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微微曲着。目光看向她,柔和且专注。
所有的画面,她仅凭想象便能描绘出来,悄无声息的……
心下略定,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随经国目光沉沉的,隐在阴影里,看上去疲倦不堪。因为感冒而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微微粗噶,并算不上好听:“我前段时间去看了看你母亲。”
随安然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知道他的“前段时间”也就是这两天左右,颇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她说我好心办坏事,说我不了解你一点也没有责任心。”他笑了笑,掩着唇低咳了几声。
随安然没说话,她知道这句凭空出现的话指的是什么——是数日之前,也就是她决定和温景梵结婚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安然你别这么防备我,这很伤我的心。”
随安然这才抬眸看向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您是我爸爸,你做所有的事都有一定的权力和道理。其实我觉得我们之前的相处氛围还是挺好的,要是不介意就像以前那样吧。没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太多来往,彼此生活。”
谁都不会改变她和随经国的血缘关系,只是他们也只有这样浅薄的维系。
总有那么些事情,是你想改变,却总是无能为力的。
就像随经国已经和安歆离婚多年,又快速地组建了另一个家庭。就像她有时候心软想亲近他一些,可想到他如今属于另一个家庭时,心里的无奈挣扎。
所有的距离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越走越远。
在还来得及弥补的时候没能及时修复,等再想靠近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任何的捷径路途。
现实就是这样,一层层的阻碍,一层层的牵绊。永远有一处岛屿,是你到不了的彼岸。
梵希已经被他接电话的声音吵醒,趴在他的腿上做伸展运动。等他挂断电话之后,再抬眼看向对街时,随安然已经推开车门出来了。
似乎是正在皱着眉头……
温景梵也忍不住皱起眉,一手托着梵希的前身,一手轻挠了一下它的耳朵,低声轻喃:“怎么皱眉了?”
梵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随安然站在那里站了有半刻,始终没有过来。
温景梵的眉头皱得更紧,手指微曲轻捏着梵希的耳朵,又是喃喃自语道:“穿得这么少,等会又得手脚冰凉了。”
被捏住耳朵的梵希又翻了个白眼:“回头给她吃几条小黄鱼就又暖回来啦!快放开朕的耳朵!朕尊贵的耳朵岂是你等平民可以随意摸得。”
兀自沉思中的温景梵似有所觉察地淡淡地瞥了梵希一眼。
梵希立马耷拉下耳朵:“……好吧,不要克扣朕的小黄鱼,什么都好说。”
随安然有些心不在焉,等走到了车前还未有所察觉想要继续往前走。温景梵抬手摁了一下喇叭,那短促又响亮的声音顿时惊醒还在沉思的她,猛然抬头看了过去。
见她上了车,温景梵这才眸色淡淡地扫了眼马路对面还停留着的那辆奔驰,问道:“冷不冷?”
车内暖气充足,她坐上来便觉得暖气四溢,哪里会觉得冷。
刚摇完头,他已经伸手替她拉上了安全带,又握住她的双手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
果然如他所料,冰凉得几乎没有热度。
他的手指往上又移了一寸,摸到她的腕骨,这一处有衣服覆盖,这才有了几分温热。
“以后出门都带着手套吧。”他抬眼看了看她,见她脸色如常,暗松了口气。拎住梵希的脖子把她放在她的膝上,这才说道:“梵希身上暖和。”
梵希在半空不甘地挥舞了一下爪子,但连抗议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已经温景梵直接丢进了安然的怀里。
作为一只有尊严的喵,梵希想说:“当朕是暖手炉考虑过朕的感受吗?还不给朕加一筐小黄鱼!”
随安然知道他不会问,但她却不能不说,等车起步,驶离了这一片。她才斟酌着开口道:“我爸爸想见见你。”
温景梵毫不意外:“那我们一起去。”
随安然犹豫了一下,面上似乎是有难色,但见他看过来,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她的犹豫实在是太过明显,想忽略都不行。
只不过他还没斟酌着开口,她已经轻声地说了出来:“我爸爸在和我妈妈离婚后,新组建了一个家庭。那个女人……怀孕了。”
她的声音平静,就像是在说着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一般。连那眼神,都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得毫无波澜。
一瞬的沉默和压抑。
温景梵知道她的敏感脆弱,而这个曾经感情很好又突然破裂的家庭便是她的不可承受。以至于还未在一起时,他才小心翼翼,迂回前进。
如今她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么一件对于她而言会是个很大打击的事情,让他一时也不知道要做如何反应。
他看了眼后视镜,方向盘往右侧一拐,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就靠边停车。
随安然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抱紧了梵希,勒得心情刚平复下来的梵希顿时又惊魂未定起来:“……再给朕加一筐小黄鱼,不然朕甩手不干了!”
“你……”他犹豫着开口。
随安然轻眨了一下眼睛,他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倒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夕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漫天的霞光都在悄然而来的夜幕里缓缓消散。街边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一路而下,像条蜿蜒地灯河。
耳边是隔得很远的鸣笛声和人声,闪烁的车灯里,唯有这里的一处,安静得像是另一个平行空间。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关系。”长久的沉默里,她先打破了这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