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怡不认识李雅馨,她不想因无关的人和事耽误正经事,现在最要紧的是逃跑,不被哥舒奇冠的人追上。这个有言语障碍却嚣张跋扈的女子看样子有些来头,万一她和哥舒奇冠有什么渊源,纠缠下去只能使自己深陷困境。
“姐姐,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恶女,替姐姐出气?她也太嚣张了!”哥舒奇茂边跑边生气,显然他的火气还没发出去。
“奇茂,那样嚣张的一个女人,怕是有些背景。”她也边跑边劝着少年。
“有背景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们怕她、任凭她那样嚣张不成?”少年不服气。
“我不怕她,但我怕你哥。”杨心怡说。
“哦,对,我哥是挺可怕的。姐姐,我知道你的本领不一定在我哥之下,但是我哥他是坏男人,他会那样欺负姐姐。但我没弄明白,那个坏女人和我哥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她也是我哥的女人?”哥舒奇茂很天真,他想不到别的更多。
“奇茂,我从她的装束和气质上,判断她是长安或者洛阳的大唐女子,家中有些背景。我担心她家或许和你们哥舒家有些渊源,万一你哥追上来,我们被她纠缠住,就麻烦了。”杨心怡只好把话说透彻了。
“哦,这样啊。姐姐,还是你聪明,我都没想到,光顾着生气了。那,我们就快些走,甩掉她。这个坏女人,长得那么讨厌,还说话乱乱儿的,我咒她嫁不出去。”哥舒奇茂天真地骂着。
其实人家李雅馨长得可不难看,而是很貌美,还比杨心怡更年轻。只是她这说话声,把那么美丽的容貌都给打了折扣。再说她也不是嫁不出去,她早都嫁过了,只是如今成了寡妇,想再嫁的人却不要她。
远处又传来大队人马行进的声音。这些天赶路,他们经常能遇到这样的情况,先是听到声音,他们就连忙躲开,等大部队走过,他们才出来继续赶路。杨心怡已经有经验了,哥舒奇茂也有经验,但一般都不用他们先躲,大红马直接就会带领白马,载着主人事先躲藏好,不沾上麻烦。
这回,大红马却扬起了头,还“嘶”的一声叫,好像提振了精神似的,那白马一看“老公”这样,也跟着“嘶”的一声叫,抖了抖身上的毛,还跟着尥了尥蹶子。
“大红神,又有军队来了,我们不躲起来吗?”杨心怡也似乎有种预感,她更愿意听听大红马怎么说?
她问完,就把耳朵又朝它的嘴边贴了过去。
“安庆绪。”三个字,从大红马的口中清晰地吐了出来。
哦,是安庆绪来了!杨心怡本能地笑了,她盼着他能来接应自己,冥冥中甚至有了几分激动,心脏还不由自主地猛跳了一阵。
这是对喜欢、爱慕的人才会有的反应。但此刻她无暇想那么多,一提马缰,由着大红马载着她向前面奔去。
“站住!对面何人,敢阻挡我军去路?”对面一员将领一马当先,抬手喝住了杨心怡。
杨心怡不认识这个人,她快速用眼光扫了一下他身后的人马中,也没发现熟悉的面孔。
莫非大红马的信息有误?安军的胡人如今也都穿着汉人的衣服,这,杨心怡在军中时早已经如此了,所以她不能凭穿着辨别这些人是不是安禄山的队伍。队伍也没打旗,她还真是不好辨别了。
“你们可是安庆绪的队伍?”她只好明着问了,万一不是安军而是大唐的军队,她就麻烦了。她也准备好了,如果真是大唐的军队,就立即改口说她是高适将军派来的,想和友军联络。
对方回答道:“正是。你们是何人?”
“我是杨啸,我要见安庆绪将军。”她说。
“殿下不在队伍中,我不认识你。看你是个女子,又是老百姓,我不伤害你,也不为难你,你要么让开道路,如若不然,我就只能以阻挡军队为由逮捕你。”对方态度很严肃。
看来,是安禄山的部队又扩充了,连领头的将领都是新人,队伍中竟然连一个能认出她的都没有。
“我要见安庆绪将军。”她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晋王殿下如今在主理京城政务,怎么可能见你?还不快快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那人有点失去了耐心,态度严厉起来。
“我是安庆绪将军的旧部将领,和大部队失散了,回来找队伍。”杨心怡心里非常不甘心承认自己是安禄山军中的人,但眼下被逼无奈,只能这样说。
“奸细!”那将领一听她这么说,立马一摆手,上来五六个手下,就要从马上拖下她,还有四五个人也如此包围住了哥舒奇茂。
杨心怡的力气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眼看就被从马上拖下去了,只听大红马一声嘶叫,只原地尥了几下蹶子,就惊得那几个人一个劲儿地退后。它这么一叫,它那白马“媳妇”也跟着学,把后面那几个人也惊了一跳。
那几个人退后,凑到那员将领的跟前说:“将军,她不会就是被唐军劫走的神马将军吧?您看这马,末将猜,就是那传说中的神马?”
