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贱人!”云菀桐见那次被魏王推倒的事被他知道,气急,手啪的一拍书案,眸中不易察觉的杀意却是更浓。
真是找上门被羞辱,活该,夜南风也不客气了,这些日子因为她大肚而不能与她斗气,早就憋屈死了,盯着她肚子,冷冷一笑:“若不是为着你肚子里这块肉,王爷岂会容忍你欺负奴家一分一毫?奴家还是那句话,赶紧享受你这几个月的时光吧,待胎儿一落地,不管男胎还是女胎,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你当王爷还会看你一眼?”
云菀桐听了这番侮辱,反倒不生气了,只浑身霜意渐升,眼一眯:“任务完成?呵。我的儿子,必定是魏王府的世子,王爷再不喜欢我,为了这孩子,只会高抬我,不会打压我,你的春秋大梦,做得真是美。”
夜南风冷笑几声,直奔书案前,继续激怒:“春秋大梦?倒是看看谁在发春秋大梦!你我都知,韦贵妃未受国舅谋逆牵累,至今仍保住贵妃位,王爷这些日子被皇上召进宫不分昼夜地侍疾,证明皇上仍是青睐于魏王,那日王爷同奴家私下说过,皇上如今身子很差,虽目前好了些,可元气大伤,恐怕大限将至,皇上想等韦家风头过去,把王爷提拔上来!一旦魏王荣登储位为帝,他就再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兴趣爱好,奴家便也不会见不得光!王爷承诺过,到时,奴家便是新君的男妃,你——哈哈,能活着就算好了,还想借魏王的子嗣登高爬远?你不就是仗着有个肚子么?放心!借完了你的肚子,你就该消失了!你的儿子,到时便由奴家来养育,到时奴家定要斩了你的四肢,将你腌在坛子里!呸——”
一个“呸”字卡在夜南风的喉咙里,瞳仁放大,浑身痉挛了一下,继而重重一抖,死活不敢相信面前女人居然有恁大的胆子:“你——你竟敢——”
帘子外,鸳鸯和那名诱传夜南风来的小厮吓得捂住嘴。
只见云菀桐趁夜南风说话之际,已缓缓站起来,手掌心内握了许久的利刃银光一晃,直直戳入了夜南风的胸膛!
夜南风拼着一口气,抱住那把修剪花草的剪刀柄,撑着身子,瞪着云菀桐:“奴家定要告诉王爷,让他将你碎尸万……”
云菀桐握住已经插得很深的剪刀,用力一下,又插进夜南风胸膛里两寸!
噗叽几下,鲜血溅到了她的身上,与一袭红装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是衣裳的颜色,还是人的血渍。
妖娇男宠死死盯住书案后的女人,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今天要穿一身红衣,喉咙管宛如被宰杀的家禽,呜咽两声,纸片一般滑了下去,倒在地上。
杀人了!鸳鸯慌了手脚,匆匆进去,蹲下身,试了试夜南风的鼻息,快要哭出来:“主子,这可怎么办!不行,奴婢去叫大夫来看看,好像还有点儿呼吸,能救过来的——”
手腕被走出书案的云菀桐一抓,只见她好像没听到婢女的话,惶惶错愕:“你们两个,将他扛出去,丢到天书阁后面的深湖里。”
鸳鸯仍是受惊过度:“不行啊主子,杀人的事儿一定瞒不过!迟早得被发现!这人得宠,王爷若是知道是您杀的,可怎么办啊——没关系,将他救过来,再威胁几句,他绝对不会乱说,只当今儿的事没发生!”
云菀桐脸色一变,声音跟着陡然一厉,似是勾起什么心绪:“不行!他一定要死!他不死,我的胎儿就保不住!那签文的克星,不就是说的他么!不男不女,雄雌莫辩,针对我又克我孩儿的煞星,我身边还有谁?不就是他这个贱人!他死了,我就安心了!我孩子就安全了!不能救!让他死!”
