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晓鸥瞪大了双眸,已经说不清心里是震惊还是酸涩了。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她做到那种地步……不,与其说不知道,还不如说是被她刻意忽略了。
先是为了她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毁坏自己的名誉以护她周全,后又是不顾自己的腿上,跑到荒郊野外找她,在她危险的时候,更是如天神一般降临在她面前,为她破除一切阻碍,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这一点一滴,都滑过季晓鸥的眼前,化成春风细雨,滋润着她干涸依旧的心河。
那些画面,那些场景,她怎么会忘记,她怎么可以忘记?!
那样的一个人,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屡次为了她放下身段,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是了,她怎么可以忘记。
就因为对他一时的怨恨,将自己的痛苦无限地放大,将那些他对自己的点点滴滴的好全部都抛到脑后。
明知道,他是有苦衷的,可是她却固执地不愿意听他的解释,甚至蠢到会去相信宋卿瑶的话。
是了,她怎么会相信宋卿瑶的话呢?
若是秦暮天真的爱宋卿瑶的话,无论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让那场婚礼进行下去的。
因为他是那么重情重义的一个男人,一旦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不管他爱上的女人有多不堪,有多灰暗的过去,他都会用那最温暖包容的怀抱把那个女人好好地呵护在怀里。
现在想想,宋卿瑶的话确实有很多漏洞,可是当时的她正在气头上,再加上那份有着秦暮天亲笔签名的代理孕母的协议,还有那份让她措不及防的怀孕证明。
只是一些细微的东西,就足以将她的理智彻底击垮,哪怕当时有再多的疑点和怪异,也统统被她忽略了。
现在想想,莫非,宋卿瑶所说的都是骗她的?那只是她苦心编织的一个圈套?一个让她跟秦暮天彻底决裂的圈套?!
季晓鸥眸子猛地一缩,像是被自己的结论吓到,那纤细的身子也因为震惊和痛苦而猛地抖了几下。
如果,如果宋卿瑶说的都是假话,那……那她岂不是一直都在误会他?!
这一认知让季晓鸥顿时煞白了脸,是她误会他了?他为了祈求她的原谅而跑去那座山头,全都是因为她的冷漠无情,是她,亲手把他逼上了那条绝路!
季晓鸥眉头越皱越紧,这张脸苍白如纸,那瘦弱的身子随风摇晃,眼神空洞,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
司机在一旁看得心惊,情不自禁地开口。
“季小姐,你去劝劝少爷吧,少爷只肯听你一个人的话了。”
少爷都还没找到呢,别她又倒下了。
到时候少爷若是回来了,看到他把他心爱的女人弄成了这副田地,指不定要发多大火呢。
少爷两个字像流星般飞快地划过季晓鸥的脑海里,她睫毛轻颤了几下,眼底已然恢复了一丝清醒。
对,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秦暮天的命那么硬,他可是神一般的男人啊,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会死。
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她还没亲口听到他的解释,还没有说她已经原谅他了,他怎么可以出事,怎么可以!
季晓鸥面色一僵,不管不顾地就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司机,往前冲去。
司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阵晕头转向的,脸上不由得带着一丝不解。
“季小姐,你要去哪里?”
季晓鸥忽的顿下脚步,目光幽幽地盯着对面那座山头。
“那座山,昨晚上发生了史上最大的泥石流,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季晓鸥像是回答又像是喃喃自语的模样把司机吓得够呛,不过她说出来的话更是惊人。
什么?泥石流?对面那座山头,那不是少爷昨晚上去的那座山吗?
发生了泥石流,那少爷……
司机一脸惊怔地愣在原地,一张脸青白交错,愣了好一会儿,才慌乱地掏出手机,因为过于心慌,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手机也应声坠地。
“喂?”
听到那把苍老中带着严厉的声音,司机不可抑制地抖了几下,脸上满是惊惧,怎么办?老太爷明明交待自己要保护好少爷的,可现在却有可能遇上了泥石流,生死未卜。
一想到这些,司机真的是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秦老见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眸子一沉,面上已然带着一丝不悦。
“是不是那臭小子又惹什么祸了?!”
他就说嘛,不让他去找那个女人,他非得要去,甚至不顾他的反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就溜了过去。
那种穷乡僻壤,也是他那种从小锦衣玉食的人能待的?
