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怒气横生，萧鸿儒却瞪了她一眼，“那依你怎么样？非要逼着孩子跟你断绝关系？”
    这句话，倾向意味很明显。萧夫人被堵了一下，僵滞中还没有开口，就听萧鸿儒沉脸厉声道：
    “行了，都消停点，一个家就这么几个人，还成天吵闹不休。”
    他接连放重话，萧夫人也噤声了，不等她想到合适的理由继续反驳，萧鸿儒就看向了萧慕寒：
    “就按你说的办。我马上打电话给律师让他准备协议送过来，你们来也来了，中午吃了饭再走。”
    虽然他这最后半句语气明显放软了，甚至流露出了做父亲该有的期盼。
    但是萧慕寒和苏岑都知道，留吃饭是面子话，等着签协议才是真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苏岑只想早点把这个事落实下来，不要再横生枝节，所以一听萧鸿儒这么说，她就扯了扯萧慕寒的胳膊：
    “刚好你也好长时间没在家吃饭了。就等一下再走吧。”
    萧慕寒低头看着苏岑，犹豫了一会，没说什么。
    “好了，都进来吧，不要在门口站着。”
    萧鸿儒看都么看萧夫人一眼，转身就进了主屋。
    萧慕寒上前几步，走到萧夫人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下，“妈，我想跟你谈谈。”
    萧夫人盯着儿子，目光一冷，又瞪了苏岑一眼，才转身快步直接往楼梯口处走去。
    她直接上了楼，萧慕寒也低头对苏岑道：“我上去一下，你在下面等我。”
    苏岑点点头，两人的手松开，她走到了沙发边对萧鸿儒喊了一声‘伯父’，得到萧鸿儒示意之后，她才坐下来。
    她坐下，这边萧慕寒已经跟着萧夫人到了萧鸿儒的书房。
    萧夫人不敢跟萧鸿儒态度太强硬，可是面对儿子，她的顾虑就少了很多。
    一进门，她就压抑不住的对萧慕寒吼道：“你还有什么好跟我谈的？你不是已经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吗？”
    她气势汹汹，萧慕寒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先反手关了书房的门。
    转过来，他才道：“我没有说不认你。血缘关系不能改变，我没想过要跟你断绝关系。”
    “那又如何？你现在带个我不喜欢的女人进门跟我示威，这就是你对我这个当妈的态度？”
    萧夫人争锋相对。刚刚在楼下，被儿子抵制，又被萧鸿儒训斥，她是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只面对儿子，她什么都忍不住了，也觉得无需再忍什么了。
    萧慕寒本抱着诚意而来，也做好了依旧说服不了萧夫人的准备，但是此时一看萧夫人又是这样的态度，情绪也越来越难以压制了。
    “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尖刻？我说过，我喜欢苏岑，我想跟她在一起。你对我的期望，我能办到，不需要任何外界的帮助。我选妻子，不要什么门当户对。”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翅膀硬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萧夫人反问，萧慕寒被噎的无语。
    母子俩气氛僵持着，萧夫人盯着萧慕寒，过了好一会，她才软下了腔调，同时伸手拉住了萧慕寒的衣袖：
    “慕寒，妈知道自从文瑞的事情之后，你对我心里一直有意见。可是，再有意见你也不能否认，我是爱你的。我说过，你可以喜欢苏岑，妈不反对。但是你一定要上升到婚姻这个程度吗？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现在，你要娶这样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名望自己也没什么名望的女人进门，我……我真的不能接受。”
    她的手紧紧的拽着萧慕寒的衣服，最后的一句，甚至带出了祈求的味道。
    萧慕寒低头看着她的手，目光未抬起，语气低沉中略带无奈，“你不能接受？当初也是因为你不能接受，所以文瑞会……”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缓了缓波动的心绪才道：
    “妈，我和文瑞从小都按照你能接受的路去走。你能不能给我一条我自己能接受的路？当年的事，多小的一件事？你就为了你那点不能接受，牺牲了文瑞。现在也是，我已经按照你的心意，一步一步的掌控了集团，我很努力去做每一件事，努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努力的在我爸心目中一点点的强化继承人的印象。这些还不够吗？”
    稍缓几秒，他又道：“我只是想选择一个我喜欢的女人一起生活。怎么你就那么不能接受了？”
    萧慕寒的目光到现在才抬起，眼中都是沉痛。
    伤痛迅速的闪过，他的脸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抬手，轻轻的抓住了萧夫人的手腕，指尖扣住，缓缓用力将她的手拉开了。
    “慕寒……”
