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多么熟悉。
姚芷巧在他的笑容里好像看到了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阳光下的蔷、薇花架尤其好看,能看到一圈一圈小小的七色彩虹。
她躲在蔷、薇花架下,一个人哭得眼睛红肿,为什么而哭,时间太长,她已经想不起来。
这时,有一个人走过来,摸着她的脑袋说:“你知道阻止眼泪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
陌生人侵入了她的世界,她本该像只刺猬蜷将身子蜷缩得更紧,或者像只被惊扰到的猫咪狠狠抓上他的手,再拼命逃跑,可她没有,她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孩,摇头。
“那就是跑步,把眼泪化成汗水蒸发,这样你就不会再想哭,心里也不会再难过……”
阳光就在他头顶照下来,贺昭华现在的这张笑脸与多年前的那张重合在一起。
可多年前的那张脸干干净净,好看得就好像是天神一样,而现在这张脸,鼻子嘴角有血迹,眼角也淤青一片,看起来实在狼狈至极。
她突然疯了一般跑过去,想要从一众保镖手中解救下贺昭华,可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她的后腰狠狠撞上了桌子。
痛,瞬间蔓延,她的肚子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坠痛,她开始慌了。
头上满是冷汗,她深吸气,再呼气……可即便是这样,也依旧缓解不了疼痛。眼前的贺昭华还在被施暴。拳头落在身体上的闷响,带起她心头一阵一阵的疼,她艰难地走过去,艰难地开口,“你们放开他,不要打他……”
可没人听她的,不知是谁照着她肚子打了一下,那股坠痛更加剧烈。
她感觉到下腹有热流窜出,顺着大腿流下来,混乱中不知是谁紧张地叫了一声,“流血了流血了……少奶奶流血了……
姚芷巧心中的慌乱再也忍不住,她张嘴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边大喊,,“我的孩子……不要……”
坐在座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的邵冷安面色一变,随后从茶几上跳了过来,快速奔到姚芷巧面前,“你没堕胎!”
一时间,惊喜,悔恨,痛楚……各种情绪充斥在他心头。此时才晓得为什么姚芷巧会突然发胖。
他抱起姚芷巧就往外走,姚芷巧却抓住他的肩膀,“让他们停下,否则,我就算跟着我的孩子一起去死也决不去医院。”
邵冷安目中沉痛,“你非要这么跟我犟吗?”
“让他们停下,否则,我就算跟着我孩子一起死也决不去医院。”她又重复了一遍,说这话时,眼中充斥着如冰赛霜的冷。
邵冷安眸色一黯,沉声扭头吩咐,“停下。”
踏出门时还不忘吩咐:“把司真叫来。”
姚芷巧冷冷地勾唇嘲讽,“你也真好意思,前几天才把司真送去了非洲,虐掉了他半条命,现在你竟然还想麻烦他?”
邵冷安脊背一僵,可他的脚步却没半点停下。
五月奇迹离济仁医院很近,司真来的时候手术台已经准备好了。
姚芷巧在打麻药之前,将邵冷安赶了出去。
邵冷安自是不愿,姚芷巧只得放狠话威胁他,“你如果不出去,那我死也不愿治疗。”
司真默默叹气,姚芷巧的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这时插进话来,“你先出去,她现在情况很危险,要是再迟一分,大人和小孩都保不住。”
邵冷安抓着他手臂,问:“你能保证大人和孩子都安全吗?”
司真难得敛起邪气,“孩子我不敢保证。”
邵冷安眸中一痛,如果不是他醋意大发,也不会造成这种结局。他被司真推出了手术室,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再也不知。
司真进去的时候看到姚芷巧正在紧紧盯着他,他知道她有话说,便等着她开口,“好几个医生都说我的孩子很健康,这次……是不是没救了……”
司真眨了眨眼睛,恢复玩世不恭的态度,“你说呢?”
不知为何,姚芷巧心里猛烈跳了一下……
针孔扎进她身体时,她只觉得脑子里什么也不知道,总之,一片空白。
再次醒来时,她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微微抬起头看去,果真看到邵冷安黑黑的脑袋。
邵冷安被惊醒,看到她醒来时,惊喜地笑了。
姚芷巧却笑不出来,她抽出自己的手,摸上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没了……”
邵冷安想起之前护士从手术室里端出来的一盆血水,血水中央躺着一个个小小的身子,小小的一坨,刚刚成形,手足还没分化完全……那时他是怎么样的……大概是哭了。
司真走到他身边,从来都嬉皮笑脸的他当时第一次露出沉痛的神色,“再有一个月就能听到胎心胎动,可惜了……嗨,不过没关系,你和小琴儿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抱住姚芷巧瘦弱的身躯,“我们还能再生。”
姚芷巧别过脑袋看向窗外,没回他。
邵冷安一直待到晚上,最后是被一个电话叫走的。
当晚,来了一个姚芷巧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国字脸,一脸正气。
姚芷巧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蒋先生。”
爸爸两个字她怎么也叫不出来。
蒋兴国和气地笑着应了一声,“辛苦你了……”
姚芷巧摇了摇头,心里说不出是松气还是难过,总是,很复杂,复杂到没法用语言来形容,她问:“蒋小姐好了吗?”
蒋兴国露出欣慰的笑容,让开了身子,一个女孩站在他身后。
女孩头上带着一个帽子,羽绒服遮住了身形,蒋兴国让开后,她取下了帽子。瓜子脸,丹凤眼,小巧精致的鼻,厚薄适中的唇……
此时姚芷巧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般,说她和蒋雨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为过。
她在床上向着蒋雨琴伸出了手,“蒋小姐,你好,我叫姚芷巧。”
蒋雨琴走上前,轻轻地跟姚芷巧握了握,说:“听到你流产的消息我很难过,不过这样也好,你跟邵家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我们会补偿你一大笔钱,只是希望姚小姐拿到这笔钱后能离开安平,最好去一个比较远的城市。”
姚芷巧淡笑道:“我的确是打算离开的。”
蒋雨琴淡淡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当天,她和蒋雨琴换回了身份。
出去的时候外面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她一路走到姚妈病房,看到司真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