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句对不起后面,不是应该跟另一句话么?”他转一□,侧对着我,才开玩笑地说道,“我以为你会说,对不起,徐老师,我会负责的。一般这种情况之下,不都是应该这么说的么?”
    我全身僵硬地站着,就让我做个木头人吧,脚下生根,头上长叶子,我已经不想见人了。过了很久,我才像醒过神似的哈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很配合地说道:“徐老师,对不起,让我对你负责吧。”
    徐横舟已经转过了身去,正要去拿他的随身包,听了这句话,他就站住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回过头,我不知道他刚刚笑了没有,也许是笑了的吧,他看着我说:“肚子饿了吧,去吃早饭吧。”
    半分钟以后,我像个幽灵一样地跟在徐横舟身后去吃早餐。我的僵直化解在了我的哈哈笑声里,但我的情绪还没从那种尴尬中抽离,我觉得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大概都会处于这样一种没脸见他的尴尬境地里。
    走在去往电梯的过道里,我想起我昨晚做的那个梦,幽灵的左小小亲到了她的意中人,昨晚乱七八糟那么多的梦,就这个梦的感觉那么清晰。
    有时候在梦中我们能感觉到身临其境,坠下深渊的感觉,追不上某件东西的感觉,我还做梦找不到我妈,在梦里嚎啕大哭,仿佛是真的一样。
    所以我搞不清昨晚的梦是真是假。
    只记得梦里,我清楚地亲到了徐横舟,嘴唇触到他脸颊的感觉,甚至我寻找到他嘴唇的感觉。幽灵的左小小没放过徐横舟,她做了她想做的。但我已没有勇气向走在我前面的徐横舟去求证我有没有骚扰到他脖子以上的部分了。反正脖子以下的部分,我是如愿以偿地骚扰到了的。他这样回答我:“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午还会有一更。
    谢谢两位同学的地雷,感谢。
    ☆、第三十一章
    洗浴城的早餐很丰盛,还带有广式早茶的味道,来这里的大概都是很会享受的人。我去端了两碗稀饭,和徐横舟一人一碗,回来的时候,桌上已摆好了好几笼点心。
    我也确实饿了,吃了不少水晶虾饺和蟹黄烧卖,还喝了一个蒸蛋羹。
    吃饭的时候我接到不少信息,不用开工,罗佳佳和艾平芳子也很闲,两人都给我发信息,向我打听我身体好了没有,我给她们回过去,“好了,今天上午就会回来。”
    想到这两个丫头被我骗了,我就觉得应该带点好吃的回去补偿一下她们。
    我看着那些广式茶点,问徐横舟,“这里的早餐能不能打包带走?”
    他愣一下,“当然可以,只要付钱。”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俩用的是早餐券,但要打包带走,确实要付钱才行。
    我对他解释:“我想给艾平芳子和罗佳佳带点吃的回去。”我指着水晶虾饺和蟹黄烧卖,“这种广式小茶点,她们两个肯定很喜欢。”
    徐横舟就笑起来,“那等下让他们包几包,走的时候带着走。”
    我说:“我自己掏钱,昨天已经让你破费了。”
    他看着我,说了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随便,只要你高兴。”
    我是很高兴,吃的高兴,玩的也高兴,虽然在他面前已经没脸做人了,但还是高兴,比方现在。
    其实我们俩都已经吃饱了,但坐在二楼的餐厅里还暂时不想走。这里的环境很舒适,况且外面还下着小雨。因为是阴天,餐厅里面的灯很亮,落地窗幔又是深色的,可能是由于窗幔和灯光的效果,边上的玻璃窗竟像镜子似的能反射出人影。
    我们的桌子离窗不远,我能看见玻璃窗上也有一张餐桌,桌上的碗碟杯筷也清晰可见,我还看见两个对桌而坐的人,那里面也有个徐横舟,他正低着头,也在回不知道是谁的信息。
    我看着那个玻璃里面的徐横舟,我觉得他不会知道我正在看他。这个念头刚闪过,真的徐横舟就突然抬头,目光还是对着玻璃窗的,我的视线就这样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怔了一下之后就镇定地收回了目光,吴绮文女士的女儿不是白做的,即使被这样抓包,我也不会承认喜欢你的。只是太卑鄙了,竟然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突然抬头,以后还怎么玩耍啊。
    我低下头吃最后一个虾饺,感觉到脑袋上面有一道视线,脑门都快被烧穿了我都没抬头。我感觉自己在徐横舟面前快裸奔了。
    想一想吧。
    我曾在遇见抢匪的那个晚上情不自禁地扑过去抱住他;在他生日的那天被他看穿那些贺卡都是我寄的;几个小时之前的夜里,我和他共处一室,我竟然走到了他的床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吻他或是抚摸他,唯一比较肯定的是,我至少是抱了他的;而在刚刚,一分钟之前,我在一个玻璃窗上偷看他的投影,竟然也被他抓了个正着。我想白痴都会知道,一个女人这样看着你,是因为什么。
    连我外公都能知道我喜欢他,唐人杰也知道我在找一个人,这么多蛛丝马迹□□在徐横舟面前,尽管我一次次都用一些牵强的理由把自己圆了回来,但稍微细想一下,就能知道那些理由有多么苍白。
