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开没多久,投影的画面上多了一个人,一身厨师打扮,洁白的口罩盖住大半张脸,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得到许可,推门进来之后,就谦恭的站在桌前,“请问有什么事么?”
两分钟之前,谢南放下筷子,指了指其中的一道菜,对服务员说叫这道菜的厨师过来。
荣成和余华诧异,却没说什么。能让谢南变色的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好那个他们又没动过筷子,只好静观其变。
厨师打扮的苏对上谢南的打量,身子站的笔直。
“这道菜是你做的?”谢南面上不悦,指着他刚刚吃过的一道菜。
苏点头,“没错。”
“那你知不知道这道菜是荤菜?”谢南用公勺舀起一勺,对着苏问。
苏依然淡定点头,视线不经意的瞥过荣成,“知道。”
“那里面的肉呢?”谢南追问。
一旁的余华几乎是惊呆了的状态,她看着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谢医生此刻就像是一个要糖吃的孩子,舀了一勺子的菜一脸不愿意的样子,追问厨师肉呢,感觉人设有点崩塌。
而她身边的荣成,则若有所思的盯着谢南反常的举动,以及苏露在外面的眼睛。
“本来是要放肉的,但是有人告诉我有荣先生在,我就做成了素的。”苏看都没看谢南举着的勺子,而是看着荣成和余华两个人。
没肉的锅,一下子扣在了荣成的头上,他有点懵,“跟我有什么关系?”
“荣老爷子尸骨未寒,你理应吃素。”苏说着,不顾荣成瞪大的眼睛,以及余华一下子站起来的震惊,从宽大的厨师服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荣成。
余华立刻抢过去,打开信封。
是几张照片。
最上面的,是一张黑白色的灵堂,上面端正摆着荣老爷子的生前照片,已经被处理成了黑白色。漆黑肃穆的棺材摆在中间,上面有一个跪着的背影,一身重孝,看不清脸。不过看身形,与阿康无异。
“你哪里来的照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我公公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厨师能够造谣的。”余华连手里的照片被荣成抢走都顾不上,厉色朝苏放话,语调里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显然影响不到苏,他勾唇笑笑,眉眼弯了一点,当着余华的面,摘下口罩和厨师帽,露出自己的脸,“那现在呢?”
“暗夜的苏少主?”这张脸余华自然不陌生。她虽然碍于另一重身份,没有跟暗夜的人直接打过交道,可该认识的,她一个都不会忘了。
苏点头,然后看着余华问了一句,“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是荣家的夫人,还是乌雅的左膀右臂,华姐?”
被照片打击的浑身发抖的荣成听到华姐两个字时,手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神态,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照片,不再顾及其他的事情。
这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过谢南的眼,他本就是挨着荣成坐,索性挪了挪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侧头一起看向他手里的照片,只不过在看不见的桌子下面,快速的倒出一颗药,抬手之间落到他面前的水杯里,快到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荣先生,喝杯水,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荣成说了声谢谢,连水杯都没看,直接喝了下去,仗着嘴里的水多,不着痕迹的连着药一起咽了下去。
余华问到一股浓郁的中药气息,不适的皱皱鼻子,看了荣成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一点,看向苏,“苏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会傻到觉得这只是偶遇,苏是朝着她来的。
“哦,我只是久闻华姐大名,过来送礼的。”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递到余华的手里,“你自己看看,如果有不明白的,我随时回答你。要是我回答不了,还有更专业的在附近等你,势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家店,是暗夜的?”苏出现在这里,避开她的眼线和监视,直接出现在她所在的包厢,现在又告诉她附近还有人在,她不得不说自己大意了,选了家暗夜的餐厅。不过……她突然想起来,这家餐厅,似乎是荣成推荐的。
想到这,她侧头看看依然盯着照片看的荣成,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自然,华姐财大气粗,一会给消费可要大方点。”苏挽了挽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纹身,随意的走到墙壁旁边,调整了下壁灯的形状,然后墙壁上直接开出一扇门来,里面一个跟苏身形差不多的厨师叫了声少主,就从容的走了出去,步子跟苏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余华皱眉,知道苏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认命的打开手里的信封,却被入眼的东西惊了一身的汗。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扣在了桌子上。
“这只是开胃小菜,华姐不如往下看看,问题会更多,我一并回答你就好。”苏扯过椅子,随意的坐了下来。姿势慵懒,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度。
余华压下心里的吃惊,一样一样的看了一遍手里的东西。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到最后,她猛烈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骗我的,这是你们暗夜伪造的对不对?你想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暗夜好收渔翁之利!”
余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接受。她一遍一遍的重复,不知道是在强调暗夜的手段,还是在催眠自己。
余华的反应在苏的意料之中,他没有说话,只淡淡的看着余华,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荣成。
荣成脸上的淡然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悲戚,他双手捧着照片,嘴唇抖着,良久都聚不成一个爸字。余华不知道苏让她看什么,见到荣成的样子楞了一下。
她有多久没见过荣成的脸上有过多的情绪了?是荣老爷子的死讯太多震撼?还是他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药性?
就在余华心里考量着是不是有必要加大药量的时候,荣成侧头看她,“余华,你拿荣氏开刀,以为大仇得报,却不想只是认贼作父,助纣为虐。”
嘭!比看到手里的东西更加震撼,余华差点栽倒在地,要不是她身手不错,抓住了桌子,她恐怕要跟自己身后的椅子一起,倒在地上了。
“你说什么?”她的眼中,难得的一丝慌乱。看着荣成喷火的双眼,身子抖了一抖。
荣成把手里的照片一一摆在余华的面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余华,我不会放过你。”
豪门大家的风范,重新回到荣成的身上,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个在人前含笑的温润公子,而是身披深仇大恨的杀神。他如刀的眼睛落在余华的身上,讥讽一句,“怎么,我清醒了,你看上去很失望?”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谢南第一次给他用药之后,就有了疑虑,加上第二次谢南若有似无的提起一些事情,他难得的清醒瞬间,想起了一些事情。而这些数次累计的思考,在现在凝成了一个全套的事实。
余华看着不久之前还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突然变了脸色,用一种恨不得立刻杀了你的表情跟她说我不会放过你,心里有了一丝恐惧。
不过她还不至于太多担心自己的安危,“苏少主,你别忘了,外面不少乌雅的人,你要是对我动手,叶小玄那个孩子,恐怕会有危险。”
她适时的提起叶小玄,果然见到苏的脸上,有了迟疑之色,但也只是一会。
然后,就听到苏凉凉一笑,“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