他料定他过不了几天就得乖乖回来,到时候他就会发现,他那固执得视之如生命的爱情有多可笑,可笑到终究会被现实击溃,变得满目疮痍。
秦老翘起腿,一指在台上敲着,才不过两天,他也太让他失望了。
司机吞了下口水,还是打算硬着头皮开口。
“老太爷,大少爷他遇上了泥石流,生死未卜……”
电话那头传来好大的一声倒喝声,而后就是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久到司机以为对方已经不在了,久到司机的心已经被这一片死一般的沉默冰冻三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老忽的站起来,大手拍上椅子的扶手,那苍老却不失英气的脸上满是震惊,一双混沌的双眸更是蹦出一道让人心惊胆颤的冷光。
推着轮椅刚刚进门的秦朗有些不明所以,不解地望向一脸震惊中的秦老,那温润的目光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直到秦老又重复了一遍,秦朗才终于明白爷爷脸上的震惊和不安从何而来。
“你再说一遍!暮天怎么了?泥石流,好端端地怎么会碰上泥石流?!我不是让你保护好他吗?废物!都是废物!”
轰隆,一道闷雷在秦朗脑海里炸开,炸得他心头一阵发颤,体无完肤。
待秦老挂断电话,秦朗才睁着双眸,抖着嗓子开口。
“爷爷,哥哥他,遇上泥石流了?”
秦老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整个人往后靠去,一下子颓废了许多。
脸上还带着余魂未定的恐慌。
他的孙子,一个废了双腿,一个被泥石流困住生死未卜。
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报应啊?
老天啊,你带走了我的儿子和儿媳妇,现在要连我的孙子也一起带走吗?
残忍!你太残忍了!
饶是一贯严肃铁血的秦老,听到这个消息,也因为担忧和不安而红了眼眶。
“爷爷,让我去吧!”
秦朗突的开口,一改平日里的温润,满是坚定之色。
“爷爷,让我带着搜救队去找哥哥,我一定会把哥哥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秦老面上闪过一丝犹豫,看着秦朗的双腿,似是不好开口。
秦朗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在点,唇角牵起一抹苦笑。
“爷爷,你也觉得我是个废人吗?认为我去那里非但不能帮上忙,还会增添负担吗?”
秦老的心忽的被什么刺痛一下,不可否认,秦朗说的,正是他所担心的。
不过更多的,也是出于对他安危的考虑,一个孙子已经生死未卜了,他怎么忍心让另外一个孙子也陷入危险呢。
秦朗没等秦老回答,摇动轮椅兀自向外推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扭过头看着自家爷爷。
“爷爷,你忘了我之前是学什么的吗?”
那温暖人心的笑意驱散了秦老心头涌起的一股子寒意,那明媚阳光衬着清澈自信的双眸,仿佛五年前那个丰神俊朗的他又回来了。
忘?他怎么会忘?
他的小孙子秦朗,曾经是国内外知名的医生,那被称为天生就该拿手术刀的男人。
就是因为没忘,就是因为无法接受昔日丰神俊朗的孙子一夕之间变成了这么颓废不自信的模样,所以他才越发痛恨那个把他变成这副田地的女人。
宋卿瑶!若不是因为他,秦朗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秦老收回思绪,坚定的目光落到秦朗身上,冲他点点头,眼底满是鼓励和期许。
“阿朗,那就拜托你了,务必把你哥哥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秦老这句话,等于是认同了秦朗跟着一起去搜救的行为,也是对秦朗能力的认同。
秦朗牵了下唇角,仿佛一刻又回到了那个被万人追捧崇拜的天才医生。
“爷爷,你放心吧。”
秦朗轻抛下一句话,不再言语,他现在必须召集秦家最精英的搜救部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哥哥救出来,晚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那场泥石流似乎是在昨夜深夜发的,现在已经快要错过黄金搜救时间了。
一想到这里,秦朗的面色蓦地凝重了几分。
季晓鸥不管不顾地跑到村口,想要拦截一辆车送她一程,可所有人一听说她是要去对面那个山头,都拒绝了她的请求。
见她一个小姑娘,身影单薄的,面色也不太好看,有那么迫切想要去那座山头,就猜得七七八八了。
八成是昨天那场泥石流受害者的家属吧,这女孩还这么年轻,真是造孽啊。
想着,人们眼底不由得多了一丝同情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