    萧夫人喊了一声，语气没有了先前的狠厉。萧慕寒刚刚的话对她触动很大，尤其是听他提起当年的事情，又见他这张跟小儿子萧文瑞一模一样的脸，霎那间，她的心头便涌起了千万种复杂的情绪。
    “慕寒，文瑞的事不是我狠心。我不想的。我，我只是……”
    “你想说，你只是一时糊涂？”
    萧慕寒勾唇讥诮的笑了笑，笑意中那眼中冷芒尽显，“就像你之前说我的一样，心里没动过那个念头，怎么会一时糊涂？”
    萧辰东被抓之后，因为苏岑，母子两吵过一架。
    当时，萧夫人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心里如果一点没动过利用苏岑的念头，怎么会在项链里藏芯片。
    有些事，即便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错了就是错了，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
    不想再说其他，萧慕寒又道：“好了，我该说的就这么多。妈如果不想我再重蹈文瑞的覆辙，就请你这次高抬贵手，别再难为我了。”
    语声落下，他便转身，背影决绝的离开了。
    萧夫人盯着儿子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还停留在原地。
    偌大的书房冷冰冰的，站在那，她觉得寒气从四面八方侵到她的身体里，让她骨子里都是冰冷。
    嫁给萧鸿儒这么多年，她的每一天几乎都活在经营算计中。
    前几年，她嫁进来当后妈，除了要想办法抓住萧鸿儒的心，还要拢住继子萧辰东的心，再后来有一段时间萧鸿儒和那个离婚的前妻余情未了，她又得处处提防着那个女人回来夺走她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
    一直熬到那个女人远走他国，萧鸿儒对她死了心，她才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松了没多久，孩子们渐渐长大，萧辰东羽翼日丰，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儿子操心。
    这些年，一步步的走来，终于把萧辰东也送进监狱了，终于快到尽头了，可这尽头等着她的是什么？
    是同床共枕了一辈子的丈夫对她的呵斥？还是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儿子对她的指责和厌恶？
    为什么会这样？她哪里做错了？为自己争取利益有错吗？为了儿子有个更好的前程有错吗？
    为什么这些人现在都来指责她？
    腿一软，她突然跌坐在了地上，目光空洞的盯着门口，半天没起身。
    楼下，萧慕寒下来的时候，苏岑正在和萧鸿儒聊天。
    聊什么萧慕寒不知道，但是见两人面色都算平静，他也就松了口气。
    午餐的时候，萧夫人还是没下来。萧慕寒往楼上看了一眼，萧鸿儒却道：“不用管她。让她自己想明白。”
    父亲的话看似针对这件事，萧慕寒却知道，这话实则一语双关。
    跟自己相同，父亲对母亲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大哥萧辰东的事情，他虽然只字没提，可那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对父亲来说，原谅儿子比原谅妻子容易。他能对自己网开一面，甚至更加信任，但对于自己的母亲，他就没有那大度了。
    看了萧鸿儒一眼，萧慕寒心思沉沉。没再说什么，三人前后走向了餐厅。
    午餐正吃着，律师就到了。萧鸿儒立即放下了筷子将那些协议一张张的仔细翻了一遍。
    他翻完的时候，苏岑和萧慕寒也放了筷子。
    签协议的过程很简单，苏岑连看都没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就提笔签了字。
    整个过程，萧慕寒没说一个字，脸色却如同她笔下的墨迹一般，浓黑阴郁。
    协议签完，萧鸿儒的脸色仿佛又好了一些。他将萧慕寒留下来谈了一会公事才放他们离开。
    走到门口，萧慕寒停顿了一下，回头又看了看二楼。
    站了一会，他才转过来，攥起苏岑的手，低沉道：“走吧。”
    他迈开脚步，没有犹豫的往前，却还是让人觉得他步履沉重。苏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暗暗的叹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跟着他一起下了台阶。
    主屋里，萧鸿儒上了二楼之后也没去房间，而是直接钻进了书房。萧夫人此时早已经从书房出来了，她现在坐在卧室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相册，翻了翻，脸色依旧阴沉无光。
    这样坐了好一会，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一看，她的神经又立即绷了起来。
    摁下接听键之后，手机那边传来对方的声音：“夫人，您要的消息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