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这生辰与周岁时相比过得不声不响,可是还是得了不少礼物,姑娘的心情还是不错的。阿暖这生辰过罢之后,宫中也该准备着年节了。
杨沐然这些日子才是宫中最有心思过这年节的人,虽说昱帝自蒋美人之事后也算是雨露均沾,这新入宫的秀女也都宣了侍寝,可是这杨沐然侍寝的日子确实实打实地比别人多出许多来,这宫中宫中除却皇后的朝阳宫与德妃的夕晖宫,昱帝歇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杨沐然的静和宫了。
阿暖这些日子白天整日黏着皇后,冬日寒气重,皇后也就整日在朝阳宫中伴着阿暖,于是阿暖从枫红嘴中也是得到了许多这后宫中的一手八卦消息。
比如,这位贤贵人是怎样怎样地卖弄花样,讨昱帝的欢心。
其实阿暖也挺感慨,这位老乡的确是有两把刷子,至少人家会很多自己不会的东西,比如素描。
枫红这会儿正惟妙惟肖地给皇后学着静和宫中的事情:“娘娘,您是不知道,那一日皇上宿在静和宫后,贤贵人白日里竟用一支炭笔给皇上画了一幅画,画得跟真人一般。后来皇上再去时,那幅画竟不小心让皇上看见了,不过在奴婢看来,这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故意让皇上看见的。皇上当时便夸奖了贤贵人画艺高超,这下可把静和宫中的人给乐坏了,知道的他们的主子是个贵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娘娘了!”
皇后看了一眼枫红,笑着问道:“这静和宫中的人可是给了本宫身边的枫红姑娘脸子?怎的这会儿这么不待见这位贤贵人?”
枫红嗔了一下:“娘娘惯会取笑奴婢,那静和宫中的奴才们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到朝阳宫头上来,不过是这两日那位范美人整日地往静和宫中跑,奴婢看不惯罢了。”
皇后听着枫红的话,但笑不语。寒青看着枫红,再次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看她作甚?这种人怎会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打住寒青的话说道:“你也不必说她,若不是枫红,本宫倒是还要少知道了这宫中的许多事情。”枫红听皇后这样讲,刚想在寒青面前扬眉吐气一把,皇后笑着看了枫红一眼,又接着说道:“不过是多知道了些杂事罢了。”
枫红被皇后戏弄了一把,嗔着不依了起来,寒青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又敲了她一下,两人又闹成了一团,阿暖看着这两人的样子,一边在心里笑话她两个还不如个孩子,一边自己抱着秦铮刻的兔子玩得不亦乐乎。
这边朝阳宫中气氛甚是和乐,可是楚妃的景华宫中,琼贵人脸上却带着十分恶毒的神情。
琼贵人自孩子小产之后,便将蒋林媛恨到了骨子里,整日里便想着将这个歹毒的女人至于死地。可是琼贵人出身不高,又不甚得昱帝宠爱,宫中哪儿有她说话的份,再者,冷宫中的妃嫔怎么说也是昱帝的女人,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可以动的,思来想去,便求到了楚妃门上。
琼贵人这些日子确实是清减了许多,年纪轻轻却有了些迟暮之气,只是眼中多了许多怨毒,声音听着也带着几分狠戾,正对着楚妃说话:“臣妾无福,养不住自己的孩子,只是臣妾的孩子已经死了,那害死臣妾的贱人却还活得好好的,臣妾每日做梦梦见我那个惨死的孩儿,总是觉得他死不瞑目,那贱人不死,臣妾不知怎么给我这可怜的孩子一个交代!”
