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小老头褪去了初生时的皱纹,浑身粉嫩嫩的,皮肤白皙,眼睛像宝石亮闪闪,鼻梁又高又挺,他变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美男,连翘这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石尤风专心地给小家伙喂奶,此时还没给孩子起名,两人商量了好多个但是没有一个满意的,过几日石川泽要来看望孙子,便打算让爷爷取名。
卧室里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气,有一股腥涩的血腥味和小孩子的尿骚粪便味,好几次连翘想要开窗但被石尤风阻止了。石尤风从桂花姐那里得知女人坐月子不能吹风,一个月的时间躺在床|上,不能洗澡,不能洗头,否则就会落下月子病。
“我好像又胖了许多。”本来连翘决定产后就减肥的,可是发现自己的饭量比怀孕时大了许多。
“不胖,要再胖些就更好看。”石尤风赶紧安慰她。
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合适地响了起来,连翘伸手去接,是王全清打来的,说是良子已经绝食数天,身体已是不支。顿时连翘心情沉重起来,她对良子怀有一种奇特的心情,是既厌恶又佩服。
“是工作方面的吗?”石尤风望着她。
“是啊,所以我现在必须去局里。”连翘又高兴起来,这个理由总可以使自己下床了吧。
“那你早去早回,别耽搁。”
“我知道。”连翘兴冲冲地下床,石尤风看着她欣喜的面孔无奈地笑,她还没有做一个母亲的心态,不过她会慢慢适应母亲的角色。
到了局里连翘看到了良子,顿时吓了一大跳,几日不见良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两颊凹陷,嘴唇干裂得冒出血。她只瞧了连翘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任凭连翘再怎么劝她也只是置之不理。
连翘摸着她的手,她的身体很冷,皮肤有冷汗渗出。
“王局,她这种情况要送医院。”
王全清点点头,伸手拍向连翘的肩部,道:“抱歉,又要麻烦你了,你必须贴身在病房里面看守良子。”
“我会的。其实,王局,良子她不会逃走。”
“这个我相信,她一心求死,否则也不会自投罗网了。”
良子被送到了人民医院,这是连翘常来的医院,她对这里的情形非常熟悉。医生给良子检查了身体,她脱水非常严重,体温比正常人温度偏低,因此情况还有些危险。因此,护士当即给良子注射了营养液,补充她身体丢失的水份。
连翘用吸管向良子嘴唇中注入温水,但是良子都吐了出来。
医院给良子安排了一间走道尽头的双人病房,以防万一王全清用铁条钉死了窗子,病房里面有连翘,在病房外面也安排了几名特警轮流看守。
“尤风,这几天我不能回来了,所以都要麻烦你了。”
连翘挂断了手机,走回到病床前,良子躺在床|上紧闭双眸,但是眼角边有清亮的泪水渗出。“朴硝那么爱你,如果他还在的话,他一定会舍不得你死的。”连翘叹着气。
良子没有说话,但是眼角的泪水渗出的更多了,连翘心知她听见自己的话,便故意将朴硝生前的一些往事讲给她听,有些是严子鹰告诉的,比如朴硝早恋给女同学写情书,被女同学贴到黑板上,因为不满老师批评自己,将马蜂窝扔进老师的家中,等等。
“我还记得,你们两个打过呢,朴硝被你揍了一拳。”
连翘回忆着那个时候,其实那个时候朴硝的心就不知为何地向着良子了。“我这里有朴硝小时候的相册,那时候他长得可真傻。”连翘翻看着手上的相册,这本相册是她托王全清向朴硝的母亲索要的,另外还有一些朴硝常用的物件。
良子仍是不理睬,连翘毫不在意,自顾地品评照片中的朴硝和同学的合影。“这个女同学真漂亮,朴硝怪不得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这时良子不满地哼了一声,连翘瞧着她笑道:“你要不要看一下,朴硝这个女同学真的好漂亮,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呢。”
良子被激怒了,女人天生同性相妒,何况连翘又如此大力夸赞这位朴硝的女同学,那是怎么也得看一下是不是真比自己漂亮。她睁开了眼睛,果然在相册里看到了一个长相非常美丽的女子,弯弯的眉眼俨如新月,丰润的嘴唇,尖削的下巴。朴硝的手搭在那女子的肩上,笑得整张脸只剩下他白得发亮的一排牙齿。
可是,那个女子竟是她自己,是她和朴硝恋爱期间的一张合影。
“如果你真的爱朴硝的话,就应该代替他坚强地活下去。”
良子低低地抽泣起来。
