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难猜

    【柔情尽散,魍魉丛生。】
    暮色举着一块花糕边吃边走,周偈跟在他身侧,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问:“真好吃吗?”
    “好吃!”暮色将花糕举到周偈脸旁,“这个特别甜,殿下你尝尝。”
    “不要,怪腻的。”周偈嫌弃的躲开,又问,“这个能有宫食好吃?”
    “不一样的。”暮色咽下嘴里的花糕,十分严肃又认真的说,“这个有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周偈好奇的问。
    “嗯……”暮色仔细想了想,说,“有种很怀念的味道。”
    “啊?!”周偈听闻更加好奇,“怀念什么?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
    “我哪有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暮色小声嘀咕着,“白总教可从来没饿着我。”
    “那本王饿着你了?”周偈的语气立刻不善。
    “当然没有!”如今的暮色,对于周偈脸色的变化分辨得特别快,见状立刻堆起满脸的笑,讨好着说,“殿下最疼我了,有好吃的第一个想着我,之前在千落庄的时候,就总给我带新奇的宫食。”
    “还算你有良心。”周偈冷哼一声,随后却是一把抓过暮色挟在怀里问,“接下来你还想吃什么?”
    “都行啊。”暮色环顾左右,突然指着一个摊子说,“那个吧!”
    “羊肉汤?”周偈见到招牌顿时撇了一下嘴,不确定的问,“能好吃吗?”
    “好不好吃,吃了才知道啊。”暮色拖着周偈朝摊子走,“殿下快走。”
    “你着什么急了?”周偈十分嫌弃暮色的嗜吃如命,“它又不会跑。”
    “晚了一步万一卖光了怎么办?”暮色兴冲冲地往前走,却突然更加兴冲冲的说,“咦?那是白总教吗?”
    周偈顺着看过去,果然就见到白羽恒和苏晟正坐在摊子上喝汤闲聊,不知说到什么,两个人还相视一笑。周偈反应奇快,立刻拉住就要跑过去的暮色,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将他拖走。
    “呜呜……嗯……啊!”暮色挣开周偈的钳制,不满的问,“殿下干什么啊?我就跟白总教打个招呼也不行吗?”
    “打你个头啊!你看看你白总教周围的气氛!”周偈恨铁不成钢的敲着暮色的头,“小傻子你能不能长点心?”
    “啊?哦!”暮色恍然大悟,立刻又拖着周偈往相反方向走,“那我们赶紧躲远点。”
    周偈无语的被暮色拖着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蠢!”
    暮色呵呵笑笑没有还嘴,指着远处的人群,生硬的转移着注意力:“殿下你看,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过去瞧瞧。”
    “嘁!”周偈越发嫌弃,拖拖拉拉的跟上暮色一起去瞧热闹。
    原来是极具特色的异族乐舞,欢快的节奏有别于周幽礼乐的素雅,倒是十分有趣。周偈携着暮色刚走近一些,就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的锐儿,和他旁边正拍手叫好的周璠。
    “今晚这是怎么了?”周偈笑道,“哪哪都能碰见熟人。”
    “锐儿这是在干什么?”暮色看着锐儿不断移位却始终没有离开伎人的身影,纳闷的问,“他这是在跳舞吗?”
    “我猜是烂桃花缠身。”周偈幸灾乐祸的笑道,“可能是之前欠下的风流债吧。”
    “怎么可能?”暮色不解,“锐儿自小在千落庄长大,后来又直接进了王府,哪有机会招桃花啊。”
    “他招桃花能让你知道?他……”周偈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拉着暮色迅速退到街边。
    “怎么了?”暮色被周偈吓到,下意识的将手按在刀柄上,全身戒备。
    “有惊马。”周偈话音刚落,自远处果然飞奔过来一匹马,将人群惊得四散而逃。
    “殿下小心。”暮色挡在周偈身前,余光却是瞟到锐儿竟然搂着跳舞的女人退到了街边。
    “这谁啊?”周偈拍拍身上的土,望着绝尘而去的马怒道,“竟如此张狂!”
    “殿下。”暮色却没有在意周偈的怒意,指着正四处张望的锐儿说,“锐儿他这是怎么了?”
    “坏了!”周偈一下子就明白了,也四下看看,惊道,“璠儿不见了。”
    “啊?”暮色也跟着一惊,随后却道,“殿下莫要着急,我这就去和锐儿一起找。”
    “回来。”周偈却拉回已经窜出去的暮色,指着锐儿闪进去的小巷道,“锐儿好像有头绪了。”
    “锐儿的妖法是百物私语。”暮色猜测,“应该是能寻着蛛丝马迹找到公子。”
    “什么人竟敢当街劫持皇孙?”周偈却有其他的考量,当即对暮色说,“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暮色听闻点点头,随着周偈一起缀上锐儿。
    “锐儿。”周璠依旧有气无力的瘫在锐儿怀里,眼见将要到慎王府,忙吩咐道,“别走正门。”
    “公子。”锐儿明白周璠的用意,先停住了脚,拢着周璠靠在自己怀里,却是劝道,“回府后要请医官仔细为公子诊治,还得吩咐王府护卫搜索贼敌,若真如公子猜测他们是要对皇亲不利,那就必须通报各府戒备,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了慎王的,何况此事公子又没有做错。”
    “我不是怕父王责罚我。”周璠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我是怕父王为难你。”
    “此事本就是锐儿失职,锐儿理应受罚。”
    “此事不是你受罚那么简单。”周璠有些着急,气息立刻变得散乱,抓着锐儿的手臂,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们摆明了就是在游说你,若父王起疑,你又如何向父王自证清白?”