鸳鸯脸色发白,再不说什么了。
眼看主子声嘶力竭,快要发狂,鸳鸯赶紧与那小厮将她嘴一捂。
幸亏天书阁偏僻。
半会儿功夫,几人镇定下来。云菀桐指示鸳鸯跟小厮将夜南风合力抬起来,走到书房后面的湖边,叫小厮去搬了两块石头,借着月光,用早就在厨房里拿来的麻绳,将石头绑在了夜南风的身上。
与此同时,鸳鸯已回了书房,去查看有没有血渍溅在屋内和地上,又收拾了一下。
小厮将绑好的夜南风抱住,走到岸边,只见夜南风哽了一下,好像回过气儿,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推了下去。
噗咚一声,荡起了人肉水花。
等了会儿,冰冷的湖水涟漪渐平,一切仿似什么事都没有,云菀桐平定心情,喘了几口气儿,吩咐那小厮:“你等天色再黑些,都睡下了,偷偷去瑞雪楼,翻窗进夜南风的房间,将他妆奁盒中的珠宝拿走。”
小厮明白侧妃是什么意思,点点头。
云菀桐抖一抖沾了血渍的红衣,鼻下嗅到轻微腥气,酸水上涌,有些犯恶心,却心胸一舒,从没有过的痛快,与两个下人疾步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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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魏王从宫里回了王府,没过一个时辰就知道了夜南风失踪的信儿。
震惊之下,魏王只听瑞雪楼的下人说,昨晚上夜南风单独出门,说是王爷叫,但也没说去哪里,然后一夜未归,不知所踪,瑞雪楼的下人只当他被王爷留了一夜,也没人去找,直到今儿天光亮了还没不见人回,又得知王爷昨晚根本就不在府上,才赶紧告诉了魏王府长史。
长史觉得不对劲儿,赶紧叫人遍府搜寻,却找不到人,与此同时,又问瑞雪楼的下人,昨夜来叫夜南风的人是谁,可那下人显然是故意避开耳目,偷偷上门来传的,瑞雪楼的下人根本没看清,而夜南风离开之前没有多说什么,只骄傲地说是王爷秘召便走了。
这摆明是被人下套了。
长史有些不好的预感,却知道王爷重视这男宠,不敢多说什么,只叫人继续在府内每个角落搜人。
魏王大怒,将全府上下全部聚集在正厅内,包括侧妃和两个庶妃也不例外。
为着个男宠的失踪,连几个侧妃庶妃也喊了出来,可见王爷已是丢了魂,有多么的心急火燎,众人大气儿不敢出,埋头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
魏王见一个个全都消音,太阳穴暴跳,拍得桌案咚咚响,喊长史:“娘的,那下人还没找到吗?”
王府长史在外面愁眉苦脸:“正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盘查呢,王爷稍等等。”
“那夜南风呢,到这会儿还没找到?养你们一群废物!一个大活人,又没出府,找到现在还没找到!”
这魏王府是皇子府邸中最大的,前庭后院的亭台楼阁望台,四处都是,所有大小房间加起来,共计不下一千,房间内能藏人的床柜等物那就更是多。
若说有心藏个人,还真是一时半会儿难找到。魏王正在气头上,王府长史也不敢辩驳,只能又加派了人手,每个旮旯不放过地去翻。
魏王一听说夜南风是被人叫走,又消失得这么古怪,心里早就了有些猜疑,能派人将夜南风哄出瑞雪楼,十有*是主子,两个庶妃此刻都战战兢兢,而云菀桐脸色发白,揪着个罗帕,蹙着眉,看上去倒也没什么值得怀疑,可仔细想想却有问题,她与夜南风平时最交恶,这会儿夜南风出事了,她就算不会当着自己的面笑,却也不会摆出这么个担心的忧虑相。
只是还没证据,也没找到夜南风的人,再看她肚子一眼,魏王压住心头思虑,试探:“云妃,听闻你昨天白天在花园跟夜南风见过一面?”