连翘叹息了一声,局里仍是寄希望能从良子嘴中获得关于大和弑手盟的线索,而且经过多方查证,局里已得知上次向局里打电话,告知不夜城夜总会是弑手盟在华夏据点的线人便是良子,另外通知有人要杀苏天虎的消息的也是良子。
关于后一件事连翘能够理解,良子在替朴硝报仇后萌生了死意,但是良子为什么密告局里关于弑手盟的据点呢,王全清和连翘讨论了许多得不出结论。但还有一点奇怪的是,自从不夜城被查封后,良子的脸也被毁了容,这可能是弑手盟对良子密告的惩罚吗。
局里开始着手调查石决明,毕竟良子是石决明的女朋友,他很难洗脱对良子真实身份的不知情。而且良子被看押在公安局后,石决明不闻不问,两人关系扑朔迷离。
尽管如此连翘并不相信石决明是大和间谍,但是石决明是否知情呢,这个连翘无法肯定,那个人的内心没有人猜得到。
连翘给良子喂了一小杯水,这次良子没有再吐出来,她的身体有感染的症状,医生又加注了一瓶抗炎的药水。
夜里良子睡熟了,连翘听着她的平稳呼吸放下心,不过连翘不敢大意,在门前和两张病床前结了一个米字型的细绳,又在细绳上面系了一只小铜铃,如果有人进来碰到细绳,那个铜铃就会发出响声。
连翘和衣躺下,她因为才生产,身子比旁人容易疲惫,挨着床没有多久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听到了轻微的铃声,连翘陡地惊醒过来,黑暗中的有一道比夜色更漆黑的剪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思索,连翘径直从床|上跃起扑向那道黑影。
那黑影似乎早就察觉到她的攻击,反手一掌拍向她的肩膀,连翘竟被震退了几步,霎时铃声大作。瞬间黑影用手指作剪掐断了细绳,一步之间便到了良子的病床前,然后将良子抱在怀中。
“放下她,否则你别想离开。”连翘冷冷地盯着他。
“我想离开还没人能拦得住。”从鬼脸面具里发出的声音不再温柔,充满了来自地狱的阴森和寒冷,但是石尤风的内心仍是那样的柔软,眼前的是他最深爱的妻子。
良子从他怀中醒了过来,她把头贴在石尤风的胸口,低声道:“师父,你不该弄醒我,刚刚我梦见朴硝了,他让我去找他。”
“良子,不可以,我一定要带你离开。”石尤风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他抬起脸瞧着暗夜中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我不愿与你为敌,所以你最好让开。”
“可能吗?”连翘缓缓地道,面前的这个人杀了她的母亲,这岂是不为敌就能了结的,这血海深仇只能用血才能偿清。倏地她抬起了手臂,枪口对准了石尤风的额头。“我与你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死,不是你,就是我。”她咬着牙。
石尤风的心不可抑制疼痛起来,他们之间的仇恨恐怕深得是再没办法消除了。
连翘勾起了嘴角,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任何人可以躲开,她的食指微动,扣动了扳机。“我早说过,如果还有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忽然良子抱住了石尤风的头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石尤风的要害。“连翘,你要杀就杀我,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师父的。”
连翘咬着嘴唇,不知怎的她不愿意伤害良子,这个一向为她憎恨的女子所表现出来的勇敢获得了她的好感。“你们走吧。”她闭上了眼睛,放下了握枪的手臂。
良子诧异了,石尤风也诧异了,嫉恶如仇的连翘会放他们离开,这实在太不可思议。“快走吧。”她压低了嗓音。
石尤风和良子对视一眼,然后石尤风抱着良子绕过了连翘迅速向门前奔出去,门外向右是走道尽头的窗子,他的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连同着良子一起跃出了窗外,同时手中的锁链向着对面的高大的梧桐树掷去,霎时锁链套住了树梢,两个人便如同藤蔓一样在夜空里划了出去,最后消失在茂盛的枝叶里。
被震荡出的夜色的涟漪平息下来,空气如死水一般,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连翘走出病房的门外,守在门前的两名特警倒在地上,连翘伸手触着他们的鼻息,鬼脸人没有杀他们,只是将他们打晕,依鬼脸人的武功,看来也是手下留情了。
“对不起,王局,我把良子放了。”连翘决定坦然接受王全清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