楚妃看着琼贵人这幅样子,心下厌烦面色上却带着几分悲戚,说道:“本宫也是生养过的人,自是知晓你现在的心思,只是皇上的旨意,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
琼贵人知晓楚妃的为人,不过是想让自己日后替她做事罢了,攥了攥手上的帕子说道:“娘娘若是帮臣妾取了那贱人的性命,臣妾日后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妃要的便是琼贵人这句话:“既然妹妹这样讲了,本宫便想个法子帮妹妹一把,你这些日子趁着皇上对你还有几分怜惜,多博些圣宠才是出路。”
琼贵人知晓楚妃这是应下了,便顺着楚妃的话意说了下去:“娘娘放心,臣妾晓得了。”
楚妃见琼贵人如此知事,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又聊了几句闲话便让沉香送客了。
☆、第十四章
出了景华宫,锦萤看着琼贵人,只觉着自己的主子变了许多,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死气沉沉的,那个孩子似是把这位主子的魂灵都给带走了,心下不忍说道:“贵人放宽心思,您还年轻,日后定会再有个小皇子的。”
琼贵人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侍女,心中极是酸涩,知晓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与楚妃脱不开联系了,却也是硬下心肠说道:“哪儿还会再有孩子,这些日子皇上可曾来看过我?这宫中向来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更何况是我这个未养住皇子的旧人?!这次楚妃答应帮我,可下次说不定就是要我用命来还她!只是怕到时连累了你们这些侍候了我这么多年的人。”
锦萤听着琼贵人这样说,心中凄凉不已,只得安慰琼贵人说道:“奴婢的命本就是贵人的,哪儿会有连累不连累的说法?只是奴婢不愿看着贵人去趟楚妃这一趟浑水罢了。”
琼贵人知晓锦萤也是好意,握了握锦萤扶着她的手说道:“我知晓你的意思,这趟浑水必定会趟的。那次公主周岁之事那碟芙蓉牛乳糕皇后已经知晓是我做的了,现在更是没有退路了,不如先借楚妃的手替我的孩子报仇,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尽力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了。”
锦萤看着琼贵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说道:“贵人放心,锦萤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贵人的。”
琼贵人不再说话,她的身影被这宫中的夕阳拉的老长,行走的身形中带着几分身不由己的踉踉跄跄。
婉贵人这会儿正在殿中吃茶,楚轻烟早已看到了琼贵人前来寻楚妃,倒也不急,只是等着楚妃派人来寻她,果不其然,不多时,沉香便到了楚轻烟的殿中,行礼后说道:“不知贵人这会儿可有空闲?楚妃娘娘想与贵人说些体己话。”
楚轻烟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说道:“自是有空,我这会儿便过去。”
楚妃看着楚轻烟走了过来,袅袅婷婷,心下也是泛着些酸味,但是还是压了过去。楚轻烟行礼后,楚妃便让楚轻烟坐在了软榻上,沉香将茶盏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几上,便行礼退下,楚轻烟也让黄芫跟着沉香退了出去。
楚妃看着楚轻烟,张口便问:“你可看到刚刚琼贵人来了?”
楚轻烟抿了一口茶说道:“自是看见了。”
楚妃抬眼看着楚轻烟说道:“你可知她前来所为何事?”
楚轻烟笑了一下:“想必是为了蒋林媛之事罢了。”
楚妃倒也不再拐什么弯子:“你可有什么办法?”
楚轻烟仍是那副柔柔地表情:“这宫中,最该死的不就是牵扯到巫蛊之事吗?”
楚妃看着楚轻烟,总觉着这个女人有些太过可怕,不过现下自己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助力吗?楚妃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说道:“婉贵人果然是心思缜密,本宫倒是要谢谢婉贵人这个法子了。”
楚轻烟笑了笑说道:“娘娘过奖了,臣妾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不值一提。”
冷宫中的蒋林媛还不知道,景华宫中这两个女人短短的几句话,便决定了她接下来必死无疑的结局。
宫中依旧是热热闹闹地准备着接下来的年节,民间说,过了腊八便是年,这皇宫里面也不例外,一日,昱帝到朝阳宫中时,给阿暖带了个稀罕玩意儿。
其实在阿暖眼中,不过是个剪纸,宫中也是常有的,只是剪纸的形状是上一世常见的熊猫,一看便知道出自那位老乡之手。剪得算不上精美,胜在花样好看罢了。
昱帝也是觉着这个花样新奇,便拿来让阿暖玩耍,皇后见着这剪纸上的花样后问道:“这是出自宫中哪位妹妹之手,臣妾竟是未见过这个样式的。”
昱帝笑着对皇后说道:“是贤贵人剪的,不过是看着新鲜,这手艺倒是有些粗糙的。”
皇后笑道:“贤贵人当真是心灵手巧的,这样子臣妾定是想不出来的。”