云菀桐轻声一嗤:“王爷莫不是怀疑妾身吧?妾身大白日是与他见过一面,后来便出府烧香,给孩儿祈福去了,黄昏才回,因一天奔波劳累,怕对胎儿不好,一回府便进了屋子休息,吃了晚饭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鸳鸯和屋内下人都能作证。今天早上若不是王爷传,妾身恐怕还在屋子里歇息呢。”
鸳鸯和她屋子里下人,那都是她的人,说的话怎能信。魏王目光已更加怀疑:“听说你在花园与他见面时拌过嘴,为什么刚好这么巧,当天你们见面拌嘴之后,他就没了?”
“王爷应该说,妾身与他见面时,哪一次没有拌过嘴?”云菀桐冷笑,“若是不拌嘴,恐怕更稀奇呢。还有,他没了,为何就一定是府上人将他怎么了?他一个小倌出身,水性杨花,浮浪性子,朝秦暮楚也不奇怪,指不定遇着旧日的相好,偷偷趁王爷不在府上,故意说王爷传他,结果跑出了府,与人私奔了,要妾身看,最好去搜搜他的屋子,看看有没有不见的钱财。”
魏王狠狠望住:“不可能,他不可能私奔,更不可能跑得出这王府!”
正在这时,一名下人听了云侧妃的话,却在门槛外喏喏报告:“王爷,刚搜瑞雪楼时,那夜南风房间的珠宝被翻过,确实少了很多……”
魏王脸一紧。
下人们俱是议论起来。难道还真是那男宠携款跑路了?
长史提醒:“王爷,要不奴才派些人手,多在城里去找找吧……”
“不会!”魏王挥手,脸色很是坚定,“他绝对不可能跑路!”他许诺过,日后若登基,夜南风便会常伴左右,他不会跑,而且王府森严,重重门房,他也跑不掉。
魏王的眼光飘到了云菀桐身上,心思微颤,做了最坏的打算,若真是她安排,夜南风恐怕很难善终,涨红着脸:“继续在府内搜!搜夜南风,搜昨儿传他的下人!本王就不信搜不出来!”
云菀桐身子有些发虚,几乎撑不起来,心也一点点地凉透,她低估了魏王对那个贱人的感情。
为什么区区一个男宠,能让他这么重视。
搜?搜出来又怎样,就算知道是她手刃他的心头宠,难道他还会让自己填命吗?
鸳鸯站在侧妃背后,浑身发抖,被魏王势必要查到底的架势给震悚住了。
一旦查出来了,主子有胎儿保命,她可完了!
看魏王对那夜南风的痴迷,自己准得填命!
鸳鸯双膝发软,直快站不住,被云菀桐暗中狠狠瞪了一眼,才勉强支著身子。
日上三竿,就在厅内气氛紧绷得快要爆炸,终于,王府长史进来禀报:“王爷,南院观景台有个打杂小厮,今儿早上托老母病亡,急着回乡奔丧送终去了,刚奴才和瑞雪楼的下人对了一对,觉得那小厮可疑,似是就是昨儿晚上假传王爷的话,叫夜南风出去的下人。”
“出府要告假,是你准许他走的吗?”魏王直起身子。
“不是,那小厮似是直接禀报侧妃。”长史望一眼云菀桐,“云妃准了他的假。”
魏王气得发抖,站起身:“好啊,你慌张放跑昨晚诱夜南风出来的小厮,还敢说跟这事儿没有关系!说,是不是你!是你诱出夜南风对不对?他人呢!人呢!”
云菀桐面色苍白,语气却是平和:“王爷,妾身好歹也是个侧妃,一个下人慌着回乡奔母丧,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暂时找不到长史,只能来找妾身告假,妾身难道连准假的资格都没有?妾身哪知道他做过什么!难道准假前,还要把下人前天做过什么都调查一遍?”
