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白抱住膝盖,眼睛盯着鞋尖,身体冷到极致,牙齿咯咯作响。
雨点一个一个,噼啪砸在地上,摔出小小水涡,他浑身被冷雨打透,衣服黏在身上,整个人像棵沥干水分的植物,歪斜靠在墙上。
他从没有如此怀疑自己,质疑自己的能力,丧失对未来的希望。
以前觉得有情饮水饱,只要共同努力,心力用在一起,生活肯定越来越好。
后来被现实教育一番,摔的头破血流,他想独立起来,靠自己的力量做决定,可他被石块绊倒,拖进沼泽,怎么都爬不起来。
陈树达说的没错,他急于求成,做事非黑即白,不懂得伸手求助,狠狠栽个跟头,纯属罪有应得。
泪水在眼眶打转,林羽白丧失说话的力气,软软靠墙坐着,像个被暴雨打湿的雏鸟,羽毛黏在身上,无力张开翅膀。
夜越来越深,人潮渐渐散开,雨帘把灯光切成数段,淋漓甩落在地。
林羽白不想挪动,心口坠着沉甸甸的石头,它不断下坠,将胃部撑|破,融化的胃液向上包裹,将肺腑吞噬殆尽。
手机嗡嗡作响,透过被雨打透的口袋,挣扎发出微光。
林羽白恍惚反应过来,一整天不断通话,手机将要没电,他想关机留电,余光扫到屏幕,微微睁大眼睛。
一小时前,陈树达发来微信:“小橘子,我回来了,在瀚海机场,来接我好不好。”
半小时前,手机里有陈树达的未接来电。
二十分钟前,微信上有陈树达发来的定位。
林羽白抹干眼睛,找不到干净衣物,跑进附近超市买了纸巾,把屏幕擦拭干净,给陈树达回拨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林羽白跑出超市,站在屋檐下发呆,他不知道陈树达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叫助理,而是让自己过去。
现在他手机关机,那是回家了么?如果没有回家,谁能去那里接他?
林羽白急的团团转,临时下载了好几个app叫车,他冲出街道,想起陈树达可能没带伞,折回超市买伞买雨衣,买毛巾和感冒药,匆匆扑向路边。
暴雨倾盆,零星有几辆出粗驶过,各个坐满乘客,招手也不会停下。他跑过几个街区,尝试几个打车的地方,加了不少调度费和感谢费,才等来接单的司机。
后座铺上挡雨塑皮,林羽白坐在上面,在暖融融的空调里,连打几个喷嚏。
湿乎乎的衣服贴上皮肤,毛孔被湿气堵住,司机好心递来毛巾,他连连道谢,挽袖擦干小臂,把手机递给司机。
司机看过定位,踩上油门:“这定位不在机场,在机场附近的家乐福里,我送你去家乐福吧。”
林羽白连连点头,捏住被塑袋包裹的东西,把它们放上副驾,生怕沾染水汽。
窗外雨声噼啪,前后没有车辆,一条公路笔直向前,林羽白直挺挺坐着,后背微微悬空,胸中鼓点咚咚,和雨声互相磕碰。
夜深车少,世界只剩下自己,冲刷的雨丝化成吉尔伽美什的利剑,反向拨动表盘,他甩掉禁锢的束缚,扯开捆住自己的锁链,捧出红彤彤的心脏。
车停在定位好的地点,林羽白连连道谢,提起塑袋包裹的东西,埋头冲进雨幕。
他忘了打伞,被水珠蜇的睁不开眼,绕这片地方跑上几圈,远远看到熟悉身影,背对他坐在长椅上,湿透的风衣压在身|下。
“树达!”林羽白一路小跑,冲到陈树达面前,“你怎么不打伞啊
!”
他边跑边喊,一路挥开雨伞,撑开硕大伞骨,把陈树达拢到面前。
陈树达仰头看他,嗓音沙哑,嘴唇泛出青白:“我的小橘子,舍得来接我了。”
“我刚刚没看手机,不知道你回来了,”林羽白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这么晚回来,怎么不叫助理,你要自己回家?”
“你不在家,那个家不是家,只是个冷冰冰的房子,”陈树达张开手臂,仰脸看人,“橘子抱抱,臭乌龙好冷呀。”
话音刚落,陈树达抓住林羽白小臂,甩掉那把雨伞,把人拉进怀里。
林羽白踉跄向前,跌在陈树达腿上,两人面对面坐着,鼻尖碰着鼻尖,热气拂在脸上,面颊泛出红晕。
林羽白空有满腹疑问,对上陈树达的眼睛,顿时五感丧失,他成了个灵魂散尽的木头人,抱住对方肩膀,嘴唇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