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川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细小的动作,他握紧了我的手,在耳边轻轻的呼唤,“小晚,你醒了吗?”
男人温柔的声音是多么的让人信赖和依恋,但是即便如此,也填不满我身体上的空虚。
“小晚,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在这里,你别吓我。”霍擎川把我的手抬起,放到了他的脸上,我的手背似乎碰到了什么不同于皮肤的硬物。
我睁开看了眼睛,我只是想要看看男人的脸,可是就连这点儿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达成。
因为刚才无法控制的落泪,泪水早就模糊了我的眼睛,纵使那个人近在咫尺,我却依旧无法看都他。
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与幸福无缘了吧。我的所有希望,都随着那个离开我身体的孩子,一去不复返了。那场事故到底是如何结尾的,我已经无暇顾及了。
就在我如此认为的时候,眼睛上却传来了轻柔的触感,也许是本能的反应,我配合的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另外一只手依旧紧紧的握着我的,霍擎川似乎想要通过这个动作向我传达些什么,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彻底的崩溃。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身体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被掩埋起来的悲伤,此刻正如洪水猛兽一般席卷了我的全身,让我无法招架。
闭着眼睛,我紧紧的皱着眉头,眼泪越是擦,就越是往外流。
“怎么了?”霍擎川依旧在为我擦着泪水,见我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他温柔的问我。
他现在心里一定也很难过吧,失去了孩子,然后因为这次事件输掉了最关键的一次豪赌,现在还要照顾我这个废人,我怎么能够再给他添麻烦。有些事情,一旦提起,便再也没有收拾的余地。
死死的咬着内嘴唇,我挤出最后一滴眼泪,然后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次,我看清了霍擎川的脸。刚才我的手碰到的,是他脸上缠着的纱布。不不仅是脸上,就连他的额头和脖子上,也都有白色的纱布。
他那次受伤很严重吧,看着他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
“你醒了?”看到我睁开眼睛,霍擎川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呼道,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欢喜。“你可吓死我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我摇摇头,从周围的环境来看,我现在是在医院里。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真是吓死我了!”霍擎川如释重负的说。
“你的伤没事吗?”我现在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我更想知道的是他的腿有没有关系,不谈,我的孩子就······
说到这里,霍擎川露出了一副沉重的表情,他把我的手抓的更紧了,“蠢女人,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是啊,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牺牲了一个救了一个,我会不会后悔呢?
当我看着眼前的男人的时候,我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没有后悔。至于欠那个孩子的一切,就用这一辈子来忏悔吧。
我苦笑了一下,“你没事就好。”
然后我下意识的,另一只手就本能的搭上了肚子,当直观的感受到那里消失的某样东西的时候,我的手尴尬的停住了。
即便说的再好听,失去的还是再也回不来了。
“对了,你等下,”霍擎川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你昏迷的这几天可把我急坏了,担心你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了。”
他放开了我的手,并没有显示出特别悲伤的样子。大概是为了不在我的负面情绪上面再增加负担,所以他才克制自己的吧。
我点点头,头发摩擦枕头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你渴不渴?要不要先喝点儿水?”临走前,霍擎川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
我摇头,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不渴。”
“那你好好的待着,我这就去叫大夫,等我回来,知道吗?”得到了我都默许,霍擎川轻轻的推开门,然后离开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强撑的精神此刻竟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我再度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我害怕刚才那片黑暗,仿佛只要一闭眼,那个离开的孩子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强迫自己看着窗外,过于明亮的光线倒是有些刺眼。
煎熬,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这么一个人待着真的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好在霍擎川很快就把医生带过来了,我轻微的转头看他们,只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来到床前。
“大夫,您给好好的检查下,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霍擎川叮嘱道。
“霍先生,您放心吧。”医生应允了霍擎川之后,就仔仔细细的对我进行了为时不短的检查。
我木然的配合着一声的各个动作,眼睛一直停留在霍擎川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直起腰,在拿过来的纸上填写了些什么。
“怎么样?”霍擎川焦急的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一边记录一边回答霍擎川,“等这个点滴吊完再去做一个彻底的全身检查,我会让护士过来通知的。”
霍擎川松了口气,仿佛把这三天来的压力都放下了。
又跟霍擎川说了几句话,医生这才离开了房间,宽敞的病房又剩下我们两个。
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我平稳的呼吸着,奇怪的是,现在仔细的动用一下知觉,似乎能感受到腹部那里有些微的疼痛。
但是仔细一想,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就那么没有了,有点儿反应是很正常的吧。
霍擎川坐到病床上,替我掖了掖被子,“现在身体有不舒服吗?”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没有,除了肚子那里。”
听言霍擎川愣了一下,然后一副思考的表情想了一会儿,“待会儿让医生给你好好检查一下,千万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与我意料之中的不同,他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同我一样悲伤的情绪,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得出来,他现在只是担心,忧虑我的身体而已。
失去了一个孩子,他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他也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擎川,我······”我张了张嘴,然后喉咙突然传来一阵瘙痒,我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霍擎川轻轻的为我顺了顺胸口,微皱着眉头,“你看你,身体还这么虚弱,就不要多说话了。”然后他倾了倾身子,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过来一杯水。
用一只胳膊把我从床上扶起来,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他把水杯放到了我的嘴边。
如果不看的话还真的不觉得有多渴,只是看到的话,就觉得嗓子里真的很干了。
我几乎把一杯子水都喝完了,嗓子里的干涩才稍微的缓解了一些。
霍擎川把杯子放回原地,扶着我再次躺下。在刚才的动作中,我察觉到他一直在尽力避免碰到左腿,刚才走路也不是很顺畅的样子,心里的弦又崩了起来。
“你的腿真的没事吗?”躺下后,我向上看着男人,轻轻的问道。
“没事,”霍擎川语气轻松的回答,“医生说只要养几天,不要负担过重什么的,就可以恢复了。”
只是我总觉得他在骗我,于是挑挑眉头,“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霍擎川为我把散落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拨到后面,“不要胡思乱想,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是看着他,眼神与男人温和坚定的目光相遇,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困了的话就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他说。
经霍擎川这么一提醒,我还真的是有些累了。
既然保持清醒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那还真的不如一直沉浸在梦中,人遇到不想面对的事实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我闭上了眼睛。
霍擎川从床上下去了,有轻微的搬动椅子的身体传进了耳朵,他坐到了我的病床边上,然后握起我的一只手。
只要安静下来,我就会不自觉的去怀念那个孩子,九个月的陪伴,要我怎么能够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
另外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指甲也掐进了肉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某个无情的事实。
在我为某件事情悲伤懊悔的时候,一种带着熟悉温度的触感覆上了我的眉头。“你还说让我不要蹙眉,你看你,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他轻轻的为我抚平眉头,动作温柔的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我睁开了眼睛,对上了霍擎川满含温柔的笑眼。
“以前是你为我做这些,现在换我了。”他对我说。
“谢谢你。”我呢喃出声。
“你看你,”霍擎川轻笑一下,“我不是说过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的,要说感谢的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啊。”
我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真是我命中的福星,迟晚,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霍擎川握紧了我的手,再次把脸贴了上去。“你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物,我真的很幸运。”
到底他在说什么啊?我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霍擎川这次倒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心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先休息,等下午你检查完了,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孩子?我的精神恍惚了一下,哦对了,是颜颜啊。
“他怎么样?”过度的悲伤让我忘记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他很好,”霍擎川说,“我们的习习,一定会健康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