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张教授没有一点和蔼的样子,言辞也非常刺耳。
他指着夏雪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恶毒!就因为我不推荐你,你就要编造这么下流的是非重伤自己的老师和同学吗?是是是,我早知道你没爹没妈没人教育,但好歹学校也教育你这么多年,该怎么做人难道还要我再来教你么?”
夏雪怔愣在那里。如果是编造的,那那张照片又算什么?然而最令夏雪不解的是,怎么没爹没妈还是她的错了?
夏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张教授不愧是教授,继续字字珠玑道,“我看你这样的人早晚会成为社会的渣子和学校的耻辱!我没推荐你就对了!”
太多的苦难让原本多愁善感的女孩已变得有些麻木。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夏雪很少在别人面前哭,但是那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
张教授极不耐烦地皱起他杂乱的眉毛,“出去!”
从张教授办公室里出来,夏雪觉得羞愧,也觉得愤恨。她在操场上疯狂的跑圈,从天亮时跑到天黑。
她知道这个世界一向是不公平的,有人生来就拥有了财富和爱,而有人生下来却要忍受疾病和贫穷。可是老天爷为什么偏偏挑中了她?为什么让她在十几岁的年纪就饱经生离死别的痛苦,尝遍世态的炎凉。
……
再回到寝室时,夏雪已经不再流泪了。她调整好情绪走进宿舍,刘莉莉正在炫耀自己刚得来的留学名额,“听说美国那边兰蔻、倩碧这些牌子可便宜呢,你们回头有想带的找我哦。”
见夏雪回来,她又说,“呦!夏雪回来了。我们正聊美代化妆品呢。我劝你的大宝也该退休了,我们班那些男生都不用这个了。女孩子嘛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别整天活得那么糙,以后没人要可就不好啦。”
夏雪回头冷冷看她一眼,用令人战栗的声音说,“偷别人的东西来炫耀有意思吗?”
无论刘莉莉以前多么过分,夏雪这还是头一次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愣了一下,有些没底气地说,“你……你说谁偷呢?要偷也是你这种……”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夏雪的眼神已经令她汗毛站立,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或许是有些人坏事做了太多,老天爷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张教授的手下有个博士,人称大师兄。当时与大师兄同届的博士都已经答辩离校时,大师兄的论文题目都还没确定。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用功,五年来他为“老板”的项目常常加班到深夜,但“老板”就是不放他毕业。终于在他即将六年期满时,张教授让他答辩了。
然而随着大师兄的答辩离校,张教授的事也被匿名人士捅到了校长那里。让人意外的是女主角竟然不止一个,曝光出来的是与他来往最久的一个女讲师。后来张教授的老婆来学院里闹,搞得学院不得安宁,张教授因此名誉扫地。等事情渐渐平息了,他便找个由头提前退休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时的夏雪确实因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个打击主要是源于她不敢面对旭东,她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很丢脸。
她最终把这事告诉了旭东,但她没提张教授的事情。
她以为他最多是安慰安慰她,没想到旭东却说,“其实我一直很为你骄傲,以前是,现在也是。”
有那么一瞬间,夏雪觉得什么公平,什么留学名额,都不重要了。上天派来了旭东,她就不该再奢望更多。他是她的支点,牵动着她的生活,也牵动着她的情绪。
半个月后,夏雪决定找工作,却接到教务处的通知,软件工程那个名额竟然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名额落到了她的头上,同时由于她的成绩优异,母校可以提供另外一半的奖学金。
虽然被迫换了个专业,但这还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什么光景,她真真切切感受了一回。
想起这些往事,夏雪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跟王蕾说,“算了,如果不是刘莉莉给我找麻烦,或许我也会遇到别的麻烦,这世上的事儿本来就都说不准。再说,我后来不还是顺利出去读书了吗?”
“你那叫顺利吗?你别忘了你刚到美国的时候因为奖学金没到账你过的什么日子,这都是拜她所赐!”
“好啦好啦。”
夏雪嘻嘻一笑,夹了个鸡翅放在王蕾的碗里。
王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长点心吧!”
这么多年来王蕾也习惯了,不管别人如何对不住夏雪,她总有一套办法让自己释怀。有的时候王蕾真看不出来她的坚强究竟是真是假。
王蕾说,“要我说你不去是必须的,如果以我的性格说不准再包点什么好东西给她寄过去,可你个傻蛋还给她出份子钱!真是气死我了!”
夏雪笑,她知道王蕾这人也就是嘴上厉害,她安抚她说,“刘莉莉这明显就是滋事挑衅,我花几百块买她少生是非嘛。”
“呵,呵呵,如果真那么简单就好了,那个碧池我最了解了,如果不让她满意,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第10章
第十章
文/乌云冉冉
夏雪突然想起了别的事,迟疑了片刻问王蕾,“那个……你和李明华最近怎么样啊?”
