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轻声喊了出来。
我娘背对着我,虽然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是我想她现在一定很漂亮吧,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见这般打扮过自己。
虽说她模样生的漂亮,但在我的印象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妇的形象。
听到我叫她,她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缓缓扭头看了过来。
许久未见,她的模样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还在。
“来了啊?”她朝我微微点头,微笑道。
我点点头。
“来,看看我绣的肚兜!”说着,她将怀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红色的肚兜儿,上面的绣了一朵莲花,马上就要绣完了。
“娘,你闲来无事,怎么绣起这种东西了?”
她微微一笑,脸上竟然带着几分娇羞之色,说道:“我是给我家孩子绣的。”
听了这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顿时愣在了那里,给她家孩子绣的?
我不就是她家孩子吗?
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她绣的肚兜儿?
“你家孩子?”我疑问道,“你家孩子不就是我吗?”
听了我这话,我娘的脸顿时就红了,害羞道:“可不敢这么说,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说着,她还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我家孩子就快出生了,这是我给他绣的肚兜……”
我又拿起手中的肚兜看了看,这才想起我家里有一个我小时候的肚兜儿。
此刻再看我手中的,两个肚兜竟是一模一样。
我娘摸着小肚子,一脸的幸福。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几分……
眼泪不知觉的又下来了,我娘还是疯的,她又回到了怀我的那段日子里了。
“娘,我是其胜啊!”我将手里的肚兜丢在一旁,抓着我娘的手说道。
“哎呀,你干什么!”我娘有些生气了,挣脱开我的手,“你是谁啊,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好!”
看来我娘病的还不轻呢,连我都不认识了。
“其胜?这名字不错,以后我家孩子就叫其胜了!”我娘自言自语道,最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行了,看也看的差不多了,出来吧。”这时,姥爷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抹去眼角的泪痕,看了我娘一眼,便走了出去。
“我娘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姥爷,看他镇定自若的样子,直觉告诉我,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喝了这杯酒。”姥爷眼皮都不抬一下,指了指我跟前的小酒盅,扔进嘴里一颗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着。
我看着眼前的这杯酒,虽说我不喝酒,但是这一杯的量还是可以的。
于是我便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白酒瞬间充斥着我的口腔,通过食道滑进胃里,肚子里一阵温热。
由于喝的太急,我忍不住呛得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姥爷自顾自的端起酒盅,嘬了一口,冷哼道:“我咋就有你这么个窝囊外孙呢!”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对我,对此我也习惯了,便说道:“行了,酒我也喝了,该告诉我了吧?”
没想到姥爷反倒又瞪了我一眼,说道:“你还有脸问我,你娘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满脸的错愕,我娘疯了为什么是因为我?
还不待我说话,这时打门外进来一人。
“哟,喝上啦?”这人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进来就笑眯眯的对姥爷说道。
姥爷一看是他,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每次叫你来,没一次准时的。”
这人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准备好的酒,说道:“行了,叔,啥都不说了,我迟到了,自罚三杯成不?”
姥爷看都不看他,冷哼一声。
一连三杯酒下肚,这人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胖子他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听了约莫一个小时,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叫马杆,和姥爷是故交,今天这顿酒是姥爷专门请他的,而我和胖子,则是被叫来作陪的。
个把小时的功夫,他们仨人就整了二斤多了,一个个的说话就开始大舌头了。
“叔,大老远的把我叫来,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吧!”马杆说话的时候,人晃晃悠悠的都快要坐不住了。
姥爷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事儿不想麻烦你的,但是这事儿我能想到的,除了你,别人办不成!”
马杆听罢,指着姥爷就笑了,说道:“叔你看你见外的,有啥需要我帮忙的,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还专门弄了这么多菜,大侄子还在这里看着呢,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姥爷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别整那么多没用的,这事儿就你能办,你说能不能给我应下来吧?”
马杆见姥爷一本正经的,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便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到底啥事儿,叔你能给透露一下不?”
姥爷看了里屋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遭了蛤蟆了!”
