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耳光清脆,在安静的房间里就像一道惊雷。秦渊一动不动,既不躲闪,也不暴怒,而是冷冷地看着秦祝枫:“你这么多年都没打过我,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
    “因为你混账!秦祝枫气得浑身发抖,“你白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连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你这些话,假如是七八岁时说,我都可以不当真,可你现在已经十七八岁了!……”
    秦渊垂下眼帘,冰雪冷傲的脸上没有表情,房间里一片叫人窒息的安静。
    秦祝枫看着他半边脸上的微红,忽然痛苦地坐了下来,声音颤抖:“我从没想过,你心里会这样想……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你妈妈的选择,不是我。但是假如我在现场,我也一定一定,会叫自己的孩子回去。”
    他痛苦无比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等你将来做了父母,就懂了……天底下的父母,在那个时候,都会愿意自己死。”
    忽然,门口响起了几声怯生生的叩门声。魏清琏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子俩:“都下来吃饭吧,有什么事,过了今晚就过去了,过年呢。”
    秦渊转身下了楼,默不作声地坐到了餐桌前,不一会儿,秦祝枫和魏清琏也下来了。
    一家人在豪华丰盛的餐桌前,吃着年夜饭,没有人有胃口,更没人觉得有滋味。
    晚饭后,客厅里的100寸大液晶开始播放春晚,秦渊坐在沙发边上,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忽然问魏清琏:“魏阿姨,这套房子是您名下的吧?”
    这话问的突兀,也没有道理,魏清琏尴尬地望了望秦祝枫,小声回答:“是啊,我名下也就这么一套而已……”
    秦渊点点头,脸色平静地像是冰封的冬日湖面:“对不起,我想了想。在您名下的房子里,要求摆放前妻的牌位,无论如何也是叫人难受的事。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魏清琏心里的隐秘被他直接揭穿,有点儿舒坦,可也有点儿慌神:“没没,小渊你不要多心,那是意外而已……”
    秦渊站起身,礼貌地向她颔首:“没事的,我理解您的不快。”  小思泉惊怕地看着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你怎么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秦渊弯下腰,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温和地说:“以后哥哥不来这里了,想哥哥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再也不看沙发上的两个成年人,他转身上了楼,快速地收拾了行李,穿好保暖外套,下了楼。
    “爸,我对刚才的话很抱歉。”他站在玄关处,声音再平静不过,“我没有赌气,只是想回老宅那边看看,给我妈烧一炷香而已。”
    秦祝枫猛地站起来,嘴唇有点颤抖:“你给我回来,我、我刚刚不该打你……”
    秦渊笑了笑,毫不迟疑地打开了房门。
    外面刺骨的风吹进来,宽宽的门檐挡不住细小的雪片,倏忽飘进来,在他纯黑的羊绒大衣上缀了点点雪白。
    他高挑的身形站在门口,向着追上来的秦祝枫摇摇头:“我有同学可以投奔,您不用担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晶亮,脸上不仅没有大年夜离家出走的沮丧愤怒。倒有点明亮的释然和期待。
    他和那个同学在盛夏相遇,在寒冬里牵挂,而现在,他只想穿过风雪,向他所在的城市跋涉而去。
    等不及这一个晚上,更等不及春暖花开。
    第93章 追男朋友
    午夜的街头, 正是大年夜, 出租车也稀落。
    专车司机看着后座上俊美沉静的大男生, 不由有点好奇:“小哥一个人啊?这么晚还赶火车?”
    秦渊笔直地端坐在后座, 点头:“嗯, 回家。”
    司机大哥嘿嘿一乐,随口开着玩笑:“我瞧着这不是赶着回家, 是赶着去见女朋友呢。”
    秦渊抬眼看看他,微微一笑:“为什么?”
    “切!这世上, 哪有为了见爹妈拼命赶路的道理,都是恋爱中的小年轻才会这么折腾呢.”
    他看着后视镜里秦渊一闪而过的羞涩,乐了:“没啥不好意思的.我年轻的时候啊,为了见喜欢的姑娘一面,也能大清早跑到她楼下呢。”
    秦渊轻声“嗯”了一声,小声说:“去干什么?”
    “帮她买早点,骑着自行车带她一起去上学呀。她起得早的话,还能带着她在湖边绕一圈儿, 可美。”
    秦渊清澈的眸中有丝憧憬:“嗯, 那我下次也试试。”
    “试试吧,绝对好用!我就是给心爱的姑娘连买了三天早点, 她就答应了!”司机大哥美滋滋地炫耀, “但是吧,得小心避着家里人,有一次她爸差点放狗咬死我。”
    “那现在还会帮她买早点吗?”
    司机大哥哈哈大笑:“上学的事了,早恋嘛, 哪可能就成了。现在的老婆是二十几岁才相亲认识的。”
    秦渊默默地坐着,半晌才低声说:“我不会的,我帮他买早点的话,那就要买一辈子。”
    司机大哥感慨地摇摇头:“年轻啊,都这么想。我那时候还觉得我为了她可以去死呢。”
    秦渊低着眼帘:“我也可以。”
    大过年的,司机大哥不好接话了。得,热恋中的小孩子,可不都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也能一生一世呢。
    秦源的手机设了静音,可是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闪,他低头看看,再次按熄灭了静音来电,回了一条短信:“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
    回完这一条,他把手机彻底关了机,放进了口袋。
    司机大哥又看看他:“怎么不早一点买票,这大过年的在路上过零点啊。”
    秦渊望着窗外零落的雪花:“没事,在车上睡一觉,明早就到了。”
    回去的动车车票没有合适时间的,最快也要明晨七点。只有一列普通的慢车是一个小时后启程,路上要好几个钟头,临经目的地时,是凌晨三点。
    可是还是想要走,想要冒着风雪、彻夜归去。
    出租车到了车站,司机大哥帮他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热心地唠叨:“一路顺风,好好哄女朋友啊,你这么好看,她会答应的!”
