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的母亲康妃怒气冲冲地来找杨啸,一路上她就打好了腹稿,见了面就要狠狠地训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姑娘”,怎么有资格嫁给自己生的大燕国皇子?她还要逼那个贱女人跪地保证,再也不许勾引晋王殿下!
这位康氏本来就没什么见识,那胖皇后一挑唆,立马就觉得人家说的全都是理,心中已经先给杨啸画了一幅画像——面黄肌瘦、丑陋粗鄙的黄脸婆。不,黄脸婆是,但是不瘦,而是五大三粗的身材,不是说是员武将嘛,一定是说话粗门大嗓、动不动就撸胳膊挽裤腿的那种“五把超”。真是搞不明白,儿子怎么被那样一个母夜叉给降住了?
“你们几个,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待会儿见了那个贱人,她可是会武功,但是本宫也不怕她。她要是跟你们动五把超,就你们几个一起上,把她给我拿下!”康妃吩咐着跟随的太监、宫女。她是把能带出门的下人都带来助威了。
“给娘娘请安。”伺候杨心怡的太监、宫女在门口给康氏施礼。如今这里的下人都是安庆绪的人,见他的生母来,自是更加毕恭毕敬。这些下人不了解太多内情,还以为杨将军病了,殿下的生母亲自来探望呢。
康氏看都没看这些人,径直就闯了进去。她心里实际是有些忐忑的,她是怕屋里的那位母夜叉突然就高喊一声,手舞刀枪,像战场上的武将那样冲出来对付她。
“将军,康妃娘娘来了。”屋里的宫女连忙向杨心怡禀告。
杨心怡正躺在床中想心事,听到汇报心里也很意外。康氏,那不是安庆绪的生母吗?自己认识安庆绪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他的母亲。安庆绪从来没说过让她们见面,当然,她根本没想嫁给安庆绪,所以也没必要见他娘。
在这皇宫中,她是接触的人越少越好,她属于武官身份,即便住在后宫也不属于女眷,所以除了对皇后偶尔必须的礼节性拜访,对其他妃嫔,杨心怡没有必要有什么来往。
“末将杨啸,见过康妃娘娘。”杨心怡连忙起身下床,给康氏行礼问好。
康氏愣住了。
眼前的这位,第一眼就把她这一路上的想象完全颠覆了。只见这姑娘,身材玲珑,面色白皙,娥眉秀目,唇红齿白,完全就是一个标致的美人胚子,而且一点儿都看不出有二十多岁,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嘛!
这姑娘,怎么看都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是个母夜叉?莫非,那段氏搞错了?或者,自己走错了地方?
没错啊。自己虽然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这杨啸的住处,领路的太监不会搞错啊。再说了,刚才宫女通报时也是称呼这姑娘“将军”的。这大燕国的女将军还没听说有别人,当然,她之前连杨啸也没听说过,就算还有别人,甚至还有很多女将,她不知道也都不奇怪。但是刚才这姑娘也明确地自称是“末将杨啸”的啊?
“娘娘,您请坐。看茶。”杨心怡见康氏一直这么愣愣地看着自己,也觉得很尴尬。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安庆绪的亲娘,从年纪上也是自己的长辈,该对人家尊敬客气的。
“哦,哦。”康氏这才注意到自己总这么站着不妥,就按杨啸的示意坐在榻上,下意识地接过宫女奉上的茶,品了一口。
“娘娘来找杨啸,有什么吩咐吗?”杨心怡见她只是坐着,什么都不说,就先打破了沉默。
“哦,你就是杨啸?”康氏不知话从何起,只能没话找话地问道。
“回娘娘,末将正是杨啸。”杨心怡也被这位安禄山的发妻、妃子给弄糊涂了。她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呢?
康氏被杨啸那天然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以及武将所特有的坦然气度一下子给镇住了,不禁自然而然地就先没了底气。她声音不大地说:“听说杨将军就要和我的儿子庆绪大婚了?”
她本来是想来阻止儿子娶这个女子的,现在这说话的态度,全然是处于一种劣势,完全的劣势。
她这问话,已经说明她的儿子都没提前向母亲禀明婚事,那就说明她这个妃子当得没地位。还有她这谦卑的姿态,倒成了“婆婆”先来讨儿媳的好来了。
“娘娘,您误会了。杨啸只是晋王殿下军中的一名将军,多年来同殿下一起参加战斗,与殿下比别人更熟悉罢了。末将无意高攀殿下,在军中这么多年没去拜访娘娘,还望娘娘莫要怪罪。”杨心怡语言上很客气,但态度上不亢不卑,甚至有些清高,只是坐在原地微微拱手点头说话。
这把那康氏彻底给弄得不知所措了。
人家姑娘不但貌美,还是个大将军,本来自己心里都想简单摆个谱,随便“教导”几句,让她嫁给儿子后恪守本分,孝敬公婆,早生子女之类的,没想到人家直接就给她来了个“无意高攀”,那就是人家根本没看上自己的儿子了?