魏王见她强词夺理,偏偏也没实际证据,愤愤不语,又胸中一涩,彻底绝了希望,夜南风不可能还有命了。
长史见厅内气氛骇人,示意所有人全部退下,自己也悄悄出去,闭上门。
云菀桐站起身,看着他:“王爷,那夜南风走了就走了,不是还有妾身吗,还有……”说着将他手一拉,覆在小腹上。
若不是为了这胎儿,魏王早就爆发,此刻想着夜南风只怕被她害了,一时之间,连脾气都没了,颓然了下来,红了眼眶,喃喃:“他在哪里?死之前,疼不疼……”
云菀桐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为了那贱货流泪了,一阵气往上涌,险些支撑不住,做这么多,好像都是白费功夫,心里一绞,连肚子都跟着疼起来,撑住鸳鸯的手便朝正厅外走去。
王府下人连轴转,找了三天三夜,终于从天书阁后面的湖里,将冻成僵硬石头块的尸体打捞了上来。
尸体胸口的血洞虽早就凝了,却分明显示着是被人当胸侵袭的刀伤。
消息传到侧妃院子时,鸳鸯手里的安胎饮砰一声摔在地上,面无人色。
与此同时,王府长史在天井内传:“王爷在正厅叫侧妃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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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皇嗣
魏王府,正厅,木头担架上披着白布,一只浮出青色尸斑的手臂滑了出来。
男子坐在圈椅内,望着担架,背影朝向门口,动都不动。
鸳鸯战战兢兢,软了腿,死活挪不动步子。
云菀桐狠瞪婢子一眼,自己心里却也是乱得紧,好容易平静下来,只身进去,喊了一声:“王爷。”
没有回应。
又喊了一声,仍是冷冰冰,像是石头掉进水,连个浪花都没。
云菀桐脸色讪讪,心中愤怨,瞥一眼僵成石头的夜南风,刚才的紧张和畏惧消失了,恨意又席卷而来。
到此刻为止,她仍然不后悔弄死了他。
无论生还是死,他都能虏获魏王的注意,凭什么!
在她好不容易鲤跃龙门,得了皇子侧妃的地位,却被一个小倌出身的贱人踩在头上,怎么能甘心。
“妾身听说夜南风是在湖里被找到的……”云菀桐咬死了银牙,装作不知情,尽量让声音平缓。
男子终于抬起头,牙齿打着战:“你好狠的心,用刀刺他,还用石头绑了他手脚沉湖,你是想叫他万劫不复,死了都也不能超生?他杀了你全家吗?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吗!”
云菀桐脸色雪白,只见魏王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心生恐慌,朝后退去:“没有,妾身没有杀他——”
“还不承认!”魏王濒临崩溃,几步上前,高大声音一下将侧妃拢近阴影中,一把拽起她的手腕,冷笑:“不是你杀的?那你敢不敢看他?”
云菀桐仰头注视暴怒中的男子,鼻头发了红,忍住眼泪:“妾身没杀他……王爷放了我……疼……妾身肚子疼……啊……”
“别想用肚子再来钳制本王!”魏王手劲加重,夜南风的尸体打捞上来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眼下是正恼怒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早就丧失了理智,“你要想证明清白,就去看看他!敢不敢!”说着将她拖到担架前,蹲下身,“哗”一声,扯开白布。
泡得肿胀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身上衣衫褴褛,已被湖里的鱼咬得七零八碎,身体很多地方也被咬得皮开肉绽,甚至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尖利一声“啊——”,云菀桐轻叫一声,偏过头去,最近本就开始反酸,此刻只觉恶心不已,一股酸水从胃里往上冒,手腕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魏王紧箍着不放,指腹往女子柔嫩肌肤里越扣越深:“怎么,不敢面对他?不敢看被你杀的人?”将她脸颊下颌一掰,强行桎梏成一个朝着地面的弧度,咬牙切齿:“本王叫你看他!”
头脸被固定住,避无可避,云菀桐愣愣看着尸体,只听说魏王叫自己跪下道歉,终是心发了冷:“是,是我,是我杀了他!”
“贱人!你为什么要杀他!就为了平日那么点儿争风吃醋吗!你平日踩踏他欺负他,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杀他!你这妇人,心思太歹毒了!”魏王见她终于承认,气急了,将她手腕一提,举起手就要掌掴,却听门槛外鸳鸯尖叫一声:“王爷息怒,侧妃有孕啊!”
一声阻止,暂时拉回了魏王的理智,巴掌却仍是停在半空中没有放下,脸色天人交战,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