    秦渊接过行李,冲他挥挥手:“谢谢你,大哥也早点回家。”
    司机大哥笑着探出头:“好嘞,干完你这趟,怎么也要回家了。这不是想多挣点,回去给闺女多点压岁钱么。”
    倒好车,刚刚要开,忽然地,他的专车软件就叮咚响了一声:“感谢您的辛勤服务,该顾客刚刚给您打赏了666元新春红包。”
    司机大哥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页面:??这么大一笔啊?!
    午夜的候车室人不多,春节返程的人这时候大多都早已经到了家,和家人围在一起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那千篇一律的仪式感节目。只有稀稀落落的旅人,因为各种原因还在风雪兼程。
    秦渊办好手续,距离车辆到站还有一会儿,他坐在靠近入口的椅子上,放下了行李箱。
    候车室里人本来就少,他一个人年轻俊美,又沉静安然,因为出来得急,他只穿了保暖的大衣,围巾手套一概没带,领口里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模样就显得格外脆弱得显眼。
    旁边的值班室里有个小姑娘,最多二十来岁年纪,悄悄看了他半天,忽然奔过来,冲他手中塞了一杯滚热的咖啡:“你好,这是新春饮料!”
    没等秦渊反应过来,她又跑开了,回到了问询台里,和另一个姑娘悄悄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羞红了脸。
    秦渊端着咖啡,冰凉的手暖和了点,他打出了手机。
    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他父亲的,还夹杂了一条魏清琏的短信。他看也没看,直接就删了,正在操作,忽然,微信的视频通话要求就跳了出来。
    阮轻暮的。
    他沉吟了一下,点击了拒绝,反手拨了电话过去:“喂?”
    阮轻暮声音带着点委屈:“干嘛不接视频?我想看看你啊。”
    秦渊微微一笑:“不行,眉头还皱着呢,像个小老头,鼻子还是红的,很丑。”
    阮轻暮嘟囔着:“这么爱臭美啊?我都不嫌弃你。”
    秦渊伸了伸大长腿,背靠在候车椅上,轻声问:“你不赔妈妈他们看春晚吗?”
    阮轻暮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望着天花板:“陪着看了一会儿啦,看到那个傻逼小品实在受不了,就进来找你了。你呢,看了没,是不是蛮想骂人的?”
    秦渊微笑:“没看……”
    正说着,候车厅里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女声:“亲爱的旅客们,新春快乐。kd428趟列车即将进站,请等候这列火车的乘客们提前做好准备……”
    阮轻暮在那边一愣:“你在哪儿呢?”
    秦渊提起行李,随着三三两两稀落的人们往检票口走:“在家呀,那是电视里的节目。”
    阮轻暮这才释然,想了想:“那你和你爸爸说了没?能提前回来不?”
    秦渊过了检票口,向着列车月台走去:“说好了,很快就回去。”
    阮轻暮无声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用力捶了一下床,忍着雀跃欢欣:“初二还是初三?”
    大年初一总得在家吃饺子吧,还有亲友要来拜年,秦渊毕竟是长子,不在家也太奇怪了点。
    秦渊拎着行李箱走近车厢,慢慢地寻找着自己的卧铺:“票还没买,定了我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不然这个小傻子会一夜都睡不着吧。
    果然,阮轻暮在那边精神抖擞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啊,我去接你吧!”
    秦渊轻声说:“好,你等着我。”
    两个人在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阮轻暮忽然又说:“今天是你阴历生日哎,我给你买了个小蛋糕。”
    秦渊嘴角噙笑:“我又吃不到。”
    阮轻暮摆弄着桌上那个草莓小蛋糕,笑嘻嘻的:“来,开视频,我给你看看。”
    “手机忘记充电了。打电话还凑合,视频的话马上就要断了。”秦渊撒着谎,不敢给他发现身后的车厢背景,就在这时,列车员从破旧的卧铺包厢经过,推着放满零食的餐车:“瓜子话梅,面包小蛋糕。有需要的旅客看一看了~~”
    阮轻暮又是一怔:“什么声音?”
    秦渊赶紧冲列车员做了个“嘘声”的口型,轻声说:“还是小品啊,现在的春晚可不都这样,全是什么旅人归家、辛苦奋战在一线的内容。”
    阮轻暮想了想:“也是,同质化好严重哦!”
    正说着话,外面的客厅里就传来了一喧闹的鞭炮声,电视里的,伴随着春晚主持人喜气洋洋的0点迎春播报。
    穆婉丽在外面叫:“暮暮,暮暮出来啦!零点了!”
    阮轻暮慌忙应了一声,对着电话说:“我妈叫我出去迎新年呢,我待会儿回来!”
    秦渊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无数一片片的树木在两边飞掠而过,隔壁的疲倦旅客已经发出了鼾声。
    他柔声说:“我手机快没电了,待会儿不用打,过了零点就睡吧。”
    阮轻暮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忽然又小声说:“生日快乐啊,秦少侠。”
    秦渊心里又酸又软,和衣躺在了卧铺上:“那过了今晚,我就虚岁十八岁了。”
    阮轻暮“嗯”了一声,正要依依不舍地挂电话,忽然,秦渊的话筒里,又隐约传来了一声:“亲爱的乘客们,下一站即将到站玉平湖车站,请各位……”
    “阮阮晚安,新年快乐!”秦渊忽然说,然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阮轻暮愣愣地开了房门,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却抓不住,模模糊糊。
    外面,穆婉丽笑着冲他招手:“过来。”
    邱哥在这儿蹭了年夜饭,总不好意思留下来再蹭春晚,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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