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先生?”
想到那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我的心里就一阵发毛,但有张不凡在,我又踏实了不少,而且充满了好奇。
张不凡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没影了,我和胖子先住进一家旅馆养神。
躺在标间的床上,胖子问道:“要不要找个妞,小处男?”
“去你的。”我骂了一句,我是个雏这事在胖子嘴里仿佛是说不完的梗。
胖子一串淫-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胖爷现在睡不着觉,给胖爷讲个笑话听听。把胖爷哄高兴了,教你两招,以后在妞面前也有装逼的资本。”
我想这死胖子除了张不凡见谁损谁,如今年虎子不在就拿我开涮。
“你那一套都是纸老虎,搁不住真刀真枪的干。”看胖子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就想呛呛他。
“啥玩意儿?”胖子坐了起来,“尹道长岂是你这黄口小儿可以评头论足的,起来单挑敢不敢?”
“你就会找我单挑,有本事找张不凡去。”我露出一个不服你咬我呀的表情。
“切,他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江湖客,我是一个有内涵的道家弟子,完全没有可比性,我犯得着跟他较劲吗?”说着,胖子佯装不屑地仰头大笑。
我想起胖子在张不凡面前时的献媚模样,而现在张不凡不在又胡吹不止,顿时感觉特别膈应人,问道:“你有啥内涵?”
“读过周易不?读过老子不?这么深奥的书我都读过。”胖子挑挑眉毛,露出一副我最牛逼的自负表情。
我像看白痴一样瞟了他几眼就不再搭理他。
我俩打屁的时间天就快黑了。日暮之时,胖子在没心没肺地睡着了,我也打了个盹。
我又梦见了依依,她站在一片浓浓的黑暗中,头顶上像是有一具聚光灯,孤零零地打在她身上。
她大声呼喊着,面露惊恐之色,我却听不到她的丁点声音。
我也大声喊:“依依,依依...”我竟然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是不是聋了?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我看到从依依背后的黑暗中探出一条手臂,然后捂住了依依的嘴,将她拖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我还是无声地大喊:“依依,依依...”我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腿像是扎了根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嘿嘿...又做春梦啦?”
我听到胖子的叫声,遂睁开了双眼,旋即看到胖子那张淫邪的笑脸,一副嘲弄的表情。
我突然特别心慌,难道依依遭遇了什么危险?我努力回想梦中依依的唇语,除了“其胜”二字什么也记不起来。我差点就急哭了,只能掏出龙眼来端详。
“你折腾什么呢?做个春梦至于这么兴奋吗?”胖子掀了我的被子。
我刚想发火,张不凡推开了门,冷冷说道:“走吧,跟我去见古先生。”
我和胖子整理好衣服,就跟着张不凡出了门。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我们没功夫赏景,大步直奔潘家园,步入那家怪异茶楼的二楼。
这家茶楼我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刀疤面带我来的,第二次遇到了古先生,想到那两次遭遇和那所阴森的府宅,我的心中就不禁起毛生怕。
店小二儿还在忙活,光顾的茶客还像比上次多了一些,他们穿得仍然特别复古。
特别复古!?我一惊,四下看去,果不其然,穿长衫的、旗袍的、大褂的、中山装的,我又看向大街,仍然透过拉开的悬空屏风,我看到那些灯红酒绿、攒动人头正渐渐变得虚幻、褪色、扭曲...那情景说不出的诡异,刹那间我就明白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被张不凡带进了另一个空间——阴间。
我偷偷告诉胖子我们已经到了阴间,胖子愣了愣神,就沉默了。
熟悉的店小二儿迎了上来,挑一张四方桌招呼我们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胖子忽然拉住店小二儿的手,问道:“这是哪年啊?”
“哟,大兄弟你怎么啦,现在民国十七年呐。”店小二儿似嘲非嘲地说。
“哦...”胖子沉吟一声,“那就是老蒋还没下台咯。”
店小二儿忽然像看呆逼似的看着胖子,少顷说道:“哟,这位阳间来的客官,您要不要吃点啥?我被烧死快一百年了,还头一次被人问这样尴尬的问题。”
胖子愣了一愣,佯怒道:“老子就是捉鬼的!”
