曼的心口疼了下。
    佘雨曼舒了一口气道，“盛夫人，不管未来如何发展，尹胤都是我和子麟的宝贝。我们希望他的身体、心理都是健康快乐的，我……”
    她顿了顿，转向都程，盯着这个美艳的女人道，“所以，我希望你和你先生的出现给尹胤带来的是爱，而不是压力。”
    都程本就对眼前这个养育了自己亲身骨肉三年多的女人抱有感激之情，现在又听见对方说这么真诚的话，心中的感激更甚，主动伸手握着佘雨曼的双手，轻声道，“雨曼，我知道的，昨天阿凝和我都是这么想的，我们都不想因为我们的出现让宝宝伤心……可……我、我是个蠢人……这三年多的时间，我一直以为墨若，不，尹胤夭折了，前不久得到他活着的消息……我太激动了，面对他的时候，我经常说错话……”
    佘雨曼原本因为自己的宝宝要被人夺走，而在面对都程时，有意地冷着心肠，但现在看见对方因为激动连说话都说不太清明，便瞬间理解了同是父母的心境，心头软了软，低着头看着被对方握着的手，道，“盛夫人，宝宝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我们做的不好，他很快就能觉察出来……我理解你想要快点认回他，但一切顺其自然的好。如果真的爱他，给他时间，慢慢来。”
    “我会的，雨曼，我搬到这边来就是为了与他多相处。”都程能感知到佘雨曼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握着对方的手的力道更大了些，缓声道，“我就是怕惹你们嫌……你和尹总，是我和阿凝最应该感谢的人。谢谢你们，我……即便将来我们认了墨若，你和尹总也一辈子都是他的父母。”
    佘雨曼的喉间涩意思难挡——一方面她和子麟做好了自家宝宝回归亲生父母的心里准备，另一方面他们又万分不舍，还有楚楚，那个跟养父母的感情更加好的宝宝，她和子麟又该怎么要回来？
    褚朝喜和连安可能比她和子麟付出更多，大概是不会轻易放手楚楚的。
    都程瞄了瞄她的脸色，试探性的道，“雨曼，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佘雨曼只看着她没说话。
    “我能不能跟你和尹总一起带着宝宝出去玩？”都程怕佘雨曼拒绝，忙道，“你放心，我一定不多说话。”
    佘雨曼能体会到她急切想要跟尹胤相处的心情，但体会是体会，而真的要设身处地去带着一个时刻会带走自己宝宝的人在身边，实在是……
    但是，她之于连安和褚朝喜，又何尝不是都程之于她？
    于别人方便，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不想跟宝宝的亲生父母闹僵，因为未来她还想再见宝宝。
    而且，她想着如果她今天给都程方便，那将来，在连安那边，她是不是也能获得同样的方便？她希望是的。
    于是，佘雨曼眨了眨眼睛，对都程道，“我跟子麟说一声，看他的决定。”
    都程连连点头，感激道，“谢谢你雨曼，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佘雨曼心中暗叹，自己并不是个好人，她只是多方面考量后，理智的认为这样能多方收益，她自己也是收益一方罢了。
    她微微颔首，上了二楼，见尹子麟已经给尹胤换好了清爽的短袖和短裤，正蹲在床铺边上，给尹胤穿球鞋，嘴上还在教授系鞋带的方法。
    而尹胤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蛋沉静而漂亮，一双有神的黑眸盯着爸爸的动作，最后道，“爸爸，待会儿如果散了，我就可以自己系了。”
    下一秒，尹子麟就扯开了刚刚系上的鞋带，淡淡道，“现在你就系上。”
    尹胤也没因为爸爸这么幼稚的举动而生气，微微一笑就将腿盘在了床上，很快就把散开鞋带系上了，然后伸腿给尹子麟看，“看，爸爸，怎么样？”
    佘雨曼就站在门口看着父子俩这平常而又能引得她眼角酸涩的一幕，嘴角想挤出笑意，但不管大脑怎么只会，脸部都有些僵硬。
    如果此刻，有人跟她说话，她大概立马就能滴下泪来。
    又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尹胤下床帮他爸也系上被故意解开的鞋带后，佘雨曼的心绪才稍稍安定下来，弯起嘴角道，“你们父子俩，确定不把我的鞋带解开再系一遍吗？”