“哦,这样啊?杨将军芳龄几何?可曾婚配?”康氏乱了方寸。她刚刚问人家是不是要和自己的儿子结婚了,现在却又问人家有没有婚配,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不过问问年龄倒是必要的,毕竟之前只是听那段氏说人家是二十好几的老姑娘了,这当面看着可年纪并不大,所以有必要问问。
“回娘娘的话,末将今年已二十有四。”杨心怡答道。她也只能回答对方这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她无法回答,自己已经嫁过,若是实话实说,对方一定还会问夫家是哪里的,她也不能说夫君是奚族大王李延宠啊。
哦,原来真是这么大年纪了!康氏心中惊讶,24岁的老大姑娘,看上去可真嫩啊。只是这姑娘的精气神之下,似乎还有一丝病怏怏的?
这终于给了康氏继续说下去的话题:“姑娘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有什么不舒服吗?”
这话还算有点儿上道了,杨心怡心中暗笑。
“回娘娘,末将近来身体欠佳,一直在宫中调养,所以方才没及时出去接您的大驾,还望娘娘见谅。”她微微一笑说道。
“哦,姑娘可有瞧过大夫?可开过药方?有什么需要的话千万不要见外,就遣人找本宫去要。”康氏这是地道的给自己撑面子。人家杨将军会需要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妃子关照?人家这里的大多数稀罕物,你怕是连见都没见过呢。
“谢娘娘挂念,末将已经看过医生了,也在按时服药,已经开始见好了。”杨心怡也心知肚明地礼貌地回了一句。
接下去,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乐乐,我来给你搬家了!今晚我们要打开地窖,我接你去我那儿住。你放心,我今晚不打扰你,我有事要忙。”安庆绪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到了。如今这里里外把手的都是他可靠的人手,他来了先说话,那些下人都没来得及禀告他屋里有“客人”。
“啊?母亲?您怎么在这儿?”安庆绪一进门看到母亲坐在乐乐的对面,很是吃惊。
“母亲来看看杨将军。”康氏见到儿子也万分尴尬。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还来不及从儿子对这姑娘的热情态度和姑娘刚才说的话中做出什么判断,她只为自己的冒失,就感到非常不安。
“哦,劳烦母亲亲自走一趟。”安庆绪严肃地说道,“杨将军一切安好,请母亲回去休息吧。改天儿子不忙了,会去给母亲请安。”
这就等于是下了“逐客令”。
康氏灰溜溜地走了。安庆绪留下两个跟着康氏来的太监、宫女,询问缘由。
两个下人把今天皇后娘娘去拜访的事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安庆绪这个气啊。“本想让你这臭婆娘死得体面点儿,你竟然不识抬举,好啊,这就成全你!”
“来人,把那胖婆娘给我押进天牢!”他怒气冲冲地吩咐道。
“庆绪,你母亲是个老实本分人,你别让她太为你担心,不如你去看看她吧。”
刚才安庆绪讯问康氏的随从还有吩咐捉拿胖皇后,就是当着杨心怡的面进行的,杨心怡也猜出了胖皇后是在做着最后一搏,就是想利用她与康氏的“婆媳关系”挑起事端。
“没事。我母亲一向都这么唯唯诺诺地习惯了,你不要为她操心。我最近是太忙,顾不上她。她有人伺候,有我罩着,量那胖婆娘不敢太离谱了。乐乐,你快穿好衣服,我接你去我那儿。今晚我们要给先皇移入新棺椁,别处不保准,我想还从你这里打开地窖。”安庆绪说。
“好。”杨心怡爽快地答道,“不过,我不去你那儿了吧,我去陪陪你母亲。”
她这是临时的决定。这样也好,是躲避和安庆绪“同居”的最好借口。
“乐乐,你真善良!我太爱你了!”安庆绪果然从另外的角度理解她。这样的好媳妇,我安庆绪真是修了几辈子的德行,才让上天把她赐给我啊!
正如杨乐乐她们那里的现代书中所说:“任何的一次相逢都不是凭空的机缘,都有它存在的特殊意义。”这安禄山的母亲突然出现,简直就是上天保全我的救星。杨心怡想。
在安庆绪登基前后的这段日子里,要躲避安庆绪那自作多情的亲热,杨心怡找到了应急的办法。
可是,果真能奏效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