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

    思及此,子蓝不禁又去看了眼容淳的身影,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知道主子对容旦下不了狠手,但她在主子心中的分量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重。明明已经做了决断,可自从听到容旦将要成婚的消息后,他能感觉到主子动摇了,脾性也愈发阴鸷莫测。
    翌日,兄妹坐在后院池塘边上的凉亭,柳树垂着鲜绿枝条轻抚水面,池里荷花清香袭人。
    容淳下朝归来,身着一袭玉白广袖长衫,温文闲雅,褪去盔甲,似个与世隔绝的文人雅士。
    容淳给容旦带回的礼物是只雪白的鸟儿,喙和小爪都是红的,容旦一见就喜欢,新奇的朝它缓缓伸出手,它斜了斜着脑袋去蹭她。
    她睁大眼,看着鸟儿走到她的手上,不敢动。
    见她僵硬着四肢,抿着殷红小嘴,轻笑一声:“它不怕人,莫紧张。”抬手摸过鸟儿背脊,“回京路上看到这只鸟儿,商贩称它叫白文鸟,我看它喜爱亲近人,生得也可爱,你定喜欢。”
    “谢谢哥哥,我好喜欢。”容旦看看鸟儿,又看了看容淳,笑吟吟的。
    容旦屈指摸着它的头,翦水秋眸盈亮,娇容恬静。
    容淳静静看着她姣好的侧颜,眼里蕴着柔柔的光,他勾起她颊边的碎发,不经意触碰到小巧的耳垂,容旦怔了下,刚调整好气息,粉润的耳垂却被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揉动。
    想也不想,她抬手匆匆握住他的手指,望向他深邃幽深的双眸,她晶亮的眼眸动了动。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好整以暇。
    她皱了皱小鼻子,故作无佯的放下他的手,“痒呀。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你该改改这个习惯了。”又微微垂首,继续去抚摸着那只鸟儿。
    “是吗?在我心里,旦儿还是那个爱黏着我的妹妹。”容淳眸色微沉,低语着收回手,他怎会看不出。他面不改色,眼里的柔光却渐渐淡下,话音一转,“喜欢他吗?”
    他突然的发问,让她指尖一僵,随即毫不犹豫点头,语气肯定,“恩。”
    容旦没有回头,生怕自己露出端倪,只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是长大了,能更好的隐藏了真实的心绪,或是她是真心的。
    袖边擦过桌面,他握着茶杯,抿了一口,黑眸冷寂,发出一声轻叹,“他从小没少惹你哭,我还记得那时抱着你,你哭着说过便是京中只剩傅云赤一个男子也不会嫁他,要嫁就要嫁哥哥这般的人。”
    她吐了吐殷红小舌,那时她那么讨厌傅云赤,说出这话也不奇怪,只是这时被挑出来,怪没面子,小声嘟囔,“哥哥别提我儿时的糗事了。”
    “糗事吗?可哥哥当真了。”他似玩笑道,放下茶杯,轻捏着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侧头看向他。
    两人靠得极近,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娇肌,姿态亲昵,一如从前,她还未发现自己的心意没做出毁他亲事之前。
    她的手悄悄攥起,心跳骤然加快,看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不知是不是她的心思太敏感,哥哥此次回来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容旦面上嬉笑道:“那是哥哥傻,我们可是兄妹。”她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他的桎梏,心道更傻的是她。
    他闻言只浅浅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给这只鸟儿起个名字,小心你院里的猫儿,别叫它给吃了。”
    “恩。”容旦平复波动的心绪,心里微微一哂,哥哥只是随意提了提儿时的趣事,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就要嫁了,哥哥不舍也正常。
    长英候差了身边下人来寻容淳。
    容旦不难猜到父亲找哥哥的目的,神色怔怔,他走后也带着鸟儿离开了。
    “父亲。”
    容淳立于桌前,神态平静,眸底暗流涌动。
    长英候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气势浑厚,他回身,淡淡看他一眼,走到书桌前。
    书桌上有几卷画轴,比起容旦他对待容淳的态度可以说是冷漠,“你身边至今也无通房妾室,洁身自好或是没有心思也罢,你母亲不在我也没管过你。但你年纪不小了,如果不是郭家女儿与旦儿八字犯冲,你早已成家。那事也算委屈你,我一直忙于政务也无暇顾及这些,昨日旦儿倒提醒了我。”
    那句‘旦儿倒提醒了我’霎时在容淳心中翻起了骇浪,眸底似有黑压压的阴云,浑身霎时散发着阴冷之气,无形的压迫感让一旁的子蓝生出了一层冷汗。
    长英候似有所察,抬眸看向容淳,他已恢复常态,“孩儿并无怨言,比起旦儿的安忧,无足轻重。”
    长英候未多想,听他言语诚恳,甚是满意,除了要培养一个可成大事的嫡子,他更要一个看重容旦这个妹妹的哥哥。
    他推了推桌上的画卷,语气稍稍温和,“这些都是京中待字闺中的贵女,八字也看过了。你拿回去看看,若有心仪的,便趁你离京前订下,选个好日子成婚。”
    容淳在长英候面前素来安分温顺,一直让长英候很是省心,这回也不例外。
    容淳应下,长英候双眼微眯,想到容旦的话和谈起他们父子感情时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缓了缓脸色,坐于桌前,“如若没喜欢的,也无碍,你自行挑个。你妹妹出嫁后,也能多个照顾你的人。”多了几分关怀的味道。
    “是,孩儿明白。”他侧头唤道:“子蓝。”
    子蓝抱起桌上的画卷,容淳道:“陛下为我设了洗尘宴,快到时辰,如若无事,孩儿便先行退下去准备。”
    长英候自然知道这事,翻看起军务,头也不抬,“去吧。”
    夜里,水月拿着香铲轻轻拨动。
    容旦坐在桌边绣着香囊,身边摆着一盆冰块,边上的丫鬟水含摇着扇子,徐徐沁凉送来,她心神平和,突闻外院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她放下香囊,披上外衣走出屋子,门外的小丫鬟福了福身,“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容旦摇了摇头,水月问道:“你去看一看,何事这番吵闹。”
    “是。”
    水秋应道,小跑着离开院子。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极力平下气息道:“回小姐,是世子回来了,但世子醉了,下马车时小厮没扶稳,撞着腰了。”
    容旦担忧的蹙起眉,“严重吗?”
    “奴婢不知,但管家差人去找大夫了。”
    容旦一听便往外走,脚步不禁加快,穿过廊庑,天儿竟下起了淅淅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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