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已经在顾小鱼心里。在一起久了,两人默契使然。
江三柏不懂,左等右等,等不见哥哥开口,转头一看,连嫂子都不说话了,埋着头似乎还很低落,赶紧斩钉截铁地答着:“嫂子,虎哥说的是真的。真有齐眉崖这事儿,咱一直没找到,这还是头一次!”
虎子也说:“绝对是真的啊,那要不哥来这儿干嘛?准是来找齐眉崖的!”
两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大部队前脚抵达,后脚就把话听了个遍。
一群大老爷们儿没来得及喘口气,先捧起腮帮子:“哎哟喂酸的我,晚上‘小傻瓜’就算了,白天更好,直接白头偕老了……唉哟,哥啊,你这酸的哟,我的牙!”
哄笑声此起彼伏。
换了以前,顾小鱼非得被他们闹个大红脸,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她居然特别坦然。心里固然羞赧,但羞赧一路窜上脸,却只化成甜甜的笑意。
两个当事人都不吭声。
好不容易演出大戏居然得不到回应,群众们终于演不下去了:“你两干嘛呢,来都来了还愣着干嘛,白头偕老也快去啊,哥你赶紧带着嫂子去齐眉崖看看呗?”
“这不好吧?”顾小鱼为难。
虽然她也想赶紧去看看,但这毕竟是博·彩头。博·彩头讲究多,又特别讲究次序,第一个祈福最为灵验,可在场除了他们,可还有两对情侣呢。
老爷们儿倒是爽快:“有啥不好的,去呗,齐眉崖齐眉崖,说的是举案齐眉,那是夫妻啊。咱队里头就只有你们是夫妻了,带嫂子去呗大白哥。”
两个姑娘没来得及表态,这群老爷们儿已经把话给堵死了:“铭子鸿子,媳妇儿都在这里呢,你两也赶紧结啊。咱好不容易才找到齐眉崖啊,赶紧把路线标记了,你两快结,结了下次咱再送你两对新人过来!”
连婚都还没结,“同坐一条船”都还谈不上,说散就散的恋爱阶段说再多“白头偕老”又有什么意义?
对姑娘家而言,齐眉崖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到齐眉崖,两个男人都在表态:“媳妇儿下次咱也来拜!”
近乎于变样的求婚,两个姑娘激动得只顾点头,一脸娇羞地投入男人的怀抱里,对齐眉崖全然是兴趣乏乏。
顾小鱼先前苦恼“博·彩头讲究多”,可被他们几句话说下来,去齐眉崖参拜祈求,她和江喻白当仁不让。
顾小鱼蹙着眉,实在无话可说。
难得兄弟们有心,既然无话可说,那也就多说无益,敬谢不敏了。
江喻白瞥了一眼正北方,终于肯开金口:“三柏,翻过山脊就是月牙湖,你带他们过去安置,住咱一直住那个山洞,我跟你嫂子慢点过来找你们。”
江三柏一点就通:“哎哥,那你跟嫂子先去,我跟虎子先去安排晚上住宿的事儿!”
老爷们儿做事就这一点好,说干就干,绝不拖拉。
话毕,大部队便浩浩荡荡地朝北边继续挺进,翻过山脊,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他们彻底匿去踪迹,江喻白方才低头,柔声道:“听老人说,这里的山神很灵验。咱去拜拜,媳妇儿。”
在蓉城信誓旦旦不信鬼神说的是他,一到能保佑“夫妻和睦、白头偕老”的山神面前,带头搞起封建迷信的居然也是他……前后反差太大,顾小鱼忍俊不禁,心里却几乎甜出了花儿来!
——她家这江二白怎么就这么招她喜欢呢?
顾小鱼抿唇:“好。”
***
乍一眼之与齐眉崖百米相距,但真正走起山路来,却还得花上个近半个小时。
远观时并不察觉,走近了方才知巍峨。齐眉崖上的那对“剑眉”竟足有三四层楼高!山里的春天来得晚,料峭春寒里,一捧金灿灿的迎春花盛开在山眉上,娇艳欲滴,与周遭贫瘠的石色格格不入,却是画龙点睛般生活精巧。
一如先前虎子与三柏所言,齐眉崖的传说真实存在。
眉下石壁上果然刻着一排字,明确篆刻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传言——“愿得一人心,恩爱两不凝;青丝三千丈,白首不相离。相敬一如宾,齐眉双并举;耳鬓三厮磨,彼此同珍惜”。
想起虎子说的话,顾小鱼心里一阵阵发紧。
她本不信佛、不信道、更不信命,这会儿也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心里默念起愿望,恭恭敬敬地对着山崖鞠了三个躬。
再一睁眼,就见她刚许愿的要“平平安安,白头偕老”的江队长不知何时竟攀上了山崖,而且他居然还徒手攀岩!