    父子俩同时看向她，一样的表情，好似都刚发现她站在门口一样，尹胤招了招小手，首先开口道，“妈妈，你过来。”
    佘雨曼笑，“怎么，宝宝你也要给我系鞋带吗？”
    尹胤看了一眼她脚上的敞口平底鞋道，“妈妈，没有穿运动鞋，没有鞋带。而且，妈妈的鞋带应该是爸爸系的。”
    佘雨曼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有意问尹胤：“为什么？”
    “爸爸说，女人的鞋带由心爱的男人系。”
    漂亮的小脸蛋上都是认真。
    佘雨曼一下就笑出了声，蹲在尹胤面前，柔声道，“你也是妈妈心爱的男人。”
    尹胤的嘴巴翘起，显然是很高兴听见这样的话，但他看了一眼尹子麟，下一秒就将身子靠在尹子麟身上，道，“我还是男孩，所以妈妈心爱的男人只有爸爸一个。”
    “你真是会拍你爸爸的马屁。”佘雨曼呐呐，转而问尹子麟，“是你跟他给他灌输的吧？”
    尹子麟挑眉，伸手将会看眼色的小人儿箍着，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下，道，“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哼，”佘雨曼有意哼了一声，蓦地又想起还在楼下等着的都程，对尹胤道，“宝宝，你去卫生间方便方便，然后我们就出发了。”
    尹胤“嗯”了一声就跑进了卫生间，随手还关上了门。
    佘雨曼收起了脸上的笑，对尹子麟轻声道，“都程说要跟我们一起楚楚家。”
    “去吧。”尹子麟手撑着膝盖站起来，顺道把妻子也拉了起来，“让她自己开车。”
    佘雨曼知道他是怎么想跟都程待在一个空间内，点点头，“我跟她说。”
    想起什么又道，“宝宝有没有跟你说他想要什么玩具？”
    尹子麟摇头，“没有。他大概不喜欢小孩子的玩具。尹胤外冷内热，内心渴望刺激的愿望不必褚楚少。也许再长大一点，他会去挑战更刺激事物。”
    “更刺激的？”作为母亲，佘雨曼一听见“刺激”二字，就预感不妙，“什么刺激？你跟他说不许做危险的事情。”
    尹子麟笑出声，“到时候再说。”
    ………………
    最终，都程开着一辆那辆的路虎，跟着由尹家司机架着的黑色奥迪车，先去了商场买了最新款能对话的机器人和比对真吉普车做的1：3比例的仿真小车——
    机器人是给褚楚的，而那跟真车没什么两样的车是给尹胤的。
    这时候，佘雨曼才知道之前尹子麟说的刺激的是什么，感情她家看似安静的宝宝喜欢的是飙车这种的刺激。
    也是，他好像真的对车蛮干兴趣的，一岁的时候，有一次看见尤书和家里的司机在检修车，他就歪歪扭扭地蹲在那儿看，不声不响的，还能递工具。
    当时佘雨曼和尹子麟不在家，回来就听尤书绘声绘色地描述，幸亏他们夫妻俩知道自己的孩子只一岁多，要不然，如果他们是陌生人，停了尤书的描述，大概是会觉得他说的是十岁的尹胤。
    在商场结账时，都程有意付款，但因为尹子麟的一个眼色收了钱包——
    无论玩具是给褚楚，还是给尹胤，在尹子麟那儿，都轮不到她来出钱。
    最终尹子麟付了款，然后将小车放在了都程的后备箱，到了褚楚外公住的一个政府大院，又由尹子麟给卸了下来。
    尹胤对这车表现出了在其他玩具上没有表现出来的兴趣，从都程的车上拿下来，他就围着那车转了两圈，特别像成年人在4s店内看着的模样，成熟的要命，偏偏他个子还小，所以添了几分的可爱。
    正巧，褚楚就坐在老式楼梯的一楼拐角处，一见到他们就蹭地站起来，拍拍屁股，跑下了楼，到最后一级楼梯，一个酿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幸好他一手扶着了墙壁，也幸好尹子麟已经走到他面前，一把捞着他的胳膊，蹙眉道，“你小子稳当点儿，别总表演一次摔跤。”
    “我太欢迎你们了，激动的。”褚楚嘿嘿一笑，“叔叔、漂亮姐姐，还有……”他盯着站在尹胤身边的都程道，“还有一个漂亮姐姐，欢迎你们，我姥爷在家。”
    说着，他朝二楼方向指了下，“我姥爷住在二楼201，你们上去吧。”
    众人还没抬腿，楼道内就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我的乖孙，叫你等客人，你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