一开始我还好奇姥爷是为了啥事儿找马杆呢,刚才他往里屋看了一眼,我顿时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为了我娘的事情。
可是,他说的遭了蛤蟆了是啥意思?
难不成我娘是因为蛤蟆才疯的?
马杆一听这话,小眼睛立马瞪的溜圆,看了我俩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叔,可不敢开玩笑,真是遭了蛤蟆了?”
姥爷无奈的点点头。
“咋遭的?”
“黑口!”姥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无奈。
马杆听罢,嘴巴顿时张的老大,半晌嘴里冒出俩字儿:“我草!”
“咋会招上那玩意儿了?”
听到这里,我算是听明白了,感情俩人整的这是行话啊。
行话,这东西说白了,就是行内的人才能听得懂,两个人站在大街上用行话交流,外行的人听根本就听不懂。
至于俩人说的是哪一门子的行话我就不清楚了,我记得姥爷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咋还会这种话呢?
姥爷点上一根烟,吧嗒吧嗒连抽了好几口,最后弹了弹烟灰说道:“大侄子,这事儿你就暂时别问了,关联的东西太多了,你知道太多我怕你牵扯进去。”
马杆这人一看就是个人精,姥爷不让他问,他也不多嘴问,便拍了拍胸脯,说道:“成了,叔,就凭当年那事儿,这事儿我给你应下来了!”
俩人又碰了一杯,马杆夹了几筷子菜,说道:“叔,能让我看看那蛤蟆不?”
姥爷似乎也没啥顾及的了,便拿筷子指了指我和胖子,说道:“就这俩。”
见姥爷指向了我,我顿时呆住了,怎么会是我?
姥爷不是找来救我娘的吗?怎么话锋一转就成了我和胖子了?
再看胖子,他挠了挠脑袋,显然自始至终也没听懂俩人说的啥,不过估计他也能猜个大改了。
马杆看了我一眼,朝我招了招手,说道:“大侄子,你过来,让叔给你看看咋回事儿。”
我现在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反应过来。
见我不说话,姥爷剜了我一眼,一脸的不耐烦,道:“愣着干啥,还不让你马叔帮着给瞅瞅?”
“哦……”我立马站起身来,走到了马杆跟前。
“孩子,蛤蟆在哪呢?”马杆上下看了几眼,说道。
“叔,蛤蟆在这儿呢。”我摸着脖子说道,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就站在他跟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说我自己是蛤蟆呢……
“来,我看看!”马杆拉着我的胳膊,站了起来,走到我后面看只是看了一眼,接着我便听到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叔,这,这是紫蛤蟆啊!”马杆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坐了回去,“这玩意儿难度太大了,我怕我整不了啊!”
“怕啥,放心大胆的弄就行,弄死了和你没关系。”姥爷风轻云淡的说道。
虽然这话听着不怎么中听,但是我的心此时却是暖暖的。
一直以来,姥爷经常骂我,几乎没给过我好脸色,我也以为姥爷不喜欢我,更不喜欢我们家。
但是今天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单是姥爷弄了这一大桌子菜,请这人帮忙就能看出来姥爷的意思了。
要知道,在农村一般人喝酒也就是整两三个菜,除非是有了结婚这等大事,才会整上一桌子菜。
而且听姥爷的意思,请马杆帮这个忙,似乎让马杆还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看马杆这人说话做事都极为圆滑,能让马杆欠下的人情可不简单!
“咋的,叔唯一一次求你,你还不乐意啊?”姥爷故意扳起了脸。
马杆一笑,说道:“叔你看你说的,怎么能是求呢,容我考虑一下成不?”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沉默,我和胖子皆是大眼瞪小眼的,俩人都不敢说话,现在胖子也算是明白了。
这个马杆,就是姥爷请来帮我们解除血咒的!
马杆犹豫了约莫五分钟,最后一咬牙,点头应承下来了:“这忙我就帮了,成吧叔?”
姥爷听罢,点点头,算是回应他。
“那行,一会就让他们跟着我走吧,这玩意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
“去哪儿?”胖子似乎憋不住了,问道。
“龙口营!”
胖子点点头,但是头点到一半,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