顾小鱼:“……”
顾小鱼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要是掉下去,别说什么“平平安安、白头偕老”了,少说就是骨折,多说就得黑发人送黑发人了呀!
顾小鱼担心的要命:“二白你干嘛,你快下来!”
江喻白头也没回,薄唇轻抿,竟丝毫不以为意,沉声道:“在下头等着,媳妇儿,我给你摘朵花。”
顾小鱼:“……”
山上迎春花开得固然娇美。可一朵花而已,他有必要这般拼命吗?
顾小鱼心慌得不行,见他全神贯注地寻着落手落脚点,又一声也不敢多吭,眉心紧蹙,死死咬着唇,只能期待他千万当心,别掉了下来!
刀削般的崖壁陡峭无疑,要是掉下来,非死即残!
顾小鱼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却见他手脚灵活有力,明明垂于崖壁之上,竟然如履平地,一路上行,畅通无阻,攀了得有三四层楼高!
眼看齐眉崖的那道山“眉”触手可及,江喻白没伸手,连换了三步,直到整个人死死地钉在了悬崖峭壁之上,这才动手,摘下了一支盛开的迎春花。
顾小鱼还不敢出声,心悬在半空中,不见他安宁就不敢放。
好在江特警做事实在稳妥,叼着花茎一路下行,离地半米左右,方才松手松脚,转身后跳——他安全落地的一刹那,顾小鱼只感觉她的心也往下猛地一沉,命悬一线的明明不是她,无法呼吸的竟然成了她。
顾小鱼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进了他面前,正欲启口,花先到她眼前。江喻白淡笑着问:“喜欢吗媳妇儿?”
满是泥土的脏手上小心翼翼地托着一支金灿灿的迎春花。小花娇艳欲滴,花瓣吹弹可破,在数不清的巍峨青黛里宛如绝色。
——这是他豁了命才换来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顾小鱼微微一怔,到嘴边的嗔责生生咽了回去。她只是点头:“喜欢。”
“我媳妇儿喜欢就行,”江喻白微微挑眉,抿唇失笑,笨拙地拂了拂花瓣上的灰尘,柔声启口,“快把头发盘起来。”
“盘头发干什么?”顾小鱼不解,心里不明白,手上却顺从地扎起了丸子头。
江喻白也不解释,看她把一头及腰的柔顺黑发全盘在了脑后,这才动手,选了三朵最娇最美的花,一朵一朵地往她发髻里插。
迎春花朵又娇又小,在他粗糙的大手里显得格外柔弱。他笨手笨脚的,反复尝试无果,便习惯性地微皱起眉,肃起一张俊脸,一丝不苟。
专注的男人总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顾小鱼心里一紧,莫名想起古代少女嫁人之后就得盘发为髻,脸上顿时红成一片,问他:“好看吗?”
江喻白点头:“好看,金灿灿的,配我媳妇儿。”
顾小鱼:“……”
谈恋爱是不是真的会让人变傻呀?江队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呆了,居然连她问人问花都听不出来?
顾小鱼微微一愣,竟有些哭笑不得:“二白,你是不是喜欢迎春花呀?”
“恩,”江喻白并不否认,“小时候最喜欢这个。”
“为什么?”
“北方天冷,一到冬天就是冰天雪地,不能出门。迎春好,金灿灿的。咱楼下院子里的迎春花一开,要不了多久就不用缩在家里,可以出去踏青了。”
就算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心里也总有那么柔软的一处。他轻描淡写地启口,语气轻柔又舒缓,不像是在回忆儿时的故事,倒像是在跟她说着什么情话似得。
狗爪子还笨笨地在她头上折腾,顾小鱼忍俊不禁:“那等回家了我们也在家里种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