    什么从小就喜欢给漂亮的男生寄贺卡,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然后一寄就寄了八年;爬到了人家的床上,然后对别人解释,是因为做梦在和自己的小伙伴打架。除非是情商为零的笨蛋才会相信这样的理由。徐横舟是这样的人么?或许他早已猜到,但他也在装傻。
    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那个人爱我,那么在这么多信号面前,他也会伸出他的手,迟早,他都会伸出他的手。如果他没有伸手,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爱你。
    因为不爱你,所以他感觉不到。
    因为不爱你,就算他感觉到了,他也会装作视而不见。
    爱情就是这么残忍,向来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模棱两可的爱情,所有的模棱两可,都是因为爱的不够。而爱的不够的爱情,其实不能算爱情,充其量也只是一种诱惑。而诱惑可以出现在任何人身上,诱惑也会随着时间快速地风化。
    所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不爱你。
    我觉得在吃一个虾饺的时间里,我竟然能想通这么多道理,还对爱情做了个注解,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二十四岁,我已经成熟了的话,那么,就一定是因为我有做哲学家的潜质。是徐横舟改变了我,如果没有十六岁那一年的相遇,现在的我,说不定是一名哲学系或是心理学系的学生,十年以后,也许我会是一个爱情专家。而这些,在我对面的徐横舟他肯定是的想不到。
    虾饺吃完的时候,我终于听见徐横舟说:“吃饱了我们就走吧。”然后他叫餐厅员工给我们打包一些虾饺和蟹黄烧卖,他让我自己看,还需要给罗佳佳和艾平芳子带那些吃的,我又点了一笼奶黄包和叉烧包,林林总总也有四、五样了,我说:“够了,够她们吃了。”
    最终还是徐横舟掏的钱,他签了个单,把这些小吃都算在了客房的账单里,退房的时候再一起结算。
    拎着几盒小吃,我跟着徐横舟回到客房,似乎再无事可做了,我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跟他回工地,徐横舟却忽然说:“你要不要再洗个澡再回工地?”
    我还以为他又要我洗个三温暖,连忙说不用了,徐横舟却说:“不是三温暖,我是让你在这里的卫生间再洗个澡,我早上起来也洗了个澡的。”
    我才明白,然后就想,我是有睡得多死,连他一早上洗澡出门全都不知道。但他这个提议很好,回了工地想洗一个这样的澡是不容易了,我立刻点头说好。
    他说:“那你洗一下,我在下面的大厅等你,你出来的时候把东西都带上,然后我们就退房回去。”真是绅士风度十足,我洗澡他都回避。
    我又说好,他看我一眼,“出来的时候记得把头发吹干,等会儿开车上路,风可能会很大。”
    我说:“把车窗关着不就没风了。”
    他说:“你能做到一直不开窗?”
    我说:“我能的。”
    他看着我:“那就走着瞧吧。”然后他又说,“我下去打个电话。”
    我有点不太明白,打个电话不是很正常么,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喔,或许只是随便说一声,就像有人说,你先忙,我去抽支烟一样。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在回工地的路上了。我洗了个澡,听了徐横舟的话吹干了头发,然后就像他说的那样,把车窗开着,吹着风。我已经忘掉了我说的能把车窗关着一直不开的话。
    徐横舟说:“你看吧,我早就说了,你会让车窗开着。”
    我吹着风,雨竟然停了,空气真是清凉。我说:“这种天气我不开车窗,难道我还等着冬天或是夏天开窗?”
    冬天会冻死,夏天会让冷气跑掉,所以只有这个季节可以敞开着让风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横舟对我已经有了些了解。他微微一笑,算是对我的回答,然后就继续开着他的车。我也继续欣赏着我的风景。
    过了小镇之后,不久就到了大坝上。我实在是喜欢看大坝沿途的风景,就把窗户整个降了下来。从小就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一直到高三,才知道蒹葭就是芦苇。可见古人也早就会欣赏芦苇的美丽。哪怕是江边编草席的野草,只要成了燎原之势,就也有了它壮阔的一面。
    我怕今后的自己会看不见这满眼的苍翠,所以总是贪看这一路的风景。
    路过一大片最茂密的芦苇的时候,我忍不住又赞了一声:“真漂亮。”
    这里离考古队的驻地已经不远了,从这里开始,一路过去,或疏或密,都能看到苍苍的芦苇。《说文》里头讲,“苍,草色也。”苍一开始明明只是一种颜色,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苍老、苍凉,只要和它连在一起,就没好事,什么苍白、苍黄、苍井空。好好的一个字,算是毁了。
    我看着芦苇还在发散我的思维,因为一句“蒹葭苍苍”,就从《诗经》到《说文》,还在回忆我的古文知识,然后脱口这么赞了一声,徐横舟竟然就把车停了下来。我扭头看他,“怎么了?”