    “公子,锐儿身上有血契……”
    “你能不能别自欺欺人了!”周璠突然就怒了,粗暴的打断了锐儿的话,“你是有血契言灵在身,可父王什么时候真正信过你?你看看有谁家的半妖常随如你这般,竟是王府里最多余的人。”
    初夏的暖夜毫无征兆的竟染上了北疆的风寒,原本轻柔的夜风突然旋起凛冽的怒啸,直吹进心底,将伤痕之下仅余的柔情尽数吹散,露出里面的魑魅魍魉,张牙舞爪的将那些曾经温暖的点滴吞噬殆尽。
    可锐儿的神色并未因周璠莫名而至的怒火而有丝毫动容,也未曾因周璠过于直白的话而起任何涟漪。锐儿依旧如水的碧眸望着周璠,周璠难以自抑的就陷了进去,心中满是为自己冲动而生的懊悔,歉疚的艰难开口:“锐儿,我……”
    “多谢公子体恤。”这一次换做锐儿没有让周璠继续说下去,只是再一次将周璠拢进怀里,带着他转进慎王府后巷,从高高的院墙上翻了进去。
    一路夜行归来,锐儿的怀抱都是温暖有力的,可这一刻,周璠却感到了异样的冰冷。他看着锐儿一言不发的带着他避开王府护卫,轻车熟路的猫进了他的寝室,又娴熟的为他铺床挂帐,妥帖的将他安顿好,临末还不忘点上了他最喜欢的燃香。
    “锐儿!”周璠抓住锐儿将要离开的手臂,急急说道,“我刚才一时失言,你不要往心里去。”
    “公子多虑了。”锐儿向着周璠轻柔一笑,推开他的手,道,“锐儿知道好歹。”
    “锐儿!”周璠伸手要抓锐儿的衣摆,却被锐儿不动声色的躲开,周璠一时力竭,险些跌下床,幸被锐儿抄手扶住,将他又按回了床上。
    “公子身上的药效还未过,切不要乱动。”锐儿看着周璠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有些不忍,伸手替周璠掖好垂下来的被角,轻声哄道,“公子好生睡一觉,明早就会好了。锐儿替公子守夜,公子不用害怕那些歹人。”
    “我不是害怕那些人。”
    “嗯,我知道。”锐儿含糊应承,“公子睡吧。”
    看着锐儿如此的神色,周璠纵有千般言语却又不知该从哪句说起,只得闷闷的闭了嘴。许是药效的缘故,周璠虽有满腹心事,但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周璠梦到了什么,守在他床前的锐儿却是灵台空明,一片澄清。而远缀着锐儿而来的周偈和暮色,则是困惑不已。
    “殿下!”暮色拉住就要翻墙的周偈,神色严肃的说,“不能进去,锐儿和百奈的阵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能奈何我吗?”
    “殿下如今的灵力这么盈盛,更容易被阵法探知。”暮色有些为难的劝道,“何况,殿下这可是夜闯慎王府,怎么想都不光彩。”
    “也是,翻墙进慎王府的确有失本王的身份。”周偈点点头,又看了看高高的慎王府院墙,终转身朝巷口走,“罢了,反正璠儿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殿下。”暮色追上周偈,说着自己的猜测,“那些挟持公子的人目标好像是锐儿。”
    “是啊。”周偈附和道,“还特意选了奕王府。”
    “他们找锐儿干什么?”
    “谁知道呢。”周偈回想着从异族乐舞伎人引逗锐儿,到惊马袭街引起骚乱,再到周璠劫持又被轻易救回的整个过程,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词,“漠西。”
    “什么?”暮色不解。
    “所有人都能跟漠西扯上关系。”周偈拉过暮色,凑在他身前说,“你看,锐儿的那个烂桃花是异族人,莫名其妙冲出来的惊马是漠西特有的品种,奕王府里的那几个人,身上的佩刀都是漠西刀客才喜欢用的宽刀。”
    “啊,的确如此!”暮色经周偈提示立刻也想到了一点,“虽然他们都遮着头面,但身上的熏香味道和漠西来的商贩一样。”
    “对!”周偈拍了一下手,“我猜他们应该都是异族人。”
    “可这群异族人演了这么一出是图什么啊?”暮色挠了挠自己的头,“他们为什么要劫持公子,又为什么要找上锐儿?”
    “大概……”周偈回头望了一眼慎王府门前高悬的明灯,若有所思的说,“因为锐儿也是异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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