“胡说。神马将军会这么又瘦又小吗?你当我没听说过神马阵和神马将军吗?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厉害?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么个小丫头!闪在一旁,调神马阵过来,试试她的底细。”那将领吩咐道。其实这个人是嘴硬,他也猜到眼前之人就是神马将军了,不然他也不可能要用马阵试探虚实。
“将军,调用神马阵,那需要晋王殿下亲自批准。如今也不是应对大唐的千军万马,调用神马阵,殿下会不高兴的。”那人提醒着。
“神马阵?”杨心怡下意识地自言自语地问道。莫非,我离开后,他们安军中还有人学会摆这种马阵了?会是谁呢?偷学了我的本领?
“怎么回事?队伍怎么不走了?”从队伍后边有人说话,“严将军问,部队怎么停下了?”
“严将军?是严庄吗?”杨心怡兴奋地问。
“你连严庄将军也知道?看来还真了解些情况。”那将领说道,好吧,你说你叫什么?我过去问问严将军。”
“不用问了。”杨心怡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严庄亲自上前面来了,“杨将军,别来无恙。吴将军,还不给杨将军见礼?”
严庄自己也给杨心怡行了拱手礼,杨心怡也拱手还礼。
“严将军,此地不便多说,我要见庆绪。”她说,但没想好怎样给严庄介绍哥舒奇茂。因为她是孤儿身份严庄知道,她不能跟他说这个少年是她的弟弟“杨茂”。
“晋王殿下在朝中,来人,送杨将军回朝。”严庄吩咐道,一边用眼光盯着哥舒奇茂看。
“这是我堂弟,杨茂,来找我的。”她临时说只是堂弟,她差一点儿就说是表弟了,但表弟一定和高适有关系,幸亏没说错。如今那是不同阵营的人,还是越少牵扯出麻烦越好。
“在下杨茂,见过严将军。”哥舒奇茂出身军旅,自然懂得规矩,如今两军交战,任何眼生之人都可能有嫌疑,人家这样审视他也正常。
“哦,杨将军的表弟。”严庄露出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他就做爽快状,说,“护送杨将军姐弟去见晋王殿下。”
“谢严将军。”杨心怡一拱手,和哥舒奇茂随两名士兵进了洛阳城。
战时的洛阳随处可见一队队的官兵,手持兵器,盔甲全副武装,让人甚至都联想不起来这里曾经的繁华。士兵步行带路,杨心怡和哥舒奇茂骑着马也不能快走,她只好顺路观察城中的景象。曾经她最熟悉的街道,如今受战争洗礼,已经一派萧条,没有了商贾的忙碌,更没有老百姓悠闲地走动。
那边不是几年前邂逅延宠的那条街吗?那街上的饭馆,她曾那么多次光顾,光蜜汁薯蓣就吃了好多盘,还有对面延宠的大宅,还有那个机灵、勤快的小门童。
对了,刚才那个言语不清的女子,的确是面熟,曾经见过。对,就是自己躲在大树后,看有人从马车上下来,还抱着个婴儿,赶走了那个叫栓柱的门童的女人。
对,就是那个女子!她怎么会在路上,还变得口齿不清了?她那次强占了延宠的大宅,赶走了栓柱,看样子以女主人自居,这回怎么又出现在路上,也没带那小孩?那小孩现在怕是都会说话会走路了吧,那是李延宠的孩子吗?
杨心怡想到这些心就会很痛,都没发觉已经来到了“皇宫”大门前了。
“这两位是晋王殿下的客人。”带路的士兵掏出腰牌给把门的卫兵看,又向卫兵介绍着杨心怡和哥舒奇茂。
“带兵器了吗?”卫兵询问。
“没有。”杨心怡回答。
“佩剑也不许带。”卫兵说。
“好,佩剑我留下,你们帮我收好。”她把剑摘下,递给卫兵,哥舒奇茂也跟着摘下宝剑。
“马也不许带进去。”卫兵又说。
杨心怡犹豫了一下,把马缰绳交给卫兵。
卫兵上来搜了哥舒奇茂的身,让他先进到里面等着,又等了半天,出来两个宫女,在杨心怡身上一顿摸索,确定再无不妥之物,才放她进去。
走了很远一段路,又经过若干次盘问与搜身,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宫殿前,那就是晋王处理政务的地方了。
“二位,请在这里等候通报。”带路的士兵说完,留下一个陪他们等着,另一个进去通报。
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杨心怡猜测,一定是那个卫兵要层层请示、通报,一关又一关,最后才能把她来了的消息传到安庆绪那里。
终于,安庆绪亲自出来了,而且是跑着出来的。
“乐乐!乐乐!你终于回来了!快让我看看你!你瘦了这么多,也黑了,一定是吃了不少苦!乐乐,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安庆绪絮叨得像个老妇似的,眼中还喊着泪花。他不顾周围那么多站岗的,还有哥舒奇茂这么个生人,上前就把杨心怡抱了起来,迈开大步就直奔自己的殿中。
未完待续