昱帝拉着皇后的手说道:“雕虫小技而已,怎比得上阿染的绣工,当年给朕绣的寝衣,朕可是还记着的。”
皇后脸上微微有些红晕,低下头说道:“那臣妾便再为皇上绣一件好了。”
昱帝看着皇后的样子,伸出手去想要摩挲一下皇后的脸颊,谁知阿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声父皇打破了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
昱帝倒是极坦然地转身抱住阿暖,皇后倒是脸红得更厉害了,阿暖为了不让自己母后的脸烧起来,阿暖尽职尽责地表现出了一个懵懂幼童应该有的表现,撅着红润的小嘴闪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将手伸向昱帝。
昱帝倒是配合地抱起了阿暖,阿暖拿着杨沐然剪的熊猫,先是在昱帝身上蹭了几蹭,然后眨巴着眼睛说道:“父皇,这个不好。”
昱帝看着阿暖小猫一样撒娇的样子,父亲的骄傲又生了出来,自然是阿暖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暖说得对,这个剪得是粗糙了些,父皇让人从新剪来。”
阿暖满足地继续蹭了蹭,贤贵人却还不知道自己好容易剪出来的东西,就被阿暖这几句话否定了。
年关将至,宫中里里外外都透着几分喜气,就连冬日的冷清似乎都消减了几分。
可是这一日,楚妃的景华宫却急急忙忙地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三皇子君炀高烧不止,这会儿已经烧得躺在了床上,待到昱帝赶到景华宫的时候,楚妃正趴在三皇子床头哭泣不止,脂粉不施,眼睛哭成了桃子,昱帝看着楚妃这般也是有些心疼,开口问道:“君炀这是怎么回事?爱妃起来吧,莫要哭坏了身子。”
楚妃抽噎着站起身来,向着昱帝回话道:“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实为失礼,只是炀儿忽然病成这样,臣妾实在是心急啊!”
昱帝看着楚妃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伸手扶住楚妃肩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爱妃放心,炀儿定会无事的。”
楚妃只是哭着,昱帝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君炀,又将太医唤过来问道:“三皇子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跪在地上回话道:“三皇子应是染了风寒,臣已让人煎药去了,皇上放心,不日便会痊愈。”
昱帝听太医这样说,安慰了楚妃几句便起身回养心殿去了,沉香将太医开的药端了上来,楚妃挥手让殿内侍候的人都下去,只留着沉香在这里侍候。
殿中只剩下了楚妃与沉香二人,这会儿楚妃的脸上早已不见了方才昱帝面前的悲戚,面无表情,只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纠结与狠意。
楚妃亲手给三皇子喂药。却是只喂了一半便让沉香将剩余的半碗药喝了下去,三皇子烧得厉害,脸上呈现着病态的绯红,楚妃伸手摸了摸三皇子的额头,眼中神色不清,最后叹了口气便让沉香将三皇子身边侍候的宫人唤了回来,自己起身出去了。
三皇子的病情这几日也是越拖越重,皇后也是派寒青几次到景华宫来探望,可一直是不见起色。到了第五日,三皇子竟说起胡话来,昱帝与皇后赶忙到了景华宫中。
三皇子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因着这次大病瘦了一圈下去,看起来让人心疼至极,楚妃这几日看起来也是憔悴不已,景华宫中的婉贵人也在三皇子的殿中照看,皇后看了看着殿中的众人,先是安慰了楚妃几句,然后看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太医问起话来:“先前你们说三皇子只是风寒,吃几服药便可痊愈,可是吃这么多药了,病情反倒比以前更重,你们就是这么给皇子诊病的?!”
跪在地上的太医姓张,这位张太医也是满腹委屈,他也是觉着景华宫中的宫人未曾好好让三皇子服药,可是这种事情他怎么却敢对着昱帝与皇后说出来,只得说道:“娘娘息怒,三皇子年幼,微臣不敢下药过重,可是风寒又来得迅猛,三皇子现下这般,微臣实在是愧对皇上,请皇上娘娘责罚!”
张太医在太医院当值多年,从未出现过现在这种状况,且昱帝也一直极为中意张太医的医术,皇后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这时,楚轻烟在一旁开腔了:“三皇子一向康健,怎的这次病得如此严重?”说罢还用帕子抹了抹眼泪。
楚妃似是受了楚轻烟这句话的影响,哭得更是大声了,还边哭便对着昱帝说道:“炀儿前些日子还惦记着年节将至,可是现在这般,这年也不必过了,臣妾到底是得罪了哪位神仙,竟是这样对待臣妾的孩儿?”
昱帝听着楚妃这样说,忽地想起些事情,便对楚妃说道:“你且不要伤心,朕现在命钦天监来人看看。”
皇后听着昱帝的话,心下一紧,想起当年宫中传言,昱帝生母静妃娘娘之死便是与些腌臜之物有关,便也不再出声,只待着钦天监的人过来了。
☆、第十五章
不多时,钦天监的监副急急忙忙地到了景华宫,昱帝看到他张口问道:“监正何在?”