“呵。”店小二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位道爷难道不分地盘儿的吗”
撂下这话,胖子语塞,看样子也有点心虚。
店小二儿见状,得意去给别的桌子倒茶了。
“少说话,不要在此惹篓子。”张不凡直了胖子一眼,然后就木在那里。
胖子安静了一会儿,又来找我吹牛,说什么出了阴间就把那个店小二儿收了之类的话。
我一直在想傍晚的那个梦,梦中的依依仍然历历在目,她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可为什么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呢?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总之这个梦给我留下了不好的预感。我想等见过柳爷和那个男人之后,再将此事告诉张不凡。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店小二儿洪亮的嗓音从一楼传来,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一个压迫性的气场逼近,余光中张不凡和胖子也是同时一紧,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楼梯口看。
人未到,气势先来,恐怕只有那位神秘的古先生了。
果不其然,古先生的脚步率先迈上楼梯来到二楼,柳爷都要跟在他的后面。
他一眼就瞟到了我们,缓步走了过来,步子很轻似有似无,装扮和上次无异,只是上次天色昏暗,没能看清他的面容,现在看来,他的容貌非常普通大众,走在大街上没两个人记得住,但他举止彬彬有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周润发式的笑容,个人魅力十足,而且气场过于强大,恐怕在场的人无人能及。
我跟着张不凡起身行礼,叫了一声前辈,连一向不正经的胖子也规矩地站了起来,双手合拳。
我去看刀疤脸,也就是柳爷,他脸上那条长疤清晰可见,我与这张脸打过三次照面,一次是在马杆的船上,一次是在锁龙村,还有一次在高原的墓穴中,三次的反差极其巨大,因此这张脸在我心中也极为矛盾。
柳爷也在看我,那眼神就像锁龙村那次一样,古井不波、平静如水,因此我的心中踏实了许多。
看着他的眼睛,我下意识地去摸兜,然而并没有摸出字条,也没有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什么信息。
我刚想找柳爷说句话,只见他眉间一紧、眼神骤芒,将我的话活活逼了回去。
古先生微笑着向我们点头微笑,说道:“此地说话不方便。”他的声音很轻,却又能清晰的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说完话就转身往回走。
张不凡悄悄对身后的我和胖子说了句“小心行事”。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难道这是在暗示我们这个古怪的古先生有危险?
我们稍一愣神,也紧跟着下楼出门,重蹈上次跟踪古先生时的道路。
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两头皆是虚无一片,四周也沉寂得可怕,路上的行人很少,偶有穿民国服饰的路人经过,他们面孔皆很模糊昏暗,根本分不清五官相貌,那氛围比上次还要阴森可怖。
古先生仍然拄着手杖,头也不回的走在最前面,柳爷和张不凡像左右护-法似的跟在后面,我和胖子则跟在张不凡的后面,现在最值得相信的除了胖子,就是这个狸猫张不凡了。
我虽然有点怕,手心儿也出了汗,但毕竟人多壮胆,诡异的事情也见了不少,还能自己给自己壮壮胆儿。我再看看胖子,他虽然是个道士,不少和鬼怪打交道,但他肯定没有类似的经历,所以状态跟我差不多。
走到那个府院,古先生轻轻叩门,不一会儿,那门缓缓打开,发出厚重的木轴转动摩擦声响。
那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感觉一阵寒气涌了出来,仿佛这所府邸是个巨大的冰柜。
紧接着,那个管家模样的人和四个下人分两排出门肃客,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管家顺手接过古先生的手杖。
一行五人穿过庭院,跟着古先生径直来到正堂,堂的两侧各有三把木椅,由四面弯腿小桌隔开,桌上早有泡好的茶,茶碗有底儿、有碗儿、有盖儿,复古且讲究。
我偷偷地东张西望,寻觅那个坐轿子的女人,不知为何,她总给我特别不详的感觉,可能之前柳爷说了太多吓人的预言,这个女人给我留下了一个索命厉鬼的印象。
待古先生落座后,我们方才坐下,古先生和柳爷坐于一边,我、胖子和张不凡坐于另一边。
管家和下人随之忙前忙后,有斟茶的,有端点心的,还有一个下人端来一盘雪茄。
我客气地回绝了雪茄,张不凡不抽烟,胖子却大大咧咧的接过雪茄,有滋有味地抽了起来。
我实在见不得胖子这么没出息,轻声地呵斥他:“出息一点行不,不长脸也不能到处丢脸呀!?”
“嗨,这有啥,不要脸呗就是。”胖子笑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直接无语。
古先生拿茶盖刮了刮茶泡,呷了一口茶,目光如炙地扫过张不凡、胖子和我,尤其看了我很久,然后说:“这个孩子跟三哥实在是太像了。”
柳爷依旧平静地说:“这是我孙子,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古先生不以为然,又看张不凡,娓娓说道:“顺利吗?”
“不太顺利。”张不凡说。
“东西拿来了吗?”
张不凡突然就缄起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古先生又呷了口茶,然后直起身,背着手来回走,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的。”
张不凡还是没有说话。
“没关系的,我知道拿到它不是那么容易,其中的凶险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但是呢,我们的交易还要继续,不守信诺的一方就要受到必然的惩罚。”
胖子抽雪茄抽得正酣,随口一问:“什么惩罚?”
“交不出东西,你们就留在阴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