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一定是疯了……”一位巴蒂城市民脸色苍白,一双眼睛见鬼了一般死死瞪着谈笑风生往龙潭虎穴里跳的工人们。
被阿尔杰和女队女汉子们救上来的这些巴蒂城临时工都哆哆嗦嗦地挤在一块儿,有人下意识地开了口后,他旁边的人立即压低了嗓门颤声说:“别说了,杰克,小心被他们听见。”
又一个巴蒂城市民上下牙打着架、磕磕巴巴地说:“嗨,我说,他们是不是……受了什么恶魔的蛊惑……或者中了什么迷药?”
这个不靠谱的看法一提出来,倒是得到了好几人认同。
“肯定的吧,不然谁会那么傻,下去送死?”
“难怪这些人不会逃走,还跑到这儿来瞎折腾。”
“唉,可惜家里没多少粮食,不然我就带上家人到城外躲几天了……这次的洪水,有点可怕啊。”
“傻了吧,在城里还有城墙挡一下,出来了靠什么挡?”
这些巴蒂城的市民畏畏缩缩地讨论着、抱怨着,与此同时,五百余名勇士也杀到了河滩上。原先只没过脚背的积水,现在直接漫到了腰部。一个个地走肯定不显示,那山洪还在不停地往外面灌,虽然经堤坝一阻、水到了这边冲势小了很多,但也不容易站稳;好在阿尔杰是个聪明有干劲的小伙儿,他一把拉起身边脚滑倒下去的工人,伸手把人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自己也把手搭到他肩膀上,并大声高喝,“都跟自己边上的人搭紧胳膊!互相借力、并排往前!”
安娜眼睛一亮,这批勇士中的勇士就没一个是小块头,莉迪亚那样的考虑到她的身高,安娜都没让她来;这位除了染色体和名字、其他方面跟男人没啥区别的女壮士双手一伸,把左右两个人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带,自己的双手也扶稳了他们,“听阿尔杰先生的!都搭紧胳膊、互相借力!”
“前进!”
“一、二、一!”
五百人分成五个梯队,胳膊搭着胳膊、肩膀并着肩膀,涉着齐腰深的浑水、顶着不断冲击水浪整齐有力地向前推进,一步一步,以不快但稳定的速度,向洪流中的堤坝前进。
堤坝上的缺口在不断地扩大,那不断涌入的洪水简直让人绝望;但这些坚定地、渐渐靠近的抗洪勇士,却又让绝望的人们感觉心中一暖,犹如眼前再次看见光明。
又一次十几米高的浪头打过来,将河滩这边的水面冲击得好一阵晃荡。丘陵上没被选中的工人们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浪头一直掀过了堤坝、打上了河滩,一个个焦急得直掐大腿。
转瞬间浪花消逝,短短的几秒,丘陵上的两千多名工人却是感觉犹如过去了半生的时光。终于,那浑浊的泥水降下,浪头之下,一排排穿着蓝布工作服的人们犹然坚硬地挺立在水中,并顺着口号声一步一步地迈进、越来越靠近决口处。
“加油!加油啊!”工程队文员威廉·富勒嘶声竭力地叫喊,用力挥舞着纤瘦的胳膊,年过四十的富勒先生,犹未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与雨水混迹一块。
“加油!加油!”工人们齐声叫喊,为那汹涌的水流中迎难而上的工友们,也为达成责任、为身后城市里十几万人性命负责、为城堡给予的信任负责。
终于,安娜和阿尔杰所在的第一梯队围上了决口处,体力消耗不少的他们已没有力气喊叫,直到第二梯队的人跟上来后,才互相依靠着站稳了脚跟。
“一、二梯队做壁垒!三梯队爬石墙!四、五梯队,接力传达石块堵缺口!”
安娜大声喊着,风雨飘摇之中,也唯有她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有这种嗓门。三梯队的人踩着一、二梯队工友的肩膀往垒在沙袋后方的石墙上攀爬,水流的冲势之下,不慎被冲回来的人也能被当壁垒的工友们挡住,不必有性命之忧。而两个百人梯队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缺口处涌过来的水势,四、五梯队的人也能够在他们后方站稳脚跟,从浑浊的泥水中摸索出大小合适的石块,往上递给三梯队的人。
这道人工堤坝是整个抗洪勇士团队的心血,在如此恐怖的水势之下也抵挡住了冲击,在这个工业并不发达的世界,何其难得。若无他们,这些汹涌的山洪早就冲出去不知多少里路、不知要淹没冲毁多少村镇、农田、不知要带走多少无辜生命。躲在城中又如何,连绵的雨水若泡软了墙根,那死物垒成的、久不修缮的城墙,又如何抵挡得住大自然的恐怖威能?
又一波滔天巨浪从山上冲下来,卷着无数杂物的浪潮转瞬间淹没了汪洋之中的五百勇士。水浪落下,充做人体壁垒、交叉站立互相支撑的两个梯队,已是人人带伤,轻点的擦破了皮,重一点的,如运气不好被山洪卷着的断木带了一下的安娜,整个前额一片血红,血水和污泥糊了满脸,连眼神都开始迷茫。
安娜大口大口地喘息,不时拍到她身上的水浪让她胸口犹如被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头部的疼痛比不上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泡在冷水里的寒冷,她连哼都没哼一声;但头昏眼花的感觉不好受,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雾霭。
用力吐掉嘴里的泥沙,安娜不知为何很想唱歌,她的脑中升起这个想法时,她已经唱了出来:咱们工人有力量,嗨!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嗨!每天每日工作忙,
盖成了宽敞房屋,
修起了条条大路,
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哎嗨!
发动了机器轰隆隆的响,
举起了铁锤响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