这位刘监副跪在地上回道:“启禀皇上,监正大人昨日去观星台,这会儿还未回钦天监。”
昱帝也不再继续问下去:“那既然如此,你便看看三皇子这次久病不愈,可是因为这宫中有何不妥之处?”
刘监副抬眼看了这殿中一眼,回话道:“皇上,前两日天象有变,为此监正大人才会亲去京郊的观星台,只是觉着宫中的东北角那边有些妨碍的东西,只是微臣现下还不能确定。”
皇后看了一眼这位刘监副,转而看向昱帝,宫中的东北角是冷宫,现在除了蒋林媛无人住在那个方向,还未开口,便听见楚妃先开腔了:“皇上,那里不是冷宫么?怎会防着炀儿?难不成那冷宫中藏着什么东西?!”
昱帝听楚妃这样说,并未对楚妃说话,对着身边的孙九说道:“去看看。”
孙九知晓昱帝的意思,便带了一群人往冷宫去了。
蒋林媛在冷宫住了这些日子,整个人都已憔悴地不成样子,只是似是仍抱着昱帝会接她出这个噬人的冷宫的愿望,看到孙九带着一队人往冷宫方向来,急忙将自己散乱的发髻扶了又扶,嘴中一直喃喃地说着:“皇上终于想起我来了,我就要出去了。”
孙九到了冷宫的殿中,看着这位前几个月还是妆容精美,富贵逼人的蒋美人现在落得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一句话也懒得跟这位说,直接让人搜了起来。
蒋林媛看着孙九,连忙上前问道:“孙公公,可是皇上记起了我,让您前来接我出宫?”
孙九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女人,心下极是厌烦:“你想得倒好,你现在的样子连个普通的宫女都比不上,还妄想皇上能接了你出去!”
蒋林媛听孙九这么说,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冲向孙九,嘴中喊着:“你不过是个阉人,有什么资格说本宫,皇上定会想起本宫的,一会儿皇上便会砍了你这奴才的脑袋!”
旁边的小太监赶忙拦着蒋林媛,孙九看着这个疯女人,也懒得多说,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捧出一个盒子:“公公,有东西了。”
孙九低头一看,心下一惊,随即平复下来,对着那两个拦着蒋林媛的太监说道:“把她带着,向皇上复命去。”
孙九带着蒋林媛到了景华宫,让人押着蒋林媛在宫外等着,自己走了进去,这会儿宫里的主子们也都来了,孙九向着这宫中的各位主子行礼后说道:“皇上,东西已经搜出来了,请皇上过目。”说着后面一个小太监将盒子呈了上来。
昱帝皇后及各位妃嫔看过后都吃了一惊,这盒子整整齐齐放着三个人偶,太子,三皇子及阿暖,每个人偶上都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长针,看得皇后心中怒不可遏。
昱帝看过这盒东西后,面色极为难看,问孙九道:“蒋林媛现在何处?”
孙九回话道:“正在殿外等候皇上处置。”
昱帝对孙九说道:“将她直接杖毙,不必再回朕了。”
孙九领命出去,皇后看了一眼昱帝,知晓昱帝这会儿想必是又想起了先前静妃娘娘一事,再说不管这蒋林媛是否做下此事,只要这冷宫中搜出这些东西,她也是难逃一死,也就不再说话。
孙九出去后,对着那些太监说道:“皇上有令,蒋林媛直接杖毙!”
蒋林媛被孙九这句话说得一下子懵掉了,但是还是缓了过来,大声喊道:“我犯了何罪,皇上为何要将我杖毙?!”
孙九唾了她一口:“你在宫中行些巫蛊邪术,不杖毙你还留着害人吗?带走!”
蒋林媛被太监们拖着往宫外去,仍是不甘心地大喊:“皇上,臣妾没有啊!臣妾什么也没有做!皇上!”
昱帝与众人在殿内都听到了蒋林媛的嘶叫,不一会儿也就听不见了,孙九让人堵上了她的嘴,拖了出去。
皇后看着这殿中众人,楚妃眼睛红肿看不出情绪,德妃看起来有些气愤,其余众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琼贵人,面上虽没有笑出来,但是眼角眉梢露出的惬意是挡都挡不住的,不过又想着蒋林媛曾害了琼贵人的孩子,这般也是不令人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