“还是那样……浓情蜜意滴。”王蕾一脸的幸福洋溢,平日里的女王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眼里只有自家男人的小女人。
“呵,那就好。”夏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来真是她小人之心了。
但王蕾立刻察觉出夏雪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她问夏雪。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好像挺烦我的。”
“这说哪的话啊?他敢烦你?我先休了他。”
夏雪心里暖暖的,“行啊你,家庭地位还挺高的。”
“那必须的!不过雪儿啊,你可别多心了,如果他真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那也顶多是他这人怕生,不善交际,你可别往心里去。”
“嗯,放心吧。”
夏雪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咽回去。
晚上回到家,夏雪洗过澡正吹着头发,头顶上的日光灯突然灭了,冰箱也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哀嚎……屋子里所有的电器都不工作了。她以为是小区的短暂停电,可是她撩起窗帘一看,发现小区里其他的人家还是灯火通明的。
她拿着手电到走廊里检查自家的配电箱,不是跳闸,看来是停电了。照理说电卡里应该还有五度电,可是电卡放在哪了?夏雪想了想,房东似乎忘记给她了。
夏雪还答应老板今晚把ppt发到他邮箱里,所以一时半会还不能睡觉,但在屋子里摸黑活动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想了想,看来只能去求助她的邻居了。
陈文铮正在忙着准备论文,思路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他不耐烦地起身去开门,穿着吊带背心和居家短裤的夏雪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先是一愣,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但转念又想,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邻居了。
夏雪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来打扰你。那个……我家突然停电了,可不可以跟你借两根蜡烛?”
陈文铮看了一眼她身后黑洞洞的房间,面无表情地把她让进门,“先进来吧。”
说完他转身到房间里面去找蜡烛了。
这不是夏雪第一次来,但是比第一次还要局促一点。她看得出陈文铮明显有点不高兴了,本来她还在担心房间里会不会有女人,她会不会刚巧坏了人家的好事,所以才让陈文铮脸色这么差。但当她看到他开着的电脑,和旁边一摞被翻得七零八落的书时,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窃喜。
过了一会儿,陈文铮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台灯,“这年头谁还用蜡烛?这应急灯你先拿着用吧。”
“好的,我明天就还给你。”
“不用急着还,我基本不用。”
夏雪有点明白了,陈文铮是怕她明天再来烦他吧。
看他已经摆出送客的架势,夏雪很知趣地拿了灯打算离开,没想到一阵风突然从身后吹来,夏雪家的大门在“吱扭”了两声后“啪”的一声在两人面前紧紧地关上了。
她听到旁边的人叹了口气问道,“你带钥匙了吗?”
她一脸做了亏心事的样子,怯怯地摇了摇头。
“哪还有备用钥匙?”
“公司,不过这个时间应该也没人在公司了。”
她悄悄抬头看了陈文铮一眼,几秒钟之后,他似乎放弃了挣扎,无可奈何地后退一步,“进来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公司拿钥匙。”
“可是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夏雪哭丧着脸。
“那也只能等到明早了,谁让你出门不带钥匙。”
陈文铮继续回到桌前准备论文,夏雪站在他的书柜前,想找一本书打发一下时间。
书柜上大多是专业书,她一本本看过去,在角落里发现一本蓝色的小册子,书脊上是三个烫金的宋体字:通讯录。这跟夏雪的中学通讯录的样式很相似。
她拿出来一看,果然是b市一中的通讯录。
“你也是一中毕业的?”夏雪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陈文铮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通讯录说,“b市不就这几所中学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其实b市的中学不少,但是好中学确实只有那么几所,陈文铮这类人不用猜也知道当年定是个学霸,毕业于重点中学确实很正常。
夏雪翻开那本同学录,发现有一个名字被蓝色的圆珠笔圈了出来,特别的醒目。
“你和王老师很熟吗?”她问。
“她是我班主任。”
“是吗?我们上学那会儿她已经是教导主任了,不自己带班了。”
陈文铮没有接话,夏雪撇了撇嘴不再打扰他。夏雪又随手拿了一般书,打算看几页就睡觉。可或许是书里的内容太过晦涩难懂,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夏雪无法集中注意力。她的视线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落在了陈文铮身上。
对面的陈文铮穿着白色的工字形背心和浅灰色的休闲长裤,书桌上的台灯散发出温暖的橘红色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结实的肌肉线条映衬得更加柔和。
夏雪想,原来一个男人专注的表情会这么好看。她看到他低头看着一本像辞海一样厚重的英文原版书,可盛夏的夜风却透过轻薄的窗纱吹进来,调皮地试图翻动他正看的那一页。
夏雪静静地看着这画面,脑子里突然冒出“岁月静好”四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陈文铮疲惫地合上书。这才想起屋子里似乎还有一个人。他看到夏雪正屈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自己的手指甲,她的头发还没全干,湿哒哒地黏在脸上,有点凌乱。
发现他注视着自己,夏雪不安地换了个坐姿问,“怎么了?”
陈文铮不屑地勾勾嘴角,从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不太客气地扔到她头上,“放心,没人会对3d版贞子感兴趣。”
她也知道她现在的形象一定不怎么样,但是她也不生气,朝着陈文铮憨憨一笑,不太淑女地用那毛巾在头上胡乱擦起来。
陈文铮注意到,她的耳垂上比之前多了一对小巧的白金耳钉,在灯光照射下发出莹润的光泽,衬得她的皮肤非常白皙。
夏雪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挺好看的吧?”
“嗯,样子挺特别的。”
“本来我也觉得样子挺特别的,但是后来发现我们同事linda也有一副一模一样的,看来是大众款。”
“自己喜欢就行。”
“挺喜欢的。”
陈文铮伸出手,夏雪愣了一下把手上用过的毛巾递还给他。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都打扰你好几次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文铮却缓缓地弯下腰来,直勾勾地看着她,用极其蛊惑人心的声音说,“你都不介意跟我共处一室,我还介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