    他说:“你不是说漂亮么,那就下来看看。”
    我愣了两秒之后,立刻拍他的马屁,“徐老师真是既英明又果断,不但人长得拉风,连你做的决定也这么拉风。”
    当你对一个人不抱奢望,你又只想他好的时候,你就可以像我这么无所顾忌。我现在都可以当面调戏徐横舟了,喝醉的时候趁黑摸上他的床,清醒的时候,只要他给我机会,我相信自己可以挑着他的下巴说:“来,给姐笑一个。”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逮到这样的机会,就连现在,徐横舟也已经被我挑逗得半天说不出话。
    我差一点仰头大笑几声。
    徐横舟无语地看了我半晌,才说:“把你的嘴合上,然后下车的时候,别忘了把你的手机带上,下去拍几张照片吧。”
    我说:“对啊对啊,卧槽,你提醒我了,一定要拍点……”
    说着我就定住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徐横舟也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比我内涵多了。隔了好多秒之后,我才让自己重新发出声音,“哈,徐老师,对不起啊,我原形毕露了,说了脏话,你别介意啊,你知道我爸原来是个混黑社会的,我是他的女儿,难免会沾染一点匪气……”
    徐横舟一脸无奈地打断我,“下去吧,你还想车里坐多长时间?”
    于是我灰溜溜地下去了。
    几分钟以后,我已经拿着我的手机在咔嚓了。下过雨之后的江滩,芦苇就像被洗了一遍似的,四月的芦苇没到开花的季节,那一片绿色就仿佛望不到头。江边的风还是很大,徐横舟站在大坝边上,面朝着江滩,也在欣赏这一片风景。白天看,和晚上看,又是一种风景。
    他站在一个地方不动,我拿着手机却跑来跑去。其实我也只能在大坝上来来回回地走,堤岸很高,没有落脚的地方根本下不去,我也不想下去,只要这一片风景就够了。
    走远一点,我就把徐横舟也放进了取景框。
    手机镜头对准他,一张芦苇的背景,和几十米之外很小的他。换一个地方再对准他,一张大坝的背景,和另一个很小的他。
    虽然是雨后的阴天,天还是阴沉的,但到底是大白天,光线还可以。
    我还给自己拍了几张大头照,手机举在眼前,把我的脸放进去,徐横舟在远处很小,我拍了他一张侧身对着我的,他仿佛站在我的肩上,但是我们终于在一起合影了。
    要拍第二张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了,侧着脸看了过来,我还是举着手机,背对着他,把他也放进我的取景框,然后我对着镜头,默念“哦也”,比了个v。
    我们合影了一张正面照,虽然他很小,我的脸却很大。
    一直等我拍够了,我们俩才上车。
    坐在车上,我翻着那些照片,忽然发现徐横舟侧着头,好像也在看,我赶紧把手机一藏,说:“你怎么还不开车?”
    他说:“你是不是拍了我?”
    诡辩的本领我六、七岁就学得很圆熟了,那时候我每天都对唐笛灵说:“你爸妈能打你,为什么我就不能打你?”她每天被我打得嗷嗷叫,但还是要跟着我。
    我也这样对付徐老师,“我还拍了那些水鸟呢,为什么就不能拍你?”
    徐老师看了我几秒钟就败下了阵去。
    我正在欣赏他失败的摸样呢,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我说:“什么,外公叫我回家一趟?……那外公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妈说:“你外公也会给你打的,你反正请个假回家一趟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说文》什么的,是百度来的。作者本人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左小小有可能,她是学考古的,考古会开一门课,叫《历代文选》,那个里面从诗经、到左传、到诸子百家、到后来的历朝历代的优秀文学作品什么的就全都有。所以,左小小还是很博学的(^o^)/。舟哥更博学。
    ☆、第三十二章
    我放下电话,徐横舟正看着我,我向他解释:“我妈的电话。我外公叫我回家一趟,不知道有什么事。”
    徐横舟说:“我听见了。”
    我们俩坐在车里,他好像也不急着开车。也是,反正没什么事,早一点回去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大坝上风景这么怡人,风很清凉,多吹一会儿也很舒服。
    过了一会儿,徐横舟才伸手点火,一边点一边说:“你和你们王老师请个假,今天下午,你们王老师刚好要回一趟申城,早上我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告诉我的,你给他说一声,刚好可以和他一起走。”
    “这么巧,那太好了。”我说。
    “这两天下雨,看天气预报,明天还有雨,大概这两三天都不能开工。”
    我说:“那正好我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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