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最为煎熬。
此仗只能赢不能输。如今天下已有七处反王,十六路草莽流寇,我若赢,此等人必会与我结盟。婢女送来了点心,拨亮了烛火,没一会案台上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在写什么?”
我抬起头,萧然嘴角抿着笑,扶着上官子萱坐在椅子上。“萧哥哥,我考虑过,此仗至关重要,如果一旦败仗可能会一蹶不振。吴王李崇山是我远房同宗,且在荆城,离汉阳最近,我想修书请他背后夹击倪从威。”
“李崇山胆小如鼠,恐不易说服他。”
“权力面前没有胆小如鼠的人,李崇山只是隐藏不发而已,我已在书信中威逼利诱于他,他会明白的。”说完,我将信折叠起来装入信封中。
“那你派何人为使?”
“华如风。李崇山极慕华如风之才名,如由他为使必事半功倍。”
我派人速速请来华如风,言明请他为使游说吴王李崇山共同抵抗倪从威,华如风欣然应允,即刻乘快马去荆城。
翌日午后传来了捷报,萧泽在小燕山伏击倪从威,从山顶上投掷石头,以及乱箭射杀敌军五万余人,全胜而退。
很快捷报连连,五次伏击皆胜,共歼敌军十四万人。
这时廖书玉在城门外摆下长蛇阵,倪从威兵困马乏,未敢接战,在城门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三日后倪从威前来攻城,廖书玉的长蛇阵被破,死伤士兵近万人,我只得挂起免战牌。
黄昏时刮起东风,倪从威的营帐正处于西面,萧然便提议趁夜携带火箭烧毁倪从威的帐篷。入夜后,周见深与傅飞星等人携带淋了酒与油的易燃布条,和五千名弓弩手向倪从威的营地进发。可是,却在半途中遭到倪从威的截杀,除了周见深和傅飞星等少数人逃出来,其他人命丧倪从威之手。
这个消息对我如致命。
我坐在院子的小池塘处揪着头发,头痛欲裂,原先的壮志雄心因这突如其来的失败也消磨干净,本想着速战速决,谁知可能会无限期地耗下去,如果不能在一月之内结束这场战争,到时城内粮草告罄,只怕我们都要命丧于此了。
“怎么了,很烦恼?”清冷的声音从寂静的夜中传来,在夜风里拉长了调子。
萧然在我身边坐下来,拾起一颗小石子掷入池水中,只见暗色的水花四溅。我瞅着他,他看起来很是平静,并没有为这次失败感到忧心,好像根本就没这回事发生一样。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只不过是死多死少的问题,你若为这件事纠结想不开,影响对敌情的判断与兵法的应用,那么死的人会更多。”
萧然又拾起一枚石子投入水中,他怔了半晌道:“昨夜的事很奇怪,倪从威似乎早知道我军动向,故意在途中截杀。”他转过头看着我,脸上这时才有了一些忧虑。
我猛然一惊,道:“难道军中有细作不成?”
“可能性极大,那条路虽是条捷径,可也只是采药之人才会从哪里路过,倪从威如何得知这条路呢,除非是有人告知了我们的计划和路线,这样才遭到他们的埋伏。”
“萧哥哥,城门一直紧闭,无人进出,那细作是如何向倪从威通传消息呢?”
萧然没再说话,他仰起头看着夜空,此时月亮从云层里钻出将清光洒遍人间。阴郁的心也好比被明月照到,我的心情竟在这一转瞬间大好,也许目前的这一切都会拨开云雾见月明吧。
一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待天微明便已起身下床,推开窗一看却不知何时落了一场小雨,地面已然湿透变得松软泥泞。
我匆匆去了军中,此时士兵还未起床,四周仍然很静,我低着头轻轻地走在营地里,一面苦思细作的事情,突然地面上一些细细的印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只见一排像松针一样细小的印痕,如同人走过的脚印延伸到一处帐篷门口。
“这是鸟的脚印。”萧然的声音忽地响起。
“鸟的脚印?难道细作就是用鸟来向敌军传递消息的吗?”我看着面前的帐篷,依据这只鸟的走向应该是这个帐篷里的某人所养,那么细作也定在这个帐篷里。
萧然伸手嘘了一声,低声道:“无尘,我有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如果你按照我的计划来我敢肯定今晚就能抓住那个细作。”
“好,这事交由你办。”
萧然召来各营长官来厅中议事,说要密遣一支精兵绕到倪从威大军后面,等我军同之正面交战时,可从后面出击成夹攻之势,因此各营要挑选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好手组建这支队伍。
挨到天黑后,萧然和我爬上军中的一株大树上,这株树正好对着那只帐篷。没多时有一个矮小鬼祟的身影突然揭开帐门走了出来,只见他四下张望,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羽毛的鸟向空中猛地一抛,人就马上缩回帐篷里去了。
萧然手里握着一枚弹弓,听见“嘶”的一声,那只刚飞上半空中的鸟便急栽下来,落在前面不远处。萧然跳下树,将那只鸟藏在怀中。
回到屋中,萧然拿出那只鸟,那鸟只是被弹弓打晕,在萧然怀中一会已经醒了过来,睁着乌溜的眼珠瞅我们。
原来是只雨燕,这种鸟的飞行速度极快,如果用它来传递信息的确要比人快速得多,怪不得倪从威在短时间内可以得知我军的动向,并迅速做出行动,原来都是得益于这只飞行速度最快的雨燕。
雨燕的脚上绑着几圈小布条,解下布条一看,上面写着一些文字,正是今日厅中所说的夹攻之事。
我略为思忖,找出一块与原来布质一样的布,撕成布条,模仿那细作的字迹写上:明日午后,吴王李崇山两万石粮草途经小野岗,李无尘已派兵前去接应。
写完,我将布条缠到了鸟的脚上。
走出屋外,外面的夜色正浓正黑,月与星不知隐藏在那片云层中,远处突兀的斑驳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恶魔似是随时都会奔袭过来,雨的气息已在空气中掩饰不住恨不得一泻方休。
我将雨燕轻轻地往空中抛去,只见它迅速地展开翅膀往西面飞去,不一会便消失在稠墨染成的夜空中,只有那轻微的振翅音若有若无地似回响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